攻守狮垴山,掩护破袭正太路
“百团大战”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主要是彻底破坏敌人的交通线,对正太、平汉、同蒲、津浦、北宁、平绥铁路以及由铁路线伸进我根据地的主要公路进行总破击。其重点是正太线。
对敌人来说,正太路是连接平汉、同蒲,连接河北、山西的一条血管。刘伯承同志说,铁路是日寇的大运兵线,公路是他的小运兵线,据点是他的兵站。如果我们切断了这条大动脉,彻底破坏了这条运兵线,那么至少山西的敌人便会呼吸不畅,血液不通,行动不便,凭着他们的两只脚行军作战,运输军需弹药,其困难将不堪设想。日寇消灭我根据地、扑灭抗日烽火的恶毒阴谋,也就成了泡影了。
破袭正太路是以阳泉为界,东至娘子关由晋察冀部队负责,西至榆次段由一二九师负责。师给我们团的任务是:攻守狮垴山,牵制阳泉之敌,以保障破袭正太路成功。友邻十四团于八月二十日深夜攻占了阳泉以南的狮垴山主峰以后,我们团作为预备队,也迅速占领了后狮垴山阵地,随后旅指挥所和我们团指挥所都设在狮垴山上。直接指挥我们作战的是三八五旅旅长陈锡联。
狮垴山位于阳泉西南七八里,紧靠正太铁路,是这一带山脉的最高峰。奇峰陡立,峭壁千尺,地势非常险要,居高临下,可钳制阳泉镇。当时,阳泉是日寇正太线的重要据点,驻有日本片山第四混成旅团部和德江光十五大队,还有日本领事馆和很多日本侨民、移民,此外还有“皇协军”和“矿警队”。我们控制了狮垴山.就好比卡住了片山旅团的咽喉,叫他坐立不得安宁,出援难以移步。
八月二十日晚上二八时,正太线破袭战开始了,全华北的总破袭战开始了。一夜之间,就将侵入华北的日寇铁路、公路交通线和沿线敌伪据点,直捣得支离破碎、七零八落、混乱不堪。驻扎在阳泉的敌酋片山和他的旅团司令部,被我们的总破击战震愣了。
等他们醒悟过来,才发觉自己正处在四面楚歌的境地,于是,二十一日拂晓,片山旅团便仓皇调集部队,想夺回被我攻占的狮垴山主峰阵地。我们在山上看得很清楚,日军离开兵营,然后在桃河的大河滩里涉水蠕蠕向前运动。这时,我就命令团部的迫击炮连,集中轰击在河滩运动之敌。霎时间,阵阵炮弹打得敌人像羊子碰上了猛虎,倒的倒,散的散,后来在敌军官的指挥刀威逼下,才又拉成散兵队形向我兄弟部队攻占的高达几百米的高坡阵地前进攻。这时,我兄弟部队战士以密集火力猛烈扫射敌人。敌人见攻不动,便弃下数具尸体缩回阳泉去了。敌人第一次反扑,就被我们击退了,战士们讥笑敌寇说:“你们也太不自量力了,在‘老九团’面前哪有你们逞威风的地方。”
大概敌人也知道情况估计错了,因为过去民兵自卫武装和游击队常在正太路上袭扰敌人,因此,片山也把我们当做民兵地方武装了。不多一会儿,敌人又集中约两个中队的兵力,从侧面偷偷地摸上来,想从西峪掌迂回到狮垴山主峰的后面,妄想处兄弟部队于腹背受敌之不利态势。这时,我和陈锡联旅长正带领我七六九团营以上干部在西峪掌上看地形,掩护部队是一营二连。陈旅长发现了这个情况,马上命令二连展开阻击敌人,并命令我一、三营赶快跑步上山。二连很快与敌人打响了。鬼子们在桃河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行进着,待他们疲惫地来到阵地前,向陡坡发起攻击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尽管他们有稀落的山炮轰击为他们壮胆,举着太阳旗,平端着刺刀向山上冲,但哪经得起我以逸待劳的战士们痛打,一排排手榴弹在敌人中间爆炸,轻重机枪火力密得如同雨点般地扫向敌人,陈旅长亲临第一线指挥机枪射击;左边敌人已冲到山梁上来了,正跑步来到的一、三营就迅速投入反击,和敌人拼开了刺刀;马忠全营长和孙泽高教导员都冲杀在最前面。我们部队始终扼守着阵地,一次又一次地打退敌人的进攻。
