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义旗杀倭寇 ——记拔除小杜家庄据点(邢祚光口述/邢业军整理)

来宁 发表于2019-04-29 20:20:30

 一九四〇年农历二月初一,苏村逢集,赶集的人不少。这天日军马队前行开路,我与日军十三大队司令独边子、顾问松岗、伪县长刘崇光、宣抚班长小川喜八郎、翻译官张佃标、刘万珍及曰军的一个班乘第一辆卡车;伪警察所和伪区公所的人员乘第二辆卡车。由沂水城启程来到苏村。首先日军在赶集的人群中朝天上放了十几枪,显显威风,恐吓和慑服一下老百姓,并宣布该地区被皇军占领。然后,两辆汽车就开到了西北方向距离苏村二里路之遥的小杜家庄,安上了据点。

    据点安在小杜家庄东南角大地主杜玉栋的独围子里。四角四个炮楼。前院原是杜玉栋的酒店、油坊,现在,住上了伪军一个排、伪警察所和伪区公所三部份人员。后院,原是杜玉栋的家宅,此时,住上了日军的一个班。我被日军任命为区长。我的卧室安排在据点大门内侧,与东南炮楼靠近的柜屋里。

    据点内的炮楼围墙整修加高,外壕沟拓宽挖深,外加了铁丝网,并埋设了地雷;轻重机枪,掷弹筒,迫击炮均安在炮楼上,整个据点戒备森严。进出均走东南大门,并在门外的壕沟上架设有吊桥。

    我母亲及整个大家庭的成员,都反对我当伪区长。四弟邢子平当时在山东纵队一团二营五连任连长。当他得知我当上伪区长之后非常气愤。他向山东纵队首长报告我是他的三哥后,他按照首长的指示深夜回到家里劝说母亲到据点里来动员我反正参加八路军。经过我认真地思考之后,我同意了这一举措。我对母亲说:“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与子平是亲兄弟,他不能与我直接交谈这个问题,必须由八路军山东纵队首长与我亲自面谈。”

    子平通过我母亲得知我同意投靠八路军的想法后,立即向纵队首长做了汇报。大约是一九四〇年十月初的一天下午,山东纵队敌工科科长何庆宇与我堂兄邢祚扬一块到苏村张洪泰的店铺中(即骡马店)和我会面。何科长,中等身材,高鼻梁,两目炯炯有神。尽管是一身商人打扮,仍能透出英姿飒爽的军人风度。见面后,我抱拳施礼大声说:“王老板,久违!久违!”相互寒喧后,我命令两个勤务兵在店铺门口站岗,外人不得擅自进入。我与何科长,堂兄邢祚扬一起来到后院堂屋内。坐定喝茶,何科长开门见山地说:“祚光,见到你我很高兴。山东纵队首长派我来与你联系,并问候你。”

    紧接着我说:“岂敢!岂敢!我没有忘记自己是中国人,过去也未干过对不起乡亲们的事,我愿意投靠八路军。”

    何科长又说:  “纵队首长很赞赏你的做法,经研究决定,邢子平同志具体负责今后与你联络有关事宜,邢祚扬、贺子周两位同志担任秘密交通员,时机成熟后,把队伍拉过来。”

    我马上说:  “何科长,山东纵队首长派您来指导我今后的工作,我很高兴。领导的指示我遵照执行。看我今后的行动吧!”

    随后,何科长讲述了共产党和八路军的政策主张,及抗日斗争形势和敌我态势。最后,何科长交给我一张“山东纵队司令部任命邢祚光为山东纵队特务团独立营长的任命书”。

    这次会面时间并不长,但进行得却很顺利。

    回小杜家庄据点后,本着首长的意图,我开始有目的,有计划地进行工作。为了掌握武装,我以维护地方治安和加强据点守备为名,在六区管辖内的各村吸收了四十八个人,成立了伪自卫团。团长由我兼任,团副由知己兄弟李云鹏担任。伪区公所内,我又安排了四名警卫人员和两名勤务兵,均是特意挑选的人员。

