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连于十月三十日上午十时许,接到出发参战的命令。当时,我们连和营部重机排在营长胡玉堂带领下,正奉命在黎城石板村执行警戒任务,距作战地点关家垴还有七八十里路,上级要求我们必须在五小时内赶到。而这时,我们还没有吃早饭。
我们急急忙忙地扒了几口饭就赶紧出发,一路小跑,个个满头大汗,棉衣都湿透了。下午三时,我们按上级规定的时间到达了指定位置——关家垴前面的一条干河滩上。这时,在我们左前方不远的敌人阵地上不断有枪声传来。
营长叫炊事班立即做饭,部队抓紧时间休息。我们在河滩上正准备休息,就看到右前方有十多个人正陪着一位首长朝我们走来。当首长走近时,大家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彭总!彭总来了!”我定睛一看,只见彭总身穿着已经退了色的灰棉衣,面容严肃而镇静,已健步来到我们跟前。这时,干部战士自动起立,迎接首长的到来。“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彭总问。我们营长向前跨了一大步,一边敬礼,一边报告说:“二营八连,我是营长,叫胡玉堂。”“胡踏步”是我们特务团的代号。彭总听完报告后连连点头,打着手势示意大家坐下来休息,接着对营长说:“你们来得正好,我等你们好半天了。”
此时,关家垴的敌人正盲目地向我们这个方向射击,彭总手指着打枪的方向,对营长说:“敌人就在那个不到二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即关家垴)里。你们的任务就是乘敌人还没有挖好工事,脚跟还未立稳,就勇猛、迅速地冲上去,抢占关家垴高地,歼灭敌人!”彭总又说:“我把我的警卫连(即警卫一连)配属给你们,由你指挥。”然后,他又向营长交代了一句:“你们是警卫部队,这一仗一定要打好!”向营长交代完任务之后,彭总向我们连队中间走了几步,便向大家作起战前动员来。同志们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彭总的指示。
彭总说:“在前一段,我们华北各个战场都打了许多漂亮的歼灭战,取得了很大胜利!给了日本侵略者以沉重打击。敌人吃了败仗不甘心,也不服气,想到我们根据地来找便宜,我们能给敌人便宜吃吗?”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不能!”彭总接着说:“敌人在我们根据地进行野蛮的‘扫荡’,烧杀抢掠,惨无人道!”彭总越讲越激动,越讲越气愤。往日鬼子“扫荡”时烧、杀、掳、抢,造成无村不戴孝、到处闻哭声的惨状,就像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浮现在战士们面前。
大家战斗激/情猛涨,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一口把当面之敌吃掉。稍停了一会儿,彭总又幽默地说:“这些鬼子也太随便了,在我们根据地横冲直撞,连个路条也不带。我们根据地内的群众从这村到那村还要带上个路条,可敌人不但没有路条,还在根据地杀人、放火、抢东西!这次,老子非要向敌人要路条不可,不给路条就消灭它!”彭总最后说:“我来喊两句口号,大家跟着我喊:‘要向敌人要路条!’‘不给路条就消灭它!”’该嵫碌全集关家垴战斗中,彭德怀(站立拿望远镜者)在前线指挥。营部重机排和我们八连全体同志立即起立振臂高呼:“要向敌人要路条!”“不给路条就消灭它!”彭总喊的这两句口号,后来就成了所有参战部队的战斗口号。“要向敌人要路条!不给路条就消灭它!”的口号声,响彻整个太行山谷。
就在彭总动员后不久,营部通知我们连一律轻装,多带弹药,特别要多带手榴弹,要求我们连在半夜三点钟以前做好战斗准备,在这之前抓紧时间休息。这时,我三八五旅、三八六旅和决死三中队等参战部队也已陆续赶到,而敌人还在盲目射击,妄图以此壮胆。为了最大限度地迫近敌人,造成战斗的突然性,充分发挥我军夜战、近战的特长,首长决定在夜间用偷袭战术手段,达到歼敌的目的,命令我们在半夜三点钟以前必须打响。我们按照首长规定的时间和进攻路线,在关家垴东南侧秘密隐蔽地接近敌人,接近到关家垴村庄时,敌人还没有发现我们。营长立即命令我们八连在左,警卫一连在右,突然向敌人发起勇猛冲击,用刺刀、手榴弹与敌人展开肉搏。战斗非常激烈,打得敌人乱窜乱叫。
开始,发展非常顺利,同志们的战斗士气非常高涨,越打越勇猛,越打越顽强。没有多久,表面阵地之敌就所剩无几了,有些活着的敌人都窜入窑洞里不敢出来。于是,我们便与敌人展开了窑洞争夺战。这以后,敌人凭借窑洞和连环工事负隅顽抗,我军进攻受阻,伤亡较大,打得很艰苦。天刚亮,敌人又出动飞机两架,每隔半小时就乱轰乱炸一气。但这也挽救不了敌人灭亡的命运。
上午十一时许,总部组织了五六个号兵,吹冲锋号为我们助威,我们连和兄弟部队又一起向敌人发起猛攻。这时,我一二九师炮兵连也赶来参战了,他们打得狠、打得准,打得敌人晕头转向,敌机枪再也不叫了。我们趁敌混乱之际,勇猛冲锋,与敌往返肉搏数次,终于?肾敌人大部歼灭。
关家垴战斗,我军虽然伤亡较大(我们连原有一百二十八人,下午四时奉命撤下来时只剩二十五人。兄弟部队的伤亡则比我们小得多),但日军三十六师一个营,几乎全军覆灭,只剩下六十余人在援兵接应下仓皇逃窜,从而实现了彭总“要向敌人要路条!不给路条就消灭它!”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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