夜里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不久,敌人又向我组织了一次猛烈攻击,敌山炮先是压住我迫击炮火,然后又想摧毁我三营机枪阵地,以扫除对他侧翼的火力威胁。突然,三营机枪阵地被敌炮击中,机枪手当即牺牲,机枪火力戛然停止,眼看敌人快接近山头.我和陈旅长正在阵前观察敌情,见此情况立即指挥三营调机枪上来,加强火力压制敌人。陈旅长要我告诉一营营长李德生和教导员岳朝盛,命令三连从右边道沟迂回下去,插到敌人背后,配合正面夹击敌人。三连是护送朱总司令的模范连,他们在连长李忠泰、指导员王永全带领下,很快在敌人背后打响了。战士们呐喊起来:“用刺刀捅,为牺牲的同志报仇!”边喊边端着刺刀,冲向敌群,用白刃格斗把敌寇赶下山去。
狮垴山守备战,最激烈的是第三天。正太路经我东西大军两昼夜的破袭,已取得了重大胜利,连克娘子关、芦家庄等重镇据点。白天,沿线民众纷纷悬挂当时的国旗,以示庆祝;夜间,沿路一堆堆烧枕木的大火和敌寇火药、弹药、油库中弹燃起的熊熊烈焰,染红了秋雨夜空。炸铁桥、炸隧洞、炸井矿的声声巨响,像阵阵滚雷震撼大地。阳泉之敌向狮垴山进攻两日,损兵折将不能得手,更是焦急万分。于是一场争夺狮垴山的血战,就在第三天展开。
早晨天一亮,敌人就倾其主力近千人,还有很多武装的日本侨民向我进攻,他们先以密集炮火猛轰我所有阵地,并大肆施放毒气弹。因为雨天,对我伤害不大。午后,敌机二十余架往返盘旋,低空扫射,不断向我阵地轰炸,以掩护地面部队向我进攻。雨连续下了两天,战壕里已积满水,英勇的战士们卧在泥水里沉着应战。一排排的手榴弹,把冲上来的敌人打得滚下去,滚到山下面泥水滩里的敌人,“皇军”都变成了“黄泥军”。此时,敌人一半以上的兵力都集中在此地,另以四分之一的兵力和大部轻重火力,猛烈攻击我三营守备的险峻山岭。一时间,狮垴山被敌人炸弹、炮弹轰击得巨石飞进,尘土蔽空,成了一片火海。这时,接到旅指挥所令我团配合十四团抗击敌寇的命令。顿时,守备狮垴山的两个团的勇士们,奋起顽强抗敌。工事毁了,就拿弹坑当掩体;机枪手牺牲了,弹药手就接上去;敌人投掷的毒气弹冒着浓浓白烟,战士们就用集束手榴弹爆炸,将它驱散;干部负伤牺牲,代理人就接过指挥旗继续指挥战斗。
战斗可以说打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敌我反复争夺冲杀,一直血战到黄昏时分。这时,兄弟部队冲出堑壕,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冲杀声和刀枪撞击声交织在一起,震撼着山野天空,他们踩着山上的激流,从山沟里向敌尾部杀过去,我团三营也迅速跃出战壕,向敌人腰部扑下去……浓厚的雨雾浮过来,正面进攻的敌人逃跑了。天黑了,可是一营阵地上的枪声还在继续不断。据报告,进攻一营阵地的敌人并没有退走,仍然屯集在山腰部,妄图分割我一营与团部的联系,切断我增援道路,以求一举夺占我一营阵地,打开其援救正太路的通路。于是,我命令预备队二营迅速派出一个连去,配合一营迅速将敌打掉。二营便派出了六连,担负打开通道、粉碎敌向我侧后迂回的企图。事后我知道,六连在连长何文奎、指导员唐兴顺带领下,打得很英勇顽强。