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老战士纪念墙35军第39排19列,刻着这样一个名字——时占魁。他是山东省单县终兴镇时寨村人,今年89岁。几十年来,每逢建党节、国庆节,时占魁都坚持在自家的小院里升国旗,至今已有58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对“升国旗”如此情有独钟?
这事还得从一座战俘营说起。
巨济岛上第一个红色志愿军战俘营
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美国在面积400平方公里的韩国第二大岛--巨济岛上建立起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战俘集中营。最初的计划是收容6万名战俘,后来扩大到能够收容22万名战俘的规模。从1951年11月起,美军先后把17万名战俘强行押到岛上,实施白色恐怖管制,其中,有2万多名中国战俘,他们大部分关押在第71、第72和第86号战俘营。
时任179师536团2营6连的指导员时占魁被押往了86号战俘营。在那里,他很快加入到了和叛徒们斗智斗勇的行列中。在一次围攻叛徒们的流血斗争中,美军把时占魁等81个斗争骨干全部以“刑事罪犯”的名义投入监狱。
此时难友们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政治面目已完全暴露,无论是回哪个战俘营,都只能被叛徒们更严格地控制隔离,遭受残酷折磨,甚至消灭肉体。大伙分析了形势,决定誓死不去“86”和“72”,坚决要求单独成立一个“志愿回国的中国战俘营”。为此,在狱中成立了一个“地下党支部”,时占魁担任党支部书记。
1951年11月10日,即“刑满出狱”的那天,美军竟然不顾大家的坚决反对,硬将大家押往72号那“阎王殿”。就在到达72号营门口的这一生死攸关的时刻,时占魁指挥大家手挽手紧紧围成一团,坐在马路中间,拒绝前进一步。当押队的美军少尉指挥他那一排军士持枪围上来准备威逼大家就范时,宣传委员张泽石愤怒地用英语向他喊:“少尉先生,你如果真下令动武,我就下令我们81个人来抓你一个人,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一口气,咬也要咬死你!”
那少尉惊恐地后退了,急忙进了72号战俘营,用电话请示司令部,然后出来让对面71号战俘营打开营门,最后对张泽石说:“我算是认识你们这些不要命的中国人了!你们胜利了,到71号去吧,你们将成为一个独立的中国战俘大队!”张泽石将他的话翻译给大家听,大家含泪欢呼起来。从此,“巨济岛上成立了一个第71号红色志愿军战俘营”的消息很快传遍巨济岛和釜山各战俘营。
反对“甄别”,制作五星红旗
1952年4月7日,美军对战俘营里的中朝战俘强行实施“甄别”。所谓“甄别”,就是辨别出战俘们是愿意回大陆,还是愿意去台湾。而此时美蒋特务和叛徒们采取一切手段阻止战俘表达回国的意愿。从四川大学参军的志愿军战俘林学逋,在第72号战俘营因号召难友们回国而被叛徒挖心示众。仅仅在这一天里,就有99人被叛徒杀害,300多人被剜肉,1000多人受伤。
面对“血腥甄别”,时占魁召开党支部会议做出三项决定:立即赶制一面五星红旗,号召难友们敢于表达回国意愿。
但是在那个环境下,想做一面五星红旗那有多难啊!但再难也挡不住大家的决心。难友们已向值勤的伪军交涉好,用几条军毯换几大瓶红药水和奎宁丸来“治病”,伪军答应于明天凌晨送来。其它几位难友把军用防雨布变成了一幅白绸子。他们先把雨布放在炉子上烤热,再用帆布使劲一点点擦去橡胶,变戏法似的将雨布变成了白色的尼龙绸。
雨开始下起来,公路上出现了装甲车的隆隆声。为了防止美军闯进来,党支部增派了室外监视哨。在屋里,白绸子被曹明用红药水染红,还有一块则用奎宁水溶液染成鲜黄色。几位难友趴在地上根据回忆画着五个星星的大小与位置,然后用小锯片磨成的小刀裁剪出五个五角星来,又用自制的针线缝在了红旗上。
大伙捧着做好的五星红旗,忍不住哽咽起来。时占魁带头唱起了国歌,难友们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怀着对祖国的热爱,对祖国的敬仰,对祖国的思念,对祖国的忠诚前去跪着摸旗、吻旗,呜咽声更大了,歌声、哭声和着风雨一起飘向远方。
当天夜里,几位比较有力气的难友在风雨掩盖下悄悄地在操场上挖着埋旗杆用的深坑。地面极硬,又无工具,实在难挖,随即改成将三个空汽油桶紧靠一起,在桶里装进石块、土块,三个桶的空隙中将立起旗杆。岗楼上的探照灯几次穿过雨帘照过来,他们急速趴在泥水里不动,回屋时已成了泥人,大家赶忙为他们擦身换衣。另外几名难友则将卸下的帐篷支柱用铁丝绑成一根长达十余米的旗杆,这一夜大家几乎没有合眼。
第一面五星红旗在巨济岛上升起
1942年4月8日凌晨,雨逐渐停了,党支部书记时占魁决定,天一亮就升起巨济岛的第一面五星红旗。
天刚亮,先是10名难友抬起系好绳子的旗杆冲出去,把旗杆在三个汽油桶之间立起来又迅速填进砂石固定好。两名难友又冲出去站在汽油桶上把旗在绳上系好,等着升旗。
岗楼上的美军好像睡着了没有动静,值岗的南韩军人在外面还傻瞪着眼。全体战友迅速集合到旗杆下,一名难友指挥大家齐唱国歌。鲜红的旗帜在海风中,在雄壮的国歌声中慢慢地升上了杆顶,骄傲地飘扬起来。
这时,岗楼上的美军像是刚弄清了怎么回事,大喊起来:“降下旗子,你们这些混蛋!快降下,否则我要开枪了。”在公路值岗的南韩军人也跟着喊叫起来,同时拉响了枪栓。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一名懂得日语的难友走上去向那些南韩军说:“根据日内瓦公约,战俘有权利保留自己的信仰和升自己的国旗。”
岗楼上的机枪响了,南韩军人也扣动了扳机,这位难友捂着肚子倒下去!其他两位难友也倒在了血泊中!国旗上洞穿了一串机枪眼。“伤员先走!党员掩护!”时占魁喊道,伤员们在“人墙”的掩护下顺利地回到了71号战俘营里。
这次升旗,由于计划严密,只有3人受伤,而且极大的鼓舞了战俘营中难友们归国的信心。这也让美国人看到了中国志愿军虽然身陷囹圄,但坚决不变节的英雄气概。
此后的8月15日,地下党支部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周年,再次升起了五星红旗;10月1日国庆日,又联合其它9所战俘营同时升起了10面五星红旗。每次升旗运动,时占魁都从头跟到底,虽然一次比一次伤亡人数增加,但难友们归国的心却一天比一天迫切!
1953年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签字。同年8月14日。时占魁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被监禁的6000多名志愿军难友也陆续回国。
自那以后,时占魁每年都会在建党节、国庆节升起国旗,纪念那些在巨济岛战俘营为护卫国旗而牺牲的志愿军难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