    为了站稳脚跟,骗取日酋对我的信任,我对日伪头目用酒、肉、钱、物进行拉拢收买。司令独边子好酒喜财,我就经常赠送好酒好物,并设宴款待他。利用职务之便,密切了与伪县长刘崇光、伪军大队长牛先元之间的关系。与本据点的日军班长小川喜八郎、柴田建立了“朋友”之情。与伪军中有影响的人物,磕头,换贴,称兄道弟,并施以小恩小惠,笼络感情。还派人去济南购买了黄咔叽布的军衣、军帽、胶鞋和武装带。同时购进了八支德国造的二八匣枪。除我留用两支外,另外六支配备给心腹可靠的人使用。要知道当时沂水县伪县长刘崇光仅使用着一支破三八匣枪。因此,我这样做不仅一般日伪军慑服于我,就是日伪军头目也另眼看待我。

    脚跟站稳,局面打开,我的行动就方便多了。我能通过多种渠道及时搜集到日伪军内部的有关情报,由邢祚扬或贺子周转交给子平与何科长。此间,我曾营救了被敌人逮捕的八路军指战员十四名:数次掩护过山东纵队后勤部运送军需物资过境的人员。

    麦收前的一天上午,在苏村李华庭的点心铺里,我与何科长、子平再次会面。首先,我汇报了据点内的情况。何科长听后说:“近期你在据点内进行的工作很好,所搞的情报,有质有量,全面准确,山东纵队首长甚感满意,让我转告对你予以表扬。希望你再接再厉取得更好的成绩。但一定要慎重从事。另外,有一任务要你马上办理。山东纵队后勤部的人员,化装成商人,由潍坊购置的物资有十八驮子,在运行到铜井时,被据点内的日军扣押。这批物资的真实货主尚未暴露,望你设法弄出来。”

    “我一定设法办理这件事。”

    回据点后,我整宿未睡好觉,思考着如何弄出这十八驮子被扣物资。直到东方透出鱼肚白时,方案才在脑海中形成。早饭后,我骑马进了沂水城中心据点,带着礼物见到了独边子司令。酒席交谈中,我对独边子说:“太君,铜井据点的皇军,抢夺商人的物资是不妥的,不符合皇军推行的怀柔维持政策,那样做怎能建立大东亚共存共荣呢?!再说,这些商人来自四面八方,为赚钱搞商品流通,如果扣了他们的货物,那影响是相当大的。咱们的市场繁荣又从何谈起呢?请太君三思。”独边子边听边点头。与我碰杯之后,随即给我开写了放行证令,并电话通知了铜井据点的日军队长佐佐木。我由沂水城返回后,将放行证令及情报由邢祚扬转给了子平。第二天山东纵队后勤部的人员,化装成商人,带着放行证令,到铜井据点领出了这十八驮子军需物资。当天下午这批物资安全地运送到山东纵队后勤部驻地松林村。

    麦收期间,沂水县伪商会会长王德武,带着几个护兵窜到六区管辖内的沟头村,敲诈勒索黎民百姓。我知悉后出面劝说,他不仅不听,还口出狂言骂我,被我强制撵回沂水城。从此王德武对我怀恨在心,在松岗顾问面前,告我“私通八路军,并说我胞弟邢子平是八路军的连长。”松岗顾向利用开会之便将我软禁在宪兵队,并召来了王德武与我对质。面对日酋及王德武,我慷慨陈词:“德武兄,我当六区区长是你推荐给太君的。我四弟邢子平在八路军当连长是在我干区长以前,你是知道的。至今我也未和他见过面。请太君核查。”

    我紧接着说:“你到六区沟头村敲诈老百姓影响是很坏的,我制止你是应该的,你在太君面前告我私通八路,应该提出证据来!请太君详查。”

    松岗半阴半阳地说:“光的,不要动怒,暂住城里,马上就会搞清楚的。”

    在十二天的时间内,日酋查不出我私通八路的人证和物证来,加之独边子司令和我有交情,又欣赏我的为人和能力,小川喜八郎、刘崇光、牛先元等人竭力为我说好话,最后顾问松岗借坡下驴,在宴席上说:“经查询现在真相大白,王的贪财,公报私仇诬告你,皇军大大的不满。六区区长非你莫属。”

    我以退为进,借题发挥说:“太君,我自干上区长,八路军就想杀我,并几次派人到门家庵子村捉我母亲,村中的人都知道。我是提着脑袋为皇军干事的!如果太君再听信流言蜚语,我祚光如何做人?那就不如从今日起我回家做良民。”

    松岗听后,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痛快!痛快!这样吧!今后六区管辖内的一切事务,均由你祚光主办,皇军闲话的不听,你放心大胆地干好啦!但有一条,真若私通八路可是死了死了的唷!”

    司令独边子左手伸着大拇指说:“光的,你的这个,我的佩服,皇军的信任。来!为建立大东亚新秩序,为了我们的精诚团结,干杯!”