那天晚上,何连长、唐指导员和副连长各带一个排,分成三个冲锋队形向山腰部前进。当副连长领着一排刚来到山腰跟前,突然一阵凶猛的火网直扫过来。一排战士在副连长沉着的指挥下,迅速向敌左侧斜刺里闪过,机警地绕过了敌人。当二、三排接近时,山腰里陡然涌现出几百敌兵,像收网一样将二、三排包围住了。敌人呐喊着从三面围上来。连长何文奎猛地将指挥旗一挥,喊声:“打!”七八十个战士就迎着敌人冲杀了上去。瞬间,敌人猛烈的火力扫来,当即有几个战士倒下,机枪子弹穿过连长的胸部,他硬撑起来只喊了一声“冲”,就倒在渗着雨水的碧草地上。头部负伤的二排长,见此情不顾一切,抹一把流到脸上的血,就冲上去把连长的驳壳枪和几条步枪背了回来。
几百名敌人的子弹,组成无数条闪光的火绳,在我们几十个战士周围呼啸着。我们的战士毫不畏缩地散开着队形,机枪火力也不示弱地向敌人狂扫,一排排手榴弹向敌人炸去。这时,右面山上的一营,见山腰上敌我相距甚近,不能用火力策应援助而干着急。被围在敌人的合击圈内的六连指导员唐兴顺,一边高喊着“为牺牲的连长、战友报仇!”一边冲在最头里,指挥部队向敌人冲杀上去,他右臂、左臂负伤,仍然坚持继续指挥战斗,第三次颚部又负了伤,这才倒下,但他爬起来又率领部队向敌冲去……这时,副连长领着一排绕过敌人,组织着机枪火力,在敌人背后打开了,和指导员带的部队前后夹击,才把敌人驱出山腰,赶回阳泉。仅这一冲锋,就牺牲了我们一个年轻勇敢的连长和三十个战士!我们守备狮垴山战斗,一直打到二十五日。由于我占领居高临下的优势地形,加上部队干部战士的英勇善战,终于未使敌寇前进一步。当阳泉到榆次问的破袭已把正太路彻底毁坏了的时候,狮垴山还在我们手中,屹立未动。
进击石匣村,横扫榆辽敌据点
百团大战的第二阶段,为扩大第一阶段的战果,基本上仍然是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继续向敌各交通干线猛烈破袭,以强大主力部队向深入我根据地纵深之敌据点勇猛进击,拔除钉子。
当时,一二九师关于榆辽战役给部队下达的任务是:破袭榆(社)辽(县)公路,要求突然袭击,一举消灭榆社至小岭底线上之敌,收复摧毁敌据点公路,并乘势以主力向辽县进展,相机收复辽县。榆社和辽县(今左权县)在山西晋中地区南部,榆辽公路是东西走向,全长只不过几十公里。它是敌楔入我太行腹地的一条据点公路,经营有年,据点构筑坚固,且囤有足够半年之用的军需粮弹。近日,敌更企图以榆辽公路为基干,把公路修到武乡,与白晋铁路相连,妄图在我根据地内修起公路网,达到其既分割我太北地区,制造“囚笼”,又能灵活调动正太、白晋西线兵力对我实施“清剿”之目的。可是恰当敌人迷梦正甜的时候,我们突然发动了百团大战,把正太路破坏得支离破碎,给了敌人一个意想不到的打击。敌人万万没有想到,更重更惨的打击接踵而来。
榆辽战役的任务区分是:三八五旅为右翼队,袭击消灭辽县以西小岭底、管头、铺上之敌;三八六旅为左翼队,消灭榆社和沿壁、王景村(榆社以东)之敌。
战役发起时间是九月二十三日二十三时。我团跟旅指挥所前进到狼牙山地区,围困牵制石匣之敌,并相机配合兄弟部队收复辽县。当时所以没有攻石匣,可能是上级考虑到:一来辽县是敌屯兵所在,石匣离城较近,打早了怕敌倾巢出援不易得手;二来石匣也是榆辽较大据点之一,守敌多,工事坚固,为不分散我攻击上述敌据点的力量,故采取围而不攻的方针。
