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肯被“拔白旗”也不虚报产量
1958年5月,中共八大二次会议正式通过了“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紧接着,“大跃进”运动在全国范围内轰轰烈烈地展开,以高指标、浮夸风和共产风为主要标志的“左”倾错误严重泛滥。在这种形势下,有一位党支部书记,在大刮“高产风”的压力下,他宁肯被“拔白旗”也不虚报粮食产量。时任中共山东省委书记处书记的谭启龙,在他的典型材料上批示:“……勤劳朴素,大公无私,关心群众,联系群众……从实际出发,把上级指示与当地具体情况结合起来……”
他就是原菏泽县马岭岗人民公社刁屯大队党总支部书记段清华。近日,记者历经周折,找到了段清华生前居住的破落院落和他现年58岁的次子段喜顺,以及几位曾与段清华一起工作、生活的老人,了解那一段不平凡的岁月。
“有什么不敢说实话”
段清华,生于1919年8月,193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7年任民权县老北关区主任,1953年任菏泽县刁屯耕作区主任；1958年马岭岗人民公社成立后,任由刁屯、观音王、周庄、段庄等9个村庄组成的刁屯大队党总支部书记,1986年因患胃癌去世。
段清华家庭贫穷,从小就给地主扛活,多年的艰辛劳动造就了他魁梧结实的身材和豪爽侠义的性格。他常说:“是共产党给了我们新的生活,我们要听党的话,说实话,办实事,好好为党出力。”
“大跃进”在全国开展后,“浮夸风”开始泛滥,到了秋收季节,亩产万斤粮的报道便接踵而来,比比皆是。现年68岁的段清宝当时是一个生产队的小队长,他说,段清华结合多年的生产经验认为,小麦亩产300斤很正常,而亩产万斤绝对不可能。在当时“浮夸风”盛行的情况下,无论别人怎样上报产量,他们始终实事求是地上报。
据段喜顺回忆,1958年夏,当时的菏泽县县长田忠武和菏泽地委第一书记狄生找到段清华说:“你敢不敢在地区农业大会上公布你们大队的小麦实际亩产量?”段清华毫不胆怯地回答:“我是共产党员,我把一生都交给了党,有什么不敢说实话?”在之后召开的菏泽地区农业生产大会上,段清华高声说:“小麦亩产几千斤,甚至上万斤,纯粹是瞎话……我们大队的小麦亩产量只有300斤。别说亩产千斤、万斤了,如果小麦每亩能产500斤,我们大家就能天天吃上白馍了……”在高举“三面红旗”的那个时代,他的一番话在会场上引起极大震动。
“老顽固大队”无一人挨饿
实行公社化后,大批劳力外出深翻土地、大炼钢铁,以致大部分农田秋收粗糙,浪费严重。1958年秋季种麦时,公社强调大兵团作战,集中种麦,并要求土地深翻2.5尺,亩施肥20万斤,播种30斤。而段清华顶住各方面的压力,从实际出发,巧作安排,将“标准”大打折扣。他在取得一公社党委委员的同意后,悄悄地改变了集中种麦方式,将调出的劳力瞒下100多名,晚上偷偷地进行耕地、施肥、种植,结果比邻近大队种得又早又好,既保证了任务的完成,又获得了较好收成。
1958年10月,各地都刮起“共产风”,很多地方在“放开肚皮吃饱饭”,放“吃饭卫星”。段清华认为,按这么高的定量安排生活,势必会造成粮食紧张。因为在刁屯大队段庄小队,全队放开肚皮吃饭,340人一个月吃粮5000多公斤。按这种吃法,1959年春天必然要闹粮紧。
于是,段清华在食堂中实行分等定量、凭票吃饭的办法,确定队长管生产,支书抓生活。并教育社员省吃俭用,利用空闲采集干菜,准备度荒。并规定地瓜叶谁摘归谁,几天的时间共采集各种干菜1.5万多公斤。在挖河工地上,各地民工有的1天吃5顿饭,也有的吃地瓜像吃香蕉一样,吃一半丢一半,唯有刁屯大队的民工是凭票定量吃饭,其他地方的民工讽刺说:“刁屯是老顽固,跟不上新形势”。
到了这年春节前后,因为公社缺粮,不少食堂停火,群众情绪不安,甚至准备抢粮。段清华几次请示公社党委把各队集中的粮食发给食堂,安排群众生活,没有得到批准。当年的大队会计段凤显说,段清华冒着挨批受处分的危险,召开了队长、支书会议,决定将粮食发给群众,稳定了群众的情绪,扭转了紧张局面。
1959年春,全区干旱,全公社大批劳力外流,近千头牲畜死亡,水肿病流行,扒树皮、吃青苗现象普遍,抢粮闹事此起彼伏,而独有刁屯大队风平浪静,没有一人挨饿,社员生产积极性高涨。
“乌云笼罩下的一颗明星”
段喜顺告诉记者,谭启龙书记听说刁屯大队的事情后,3月26日亲自到刁屯大队,察看了麦田和群众生活,肯定了段清华不搞浮夸的做法,并于6月13日再次到该大队召开座谈会。为进一步总结他们的经验,又专门派了一个工作组前来调查研究,写了一份调查报告。
这份调查报告说:(刁屯大队目前的状况)主要是刁屯大队的干部特别是总支部书记段清华具有高度的为人民服务的观念,有生产经验,会当家过日子,采取正确态度对待上级指示的结果。谭启龙在批语中建议把这个材料发给所有公社党委书记以上的同志看一看,向所有的生产队干部讲一讲。并说:“正确挑选基层生产单位的干部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基层生产单位的中心任务是搞生产,它的主要领导干部除了必须具备一定的政治条件之外,同时还必须具有生产经验”；认为段清华“在像去年那样的风浪里和‘拔白旗’的压力之下,能坚持做到这个样子,确实很不容易”。时任中共中央副秘书长、国务院副总理的谭震林阅过这个报告后,赞誉段清华和刁屯大队,称“这是在乌云笼罩下的一颗明星”。
1959年6月15日,省委下达文件,将省委工作组《关于菏泽县马岭岗人民公社刁屯大队工作情况的调查报告》和国务院副总理谭震林、省委书记处书记谭启龙对报告的指示发给各地(市)委、县委,“作为对干部进行教育的最实际最生动的教材”。
就在这一年,段清华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9月下旬,他随菏泽专区参加庆祝建国10周年观礼代表组赴京参加国庆观礼,受到了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并领回了由周恩来总理亲自书写的“全国先进集体”奖状。
□ 日期：20110718 作者：本报通讯员 凤起 玉华 伟欣
本报记者 占江 敦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