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志达讲述从敌占区不辞而别

Admin 发表于2015-10-16 16:08:28
一九三九年,国民党蒋介石发动第一次“反共”高潮。湖南、河南相继发生了平江惨案和竹沟惨案。李品仙当上了国民党安徽省政府主席,他一上任就查封了《大别山日报》,解散了“抗敌动员委员会”及其他抗日救国的群众团体。
驻在立煌(即现在的金寨县,是当时国民党安徽省政府所在地)的新四军四支队兵站,就成了国民党特务们集中注意的目标,那些所谓政训员、稽查队和便衣侦察等形形色色的人,不分日夜在兵站附近大摇大摆地活动,有时他们索性钻进兵站内东张西望。
一九四O年三月间,有几个自称是稽查队的家伙,竞跑到兵站来,摆出一副审查的架势说:“你们有多少人?多少枪?总部(即国民党五路军总司令)要我们来登记,不然你们的治安没人负责。”接着又装作好人说:“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听说李主席要你们早点走,我劝你们早点走,免得走迟了找麻烦。”当时我就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我们就是这几个人,这几支枪,兵站是公开合法的新四军的后方机关,你们无权撵我们走,治安不治安那是你们的事,老实告诉你们,为了抗日需要,我们留在这里,没有上级的命令是不走的,有什么麻烦我们也是不怕的。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们扛着抗日的旗号不去打鬼子,专来找我们扯皮。我们都是中国人,这是为什么?”那些家伙被这一反问弄得无话可说,只好支吾其词地走了。
但以后他们对兵站的迫害并没有停止,而是变本加厉了,他们威逼老百姓不准和我们接近,不准把粮草卖给我们。总之,兵站周围的空气是愈来愈紧张,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于是我们在兵站全体人员中进行动员,说明了当时日益恶化的大别山统一战线形势,指出国民党特务越来越多,对我们一举一动都很注意,驻在平江、竹沟和经扶等地的新四军后方留守机关都先后遭了他们的毒手,看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我们下手了,但无论如何我们绝不能像绵羊一样任人宰割,一定要在思想上、行动上作好准备,以防万一。
尽管兵站面临的情况紧张,离前方部队很远,但兵站全体同志都表示决心坚持到底。不久,上级终于来了命令,要我们迅速撤退,当时兵站交通队有两个班,还有一部电台,人数虽不多,但目标不小,要想大白天公开地撤走是办不到的,夜晚走吧,又没有“口令”,要走出国民党广西军的圈圈也很困难,于是我们把电台工作人员化装为老百姓,秘密地带着电台绕道皖北走了,剩下的人员进行轻装,除带足子弹外,每人只带一套单衣、一双鞋袜和两双草鞋,就在三月二十八日的拂晓,冒充国民党军队闯出了他们的警戒线后,迅速地钻进了大山。
第一天翻山越岭,走到黄昏时,距离我们原来的驻地已有八九十里了。这个时候,总算是逃出了“老虎口”,但离我们前方部队还很远很远。我们以后路过的地方,还都是国民党的天下,如果国民党特务发觉了我们,说不定前面有“欢迎”的,后面还有“欢送”的。因此,大家虽然脚掌上都磨起了水泡,在稍微休息吃了些干粮后,立即继续地摸黑前进。为了保证我们安全地到达目的地,白天休息,夜里行军已成为我们的规律了。
八九天来,我们爬过了无数的山头,涉过了大大小小的山涧,穿过了一望无际的丛林,跨过了阻隔去路的浅沟和深壑,终于在一天晚上我们来到了离“江纵”司令部(即新四军江北游击纵队司令部的简称)驻地十多里的地方,大家认为已经到了自己的家门口,便决定停止前进,好好地在这里睡一觉,准备第二天早上赶到“江纵”司令部吃早饭。由于连日连夜行军的疲劳,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大家就赶忙起床,整理装束后,便朝着“江纵”司令部方向大踏步地前进。