九月二十三日晚二十三时,攻击小岭底、榆社等六个据点的我各个兄弟部队,都于同一时间向敌发起进攻。顿时,枪炮声阵阵,爆炸声隆隆,火光冲天,杀声震空。从梦乡里被打醒的日本鬼子,还没弄清怎么一回事,有的已命赴阴曹,有的钻到碉堡里死命顽抗,有的已用刺刀剖腹自杀。当晚,仗打得很顺利,除榆社、管头之敌死命顽抗、固守待援外,其余小岭底、沿壁、王景村、铺上四个敌据点,到次日天明都先后为我攻克。
九月二十四日早晨,惊慌万分的辽县之敌急忙出兵西援,妄图挽救被我围攻孤立无援的守兵摆脱险境,然而当即被我狼牙山阻击部队击退。
因为战役发展顺利,九月二十六日,一二九师对榆辽战役又作了补充指示,命令三八五旅迅速乘势攻取石匣、五里堠、文峰塔之据点,重点在石匣,旅部就把夺取石匣的任务交给了我团。于是,我们立即进行战前准备。据当地老乡讲,辽县原是古代军事要地,经常发生战争。清代县内仅可查的墩台就有十九处之多,其中就有铺上、管头和石匣。
石匣是榆辽公路上一个有两三百户人家的大镇,离辽县二十里,是该县的门户。一九三九年七月日寇占据了辽县后,就派山本(以后是永井)中队一个小队,进驻石匣村西,鬼子把王爷庙北面几个院子的老百姓赶走后,将这里变成他们的兵营,在西边的小山包上,还修筑了炮楼、地堡、哨棚,据点周围到处是纵横交错的壕沟和铁丝网,防守很严密。南面,鬼子将王爷庙戏台拆毁,改建成营门,白天黑夜都设有荷枪实弹的岗哨。平日里,遮得严严实实的军车进出频繁,在我们进攻前,那里的兵力已猛增一倍以上,而且粮弹囤得很充足。长久受日寇铁蹄蹂躏之苦的老乡们,对驻村鬼子都咬牙切齿地痛恨。
石匣易守不易攻,村北面高地为敌控制,公路南面隔有清漳河可作屏障,西面是公路不易我行动,村东民房与敌兵营之间有旧寨墙和铁丝网阻隔着,不便我接近。根据了解和观察的敌情,我团就决定以三营涉河由南向北攻击,二营作预备队。
当天深夜,一、三营就下了狼牙山,蹬过了清漳河,直逼石匣村边。经过两个多小时激战,一营三连扫清了敌外围,占领了石匣镇村落大部房屋,敌人收缩到镇西北小山包上,依据坚固工事,作困兽之斗。二十七日早晨六时,我一营向敌固守的小山包发起攻击。开始颇为顺手,后因敌占据碉堡死守顽抗,还没有接近铁丝网,就被敌人火力压回来了,再加上白天作战对我不利,除部分兵力继续围困敌人外,一连撤到镇内,三营撤至河堤隐蔽休息,准备黄昏时再战。
下午四时,太阳西斜,三营营长马忠全指挥九连、十一连担任主攻,一营三连为预备队。战士们个个勇敢机智,敌人的铁丝网被我战士用铡刀、铁锹全部砍断,轻重机枪组成的火力队,以密集火力掩护突击部队前进。敌我枪炮齐放,震天动地。三营部队一举攻占了敌两个地堡,但残余敌人仍不肯缴枪,依据最后的一个炮楼和纵横的交通壕沟作垂死挣扎。此时,两架飞机飞来助战,向我低空盘旋扫射轰炸,我攻击部队毫不畏缩继续向前攻击。盘踞石匣之敌,见我攻击猛烈,便向外反扑,准备向辽城突围,因被我堵住不成,就向我施放大量毒气。顿时,白烟滚滚,借着东北风朝我进攻部队袭来,我团三营两个连大部中毒。九连连长杨玉忠同志两眼被毒气熏得看不见,可他继续向前冲去,后来在炮楼附近牺牲了。三营营长马忠全同志也中毒不轻。
在这紧急关头,一营营长李德生同志挺身而出,冒毒指挥部队继续战斗,三营中毒的人员全部撤至河边……那时,我和旅长陈锡联正在狼牙山上观察攻击情况,忽然间前面枪声稀落下来,而且还看到不少人撤到河边。陈锡联问我:“怎么搞的,部队不攻了?”“我下去看看。”我回答了就想走。“走,一起去看看!”陈旅长说罢,便同我一起匆匆下山,赶到河那边。一过河,我就看到三营营长马忠全同志,河滩里散着不少战士在漱口、洗脸,我问他:“部队怎么下来了?”马忠全一面用手巾抹着脸,一面愤怒地骂着说:“鬼子放毒气弹,部队都中毒了!”我听了忙安慰他说:“不要急,用河水洗洗就不碍事的。”陈旅长也安慰了部队几句,就对我和马营长说:“看样子敌人是支持不住了,部队稍微休息一下,等黄昏时候,正面再加一个连,右侧把旅特务连拉上去,从村东打通寨墙、民房攻进去,争取今晚解决战斗。”