    第二天,我回到了小杜家庄据点。

    六至九月,我在搜集情报的同时,多次营救了被日军抓捕的八路军干部、战士共四十多人。

    日军几次偷袭界湖、苗家曲、夏庄、枣林庄等地的八路军及地方武装,均由我及时送出情报,不仅使八路军免受损失,而且八路军预先设埋伏重重地打击了偷袭之敌。

    农历十一月初。日军将铜井据点撤掉后,日军一个班调进了小杜家庄据点。日军班长小川喜八部、柴田调离小杜家庄据点,派来了日军守备队队长佐佐木和白田山。伪区公所又加派了一名副区长和一名文书。各种迹象表明,日军对我采取了外松内紧的措施。我身在虎穴,必须百倍提高警惕,步步留神小心。我几次与何科长和四弟子平会面时,都如实地说明了有关情况。何科长语重心长地说:“祚光啊!是斗智斗勇的关健时刻,工作进行中必须十分仔细而又慎重。”

    四弟子平关切地说:  “三哥,咱娘也很惦念你,你要加倍提防据点内的几个铁杆汉奸。”    我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随着冬季大雪的来临,时间已是腊月初八,就在这天下午,在门家庵子村我母亲的住处,何科长和贺子周与我再度重逢。听取了何科长的有关指示,我递交了情报后,向何科长提出了个人请求:“首长,趁日酋疑心重重,举棋未定之际,我想带领伪军弟兄们起义参加八路军,可否?”

    何科长严肃地说:“你在敌人内部起的作用是相当大的。你的处境危险,也是事实。暴露了马脚,不仅你有生命危险,而且会使起义的计划夭折。据我们从内线了解的敌情,只要你不出现漏洞,日酋还不会对你采取什么举动。你可以摆一摆你起义的有利条件和不利因素。”

    我沉思了片刻,胸有成竹地说:“通过摸底了解,首先,据点内的伪军九成以上的人都愿意扒掉汉奸皮,参加八路军。我物色了十二名伪军弟兄,协助我行动;其二,据点内的地形道路、工事建筑、兵力分布、武器装备、岗哨巡逻我都熟悉;其三,日军警戒不严,后院夜间无哨,院门、屋门均不上门闩,我们有机可乘;其四,日军守备队长佐佐木和白田山对我还是比较信任的。据点内四个炮楼,日军值班站岗的仅是东南、东北两个炮楼,另外两个炮楼是由伪军值班站岗,由我全权安排;其五,夜间查岗巡哨是我职权范围内的事,我说了算;其六,几个铁杆汉奸,有职无权,而且贪财如命,昏庸无能;其七,有首长及同志们的策划,尽管我只身处于狼群虎穴之中,但并不是孤军蛮干。当然,不利因素也是客观存在的。日酋己对我有所怀疑,可能还安排了暗探盯梢;个别伪军人员的面目还不太清楚;伪军家属动员转移工作尚未进行;离沂水城中心据点较近,平原地带交通方便,敌人增援部队半个钟头就到……等等。但请首长放心,只要选择有利时机,成功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至于流血乃至战死,也可能在所难免。请首长决定。”

    何科长双目凝重地望着我说:“此举事关重大,我必须请示山东纵队首长后,再通知你,望你积极稳妥的做好准备,特殊情况随时通报。”

    日落时,何科长、子周返回沂河西抗日根据地,我回到了小杜家庄据点。

    山东纵队首长分析研究了我的处境和实际情况后,认为杀敌起义的基本条件已经成熟,必须当机立断,以免夜长梦多。当时,正处于抗日战争的艰苦阶段,为了离间日伪之间的关系,打响山东伪军起义的第一枪,进一步坚定广大军民的抗日信心,打开沂蒙山区抗日的新局面,要求我在率部起义的同时,一举消灭小杜家庄据点内的二十名日军,拔除该据点,方法是里应外合,派部队接应;并向沂水城方向王庄一带派出兵力警戒,以防沂水城敌军增援。行动的时间,由我根据据点内的实际情况而确定。

    腊月二十三日,阴云密布,寒风刺骨,天空飘着雪花。何科长与子平来到苏村,在骡马店里和我又会面了。何科长传达了山东纵队首长批准起义的决定,约定了联络信号和应急方案,初步计划在春节除夕之夜动手。并安排了邢祚扬、贺子周二位交通员同时值班,传递消息。最后,何科长关切地问:“祚光啊!仔细考虑一下,还有什么要求和想法,提出来我们尽量解决。”

    我思考了一下说:“请发给我们匣枪子弹二百发,杀鬼子时用,但要保证没有哑火的。另外还请给我们解决几千元的活动经费!”