当我们走到离“江纵”司令部驻地不远的地方——无为开城桥西边的一个村庄上的时候,却遇见了几个老百姓站在路旁,其中有个自称姓王的老大爷问我们:“同志,你们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出于警惕,我们没有一个人回答他。可是王老大爷仍然堵在路口上坚持问:“你们是不是从后方来的?是不是到‘江纵’司令部去的?”也许是嫌他问多了,不知是谁抢白了一句:“你问这个干啥?”我们还是不停地往前走。
这时王老大爷急了,他忙抢上了一步拦住我们说:“你们赶快回头!广佬(指国民党广西军)前几天就占了开城桥了,同‘江纵’拉开了阵势,不过暂时还没有开火,这里到桥上不足三里地,拐弯就看到桥头,过去有危险,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料到,眼看快到目的地了,却又发生了新的情况。我们正在踌躇,王老大爷又很亲切地对我们说:“我们这里虽是一条小路,可却是后方到‘江纵’司令部去的交通要道,新四军从后方来的同志都打这里经过,自开城桥被广佬占了以后,为了不让同志们误闯到那里,我们就自动地组织起来,不分昼夜地守着这个路日,专给同志们打招呼。”
原来是这样!我不由得向前跨了几步紧紧地握住了王老大爷的手,并以万分感激的心情对他说:“我们从后方一路来,情况十分复杂,国民党反动派处处设伏刁难,所以我们不得不警惕,拒绝和不认识的人搭腔,我们不知道前方发生了这样的情况,要不是您Et日夜夜地守在这里,我们就会一直赶到桥上去了。谢谢你,老大爷,你们太辛苦了。”王老大爷摇摇头,很不以为然地说:“同志,新四军同鬼子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我们老百姓。国民党打鬼子没本事,祸害老百姓倒很有劲,自从开城桥被他们占领以后,我们这一带已搞得鸡飞狗跳了……”
站在王老大爷后面的一个青年小伙子这时拉了拉他的后襟:“爹爹,你的话一说就没完,看样子,同志们还没吃早饭呢?”“对,这个地方不能久停,岗那边有个小庄子,我带你们去弄点早饭吃吧。同志们放心,只要到了我们这里就有办法。”王老大爷一边说一边带着我们走了。我们一到庄上,就看到许多男男女女扶老携幼地从门口经过,据说他们都是从桥上逃出来的老百姓,弄得有家不能归了。
王老大爷带我们到一个姓周的房东家里,说明了来意后,他就急忙地走了。房东马上就做饭给我们吃,又是鱼又是肉好像待客一样。饭还未吃完,王老大爷又送来三个小伙子给我们做向导,并说:“同志们,这个时候不能留你们在这里休息,吃罢饭由他们负责把你们送到‘江纵’司令部去。说不定后面还有同志要从这里过,我还要到路口上去守着,不能送你们了。”饭后,我把炊事员仅有的一块银圆借出来给房东做饭钱,房东怎么也不肯收,他说:“要不是发生这种情况,请都请不到同志们到家里来,给自己同志吃这点饭还要钱?你看桥上的老百姓被国民党搞得一塌糊涂了,那个账找谁算去?”向导小伙子催促说:“天快晌午了,路还不近,我们快点走吧。”于是我们就向房东告辞了。
本来不过几里路的距离,这一绕道就绕了五六十里,在细雨潆潆中沿着巢湖边的一条小道走了整整一天,到达“江纵”司令部时刚好赶上他们的晚饭。我们一到江纵司令部,首长就喜出望外地说:“好哇!你们到底来了呀!这是一件大幸事,也是一个胜利。你们离开那里的第三天我们就得到消息,说你们已经走在路上了,我们就一直在为你们担心。国民党广西军在你们走后的第二天就去了一个连,把你们住的地方四面包围起来,结果他们扑了一个空,据说李品仙在知道你们走了后还拍桌子打板凳地说:‘啊!新四军的兵为何不辞而别?”让李品仙去喊叫吧,遗憾吧!我们接受了平江惨案、竹沟惨案的教训,我们是不辞而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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