我赞同旅长的部署补充一句说:“要一营派一个火力连,打击敌背后,掩护正面进攻。”部队正在做第三次攻击准备的时候,附近上会、马厩、狮岩河等地的不少自卫队员,也扛着铡刀、担架来支援部队进攻石匣村,这给作战部队鼓舞很大。
黄昏时分,我向石匣村攻击开始了。敌人不时发射照明弹,以窥测我进攻方向,并想夺路反扑。旅特务连迅速沿河滩绕过敌人正面,越过公路从村东头向西发展,穿过街巷,打通寨墙和民房,直逼敌人;正面三营营长指挥两个连和一营营长率领的三连,分左右两路围歼敌人,一连在西北面山梁上积极用火力打击敌背。一排排集束手榴弹把炮楼附近浓厚的毒气炸散,用铡刀劈开r铁丝网。三连朱德青年队队长、七班副班长李清泉同志,提着一篮子手榴弹,最先冲了进去,朝炮楼扔手榴弹:“狗东西,你放毒气,老子叫你尝尝八路军的手榴弹。”
敌人一个仓库被我炮弹击中起火,熊熊烈火把反扑过来的敌兵照得一清二二楚。我进攻部队集中火力向敌人猛扫,几百颗手榴弹,将敌炸死大部,剩余一部残敌被我逼回。战士们将手榴弹一个一个扔进炮楼,炸得鬼子兵哇哇乱叫,很快就攻下了炮楼。除几个鬼子从碉堡后挖洞乘黑逃到庄稼地被我民兵自卫队击毙外,其余鬼子均被我活捉。至半夜十一点结束战斗,攻克了石匣村。这一仗,共消灭鬼子八十多人,活捉了十二名俘虏,这是我们“老九团”抗战以来俘虏日军最多的一次。那时候,俘虏十二个鬼子可了不起了!
鏖战关家垴
由于我八路军第一、二阶段的伟大胜利,使华北敌寇陷于混乱局面,敌伪军纷纷动摇,国统区和敌占区同胞人心激昂,伪政权惶惶不可终日,日军对“碉堡主义”、“囚笼政策”丧失信心,在绝望之余,纠集其主力三十六师团、一一O师团、独立第一混成旅团、第九混成旅团之残兵败将,共约两万余人,转向我华北各抗日根据地,首先对太行山区进行疯狂的大规模的报复扫荡,于是,反扫荡就成为我华北抗日军民在百团大战第三阶段的中心任务。
敌寇对太行区晋东南的报复扫荡,从十月六日至十一月十四日,反复进行了三次大合击。他们在清漳河两岸往返袭扰,企图寻找我主力作战,破坏我抗日根据地。在反扫荡战斗中。我们团在上级统一部署下,打了不少仗,其中印象最深、胜利最大的是敌人第二次扫荡时,我们在武乡以东参加了彭德怀副总司令亲自部署和指挥的有名的关家垴歼灭战。过去,敌人在两次扫荡之间,间隔时间较长,而这次报复扫荡,却是连续的、反复的、持久的,而且比过去更残酷、更野蛮。
敌人在第一次扫荡结束后只过了三天,十月二十日又开始了第二次扫荡。敌人从和顺、辽县、潞城、武安等地出发,纠集了一万之众,从东南向西北四个方向,分进合击,进到清漳河两侧,重点“清剿”麻田、左会间及涉县一带,那里是当时北方局、集总机关及师直与边区党政机关所在地。敌人欲求与我主力决战而不得,对我根据地又毫无办法,就大肆烧杀破坏以泄喷,并称之为“毁灭扫荡”,他们像一头受创的野兽,一进入根据地,见人就杀,见屋就烧,见物就抢,奸淫烧杀,残暴空前,对我抗日根据地极尽破坏、摧残。
可是,这种“三光政策”只能增加我抗日根据地广大军民的仇恨和同仇敌忾的决心而已。太行区到处燃起反扫荡的烽火,气焰嚣张的敌寇,经我沿途军民的截击、袭扰,逐步陷入困顿的境地。