    何科长马上说:“好的!从明日起我与子平坐镇界湖西店,负责解决一切应急事宜。据点内人员复杂,情况多变,事到临头你更应沉着冷静,注意饮食和睡好觉,预祝园满成功!”

    何科长说完后,和我长时间握手而别。

    第二天,何科长派邢祚扬送来了挑选好的匣枪子弹二百发,活动经费叁仟元。

    腊月底的几天,我在应付日酋的同时,紧张而又慎重地安排着起义的具体事宜。首先,我以关怀体贴伪军弟兄为名,将几个铁杆汉奸和面目不清的伪军人员,发给了优厚的过节费打发他们回家过年,准许他们至正月初六回据点。这样我动手时无后顾之忧。尔后,我将四位贴心警卫员,两个勤务兵安插到伪军各部分中去,与伪军同吃同住,作为耳目掌握动态。并抓紧时间,分别与十二名骨干谈话,征询他们的意见和要求。我交待妻子李日荣、女儿邢宝珍,利用在春节回家过年的理由做好伪军家属转移工作。以每“逢佳节倍思亲”为名,慷慨给日军队长佐佐木、白田山送厚礼;时常去后院日军住处探望,仔细留意日军的动态。白天,表面上我神态坦然,不动声色,每到夜深入静之时,我躺在床上,默默地思索着动手杀鬼子的每一个环节……。雄鸡啼叫,天将破晓之时,我才勉强打个盹。动手前的十几个夜晚,就是这样渡过的。

    腊月二十九日的早上,日军守备队长佐佐木指令:“按司令部命令:春节前后两天,皇军、皇协军,必须保持一级战备状态。据点内加派巡逻队。炮楼加岗,严防八路军偷袭。”事出突然,必须变更杀敌起义的原定时间,随之通报了何科长。何科长马上派子周与我会面,商定行动的时间。我告诉子周:“正月初二据点内才能恢复常态。日军初三下午会餐,到初四,我才能设宴招待日军,施以‘酒肉计’。故动手的时间,定于初四晚上半夜以后为妥。”子周随即把这个意见带回界湖,报告了何科长。

    正月初三,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光彩夺目的阳光,被遍地白雪反射得耀眼。中午时,贺子周手提烟酒糕点进了据点。在我住的屋内,低声对我说:“首长批准了行动时间,初四晚上十二点后。何科长与团政委丁秋生、营长代文贤,亲自带领九连的几十名指战员,在据点以南的小河边接应;并向王庄一带派出警戒哨兵。首长非常关心你,问你还有什么需求?”

    我说:“很好!子周同志,请你转告首长,万事具备,时间一到,我坚决按既定方案进行!”

    说完,我从桌内的匣子里拿出一支夜光手表,交给子周说:“交给何科长,以便掌握行动时间。告诉首长,战斗胜利结束时,我打三发红色信号弹,接应部队方可进据点,以免发生误会。”饭后送走了子周。

    正月初四早上,我派人请来了五位厨师,又从伪军中抽出了十几位兄弟帮忙,开始做菜。杀鸡、宰鹅、洗鱼、择菜、油炸煎炒、清炖蒸煮,忙得不可交。馋嘴的日伪军闻着香味,喜笑颜开的在周围转游;下午又从苏村请来贺艺人,唱茂腔戏。随后大摆骨牌局,八个人一堆,十个人一伙,日伪军掺杂其间,吆三喝六好不热闹。

    夜幕降临,全据点灯火通明,名日“光亮吉祥庆佳节”,目的便于观察日伪军动态。我以区长的名义,在前院大厅内,设盛宴招待日伪军。安排了十几个能喝酒的伪军弟兄,掺杂在日军的几个桌子上,做陪劝酒,尽量让曰军喝足喝够。我与李云鹏陪佐佐木和白田山。酒宴开始,各桌推杯换盏,以名目繁多的方式敬酒,让日本鬼子,应接不暇。随后开始了猜拳行令,“巧巧巧哇!全来到哇!”此起彼伏,接连不断。酒宴一直进行到半夜子时,大部分日军都喝过量了,低级下流的日语,悲哀低沉的日语乡调,充斥了整个大厅。有几个鬼子,一点饭未吃,就扒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了。我假装关心日军,分别派了几个伪军扶着烂醉如泥的鬼子送回后院日军住处。我与佐佐木,边走边谈,到了后院日军住处一趟。随后返回我的住处,边喝茶边擦试着两支匣枪。十几分钟后,我以查岗为名在据点内巡视了一周,发现东南、东北炮楼上的日军哨兵怀里抱着枪醉眼朦胧的快要进入梦乡。我顺便告诉李云鹏,通知参加杀鬼子的十二名人员,到我屋内集合。