二十七日,窜到预定合击区的敌寇改变了花样,进行“分区扫荡”。其中由武乡、辽县合击桐峪、黄崖洞之敌,除以一部留黄崖洞一带继续清剿外,另一部由武乡出发的敌三十六师团冈崎大队,则改向西回窜,企图取道蟠龙以东山地,返回武乡。冈崎大队是日寇的一支精锐部队,东犯黄崖洞一带时,遭我总部特务团等部截击,吃不好,睡不宁,人马不断折损,部队不胜疲劳。
二十九日,回窜到显王村以后,大队长冈崎领着七百多名残兵,拖着一百多伤兵,赶着沿途抢掠的四百多头骡马,正想沿关家垴山下的大路西窜,叉遭到我三八六旅一部侧击,被迫连夜摸黑进了山脊上的关家垴村,夺占了关家垴山顶高地。他们哪里知道,这里正是彭总为他们准备的葬身之地。那时,我们团已集结在关家垴西北的中村一带,稍事休整,待命歼敌。我们经过连续作战,战斗减员不少,但全团还有一千五百多人,而且部队求战情绪很高,听到敌寇在根据地的残暴行径,更是义愤填膺,纷纷请战。那天,旅首长传达说,总部和彭总对敌寇的焚烧屠杀十分气愤,对被残害的人民十分关切,已派出专员等分赴受害地区,进行慰问。同时,彭总还亲自派出几个参谋摸清了冈崎大队这一股敌人的情况。彭总说:“杀人放火,还了得!坚决消灭这一路敌人!要打得敌人今后不敢一个大队在根据地横冲直撞。”
彭总亲自调集部队进行合围。旅首长要我们团立即向关家垴开进。旅首长还对我们几个团干部说,彭总对这次战斗的决心是很大的,他指定陈赓同志统一指挥战斗,并交代陈赓同志说:“不把这股敌人消灭,要你的脑袋!”话听起来虽粗鲁了一些,但它却包含着无比深沉的爱护人民、仇恨敌寇的情感啊!
我们合围关家垴敌人的部队共有四路:一路是由东北尾追敌人来的总部特务团和在芝麻角、漆树凹一带侧击敌人的三八六旅七七二团等部,他们分别部署在关家垴的东北和东南侧;一路是我们团向东南开进而来,部署在关家垴的西北,与前一路并肩攻击敌人;一路决死队由南向北推进,压在敌人左翼;另一路在武乡东区山地柳沟一带反扫荡的新十旅,则由西向东,封锁住敌人西逃的道路。四路劲旅,给敌人布下了一个插翅难逃的天罗地网。
关家垴位于太行根据地的腹心地区,在当时八路军总部所在地砖壁村的正北十三里,那里山岭起伏,沟壑纵横。关家垴是群岭环抱的一个高高的山冈,北面是断崖陡壁,下面是一条深沟,山顶是一片几百米方圆的平地;南面一个山坡接连着一个山坡,与柳树垴高地相连,半山腰里有一个北高南低的小村,散落着五十来户都姓关的人家,一百八十多口人。沿山壁有很多窑洞,村里的人们早已转移走了。敌人占领这块高地以后,迅速构筑了工事,他们挖起了“圪斗”(当地方言,即小土沟),拆下老乡的门窗架在上面,筑成了掩蔽部,单在山顶的小平地上,他们就利用坟包构筑了多个机枪阵地,架起了几挺机枪;在窑洞顶上,也构筑了工事,企图困守待援。同时,敌人还派出一百多人,夺占了关家垴西南约一里多地的柳树垴高地,两处高地互为依托,互相策应,增加了我们歼灭关家垴敌人的困难。
二十九日下午,我们进入了邻近关家垴的西北面高地。这时,从旅部知道,彭总已从砖壁总部赶来前线亲自指挥战斗,指挥所就设在关家垴东北的韩登坡中央的一个坟地里,坟地四周有几棵大松树。从总部传来的命令说,明天拂晓四时发起攻击。我们就抓紧时间,认真观察地形,指示各部队充分做好战前准备。展现在眼前的关家垴高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与我们隔着一条大沟,正面的陡壁很不易攀登。但是,困难再大,也吓不倒我们英勇的部队。正面攻击部队,因这里兵力无法展开,只能采取多梯次队形,部署在前面的一营三连战士们,利用那时正好是农历月底,夜暗天黑,使用洋锹、刺刀在两丈多高的陡峭土坎上,挖出了一个一个小土窝,为后续部队开辟了前进的通道。然后,沿着这些小道向上攀登,一步一步抵近敌人阵地;侧翼攻击部队则悄悄摸进大沟,进入攻击出发地;团的炮兵连也开进到离敌阵地最近的距离上。
三十日拂晓四时,上级指挥所发出了攻击的信号。顿时,号角齐鸣,杀声四起,我们展开了对敌人的围歼。我们团从西北,总部特务团从东北,七七二团等从东南方向,同时向关家垴敌人阵地冲击。我们团与兄弟部队的炮兵连协同一致,对敌人前哨阵地猛烈轰击,总部布置在关家垴西北和西南两处山头上:的大炮也发出了轰鸣,各路攻击部队的战士们,一跃而起,冲向敌阵,步枪声、机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我们团一营的勇士们一个接着一个攀登上高地,与敌寇展开了手榴弹加刺刀的短兵相接的白刃格斗。
经过几个小时的冲击,我们终于夺取了敌人第一线阵地的几处高地;向村庄迂回的部队也取得了进展,占领了村子里的一部分房屋。敌人经我们和兄弟部队的奋力围歼,死的死,伤的伤,大约还存一半残敌,一部继续据守在山顶高地一小块阵地上,一部退人村里窑洞中,凭据坚固工事,拼死顽抗,我们与敌人各占了半个山壁,半排窑洞。传来战讯说,决死队一部也向柳树垴敌人阵地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冲击,顽强地争夺这个通向关家垴的必经要道。
天明以后,敌人的飞机开始出动了,正南方飞来四架敌机,在关家垴上空盘旋着,扔下了一连串炸弹,有的投到了敌人自己的阵地上。这时,激烈的地面战斗暂时停息下来,战士们有的隐蔽在临时挖掘的战壕里,有的利用地物匍匐在小土包的一侧,警惕地注视着敌人的动态,准备着下一次冲击。敌人的飞机一批又一批飞来,在上空嗡嗡地转着,无目的地投下炸弹,可是,这种胡乱的轰炸扫射,并不能挽救它地面部队覆灭的命运。战士们风趣地说,这些飞机是为敌寇吊丧来了。不一会儿,敌机投下了一些军用食品,可是,敌人的阵地已被我们压缩得很小,那些空投物资很少投到他们的阵地上。
下午四点,在总部统一的号令下,我们向敌人发起了总攻。冲锋号从四面响起,部队分路向敌人冲击,迫击炮朝敌人阵地射击,手榴弹不断在敌人工事里爆炸。我们团在北面担任主攻的二营和三营,从一营三连坚守的前沿阵地上,向顽抗的敌人进攻。我们主要靠手榴弹和刺刀向敌人冲杀,打得敌人血肉横飞,哀嚎四起。敌人的体格、技术和武器虽然占了上风,可是,在我们英勇顽强、前仆后继的战士面前,他们就顶不住了,一个一个地倒在血泊里。敌人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失去的阵地上。
血战到深夜,我们终于完全占领了关家垴高地的山顶。数十名残敌,退缩到最后几个窑洞里,他们把尸体收集在一起,除埋在大圪斗一部外,好几百尸体就架起火来把它烧成尸灰,我们走后还烧了好几天。没有烧化的敌人军服上的铜扣多得可以用簸箕来盛。号称精锐的冈崎大队就此被歼灭殆尽。
关家垴战斗,我们和友邻部队一起,共歼灭日军四百余人,日军三十六师团一个营被全部歼灭,并给武乡、辽县增援之敌以重大杀伤,彻底粉碎了日军对太行山区的大扫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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