    这天晚上,大雪纷纷,寒风刺骨,天气异常的寒冷。台钟直指“三时”,参加杀鬼子的人员陆续到齐。我拿出一副骨牌,往桌子上一倒,严肃地说:“今晚把大伙请来,耍一场骨牌局。这样做,主要是有要事相告!”我居中而坐,进行了紧张的战前动员与分工。

    我一边摸着骨牌,一边说:“诸位弟兄,与我邢某都是至交,举义旗,杀恶寇,参加八路军,就在今夜凌晨。诸位意下如何呀?”

    此刻,屋内静极了。嘀嗒!嘀嗒!的挂钟摆动声,清晰入耳。我随手点上了一支烟,环视众人,表情各异。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中。随之,我把骨牌一推,接着说:“我们都是有良心的中国人,愿意尽力的举手。”

    十二个人先后都举起了手。从动作上看,有的坚决、干脆,有的眼神四顾有些犹豫。我随即把烟头一甩,低声而又严厉地说:“诸位弟兄要识大义够朋友,痛杀恶寇,义不容辞!哪一个临阵脱逃,乃至走漏风声,别怪我邢某翻脸无情,匣子枪可是不认人的!”

    几个表情犹豫的人赶忙站起来说:“区长,你就赶快下命令吧!”

    时机成熟,我压低了嗓音说:“好的。山东纵队派来的接应部队已经到达据点围墙以外,并向王庄一带派出了警戒哨兵。后院的鬼子已醉入梦乡,哨位上的鬼子正朦胧欲睡。俗话说,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我们今天晚上是奇袭偷杀,胜利是有把握的。现在,我开始分配具体任务:李云鹏、刘余昌负责干掉东南炮楼上的两个鬼子;刘长吉、张玉范负责击毙东北炮楼上的两名鬼子;盛启明你负责杀掉井旁边的那名日军游动哨;后院东屋的九名日军,由王勇泰、郭同泰、王忠厚、冯连等四人合力收拾;堂屋东间里负责电台的四个鬼子,由李茂芝、王宝廷负责消灭;堂屋西间的两个鬼子队长,由我负责解决。注意!大家记住,动手时间……”

    此时,我还未部署完,负责门外警卫的李云鹏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急促地说:“鬼子来了。”我把手一挥,低声命令:“大家要沉着,一切行动听我指挥。大伙向桌子这边靠拢。拿牌,押钱!”

    这时,咔咔的皮鞋声,阵阵传来。我有意高声喊道:“拿着大天叫杂八,赢钱割到家,好牌,天杠!”

    屋门“吱嘎”一声开了,日军队长佐佐木进来了。透骨的寒风伴随而入,屋内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我急忙起身,笑嘻嘻地说:“太君的,还未睡?”

    佐佐木两眼向周围一扫说:“我的查岗的干活。”

    我说:“噢!太君辛苦大大的唷。我与弟兄们骨牌的干活。”我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两张骨牌亮了亮。又说:“今晚运气大大的好,赢钱多多的!”我说着从衣袋里拿出一扎伪币晃了晃。

    佐佐木竖起大拇指笑着说:“约洛西!(好)约洛西!(好)你的发财大大的有!”

    我顺手从旁边的橱子里拿出一盘封糕,放在茶机上说:“太君,夜深了,你的亚西,咪西眯西的有。”

    佐佐木随手捞起一块封糕边吃边说:“你们,骨牌的继续。”说完,他在我身旁的凳子上坐下了。

    一刻钟过去了。尽管我内心焦急,但表面上却装着满有兴趣地玩骨牌。突然,佐佐木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撒米,撒米,开路亚斯米!(冷,冷,回去睡觉!)”

    我马上站起来说:“也好,太君怕冷,回去躺下暖和,慢走啊!”

    众人起立让路,李云鹏将门拉开,佐佐木低头走出了屋。咔!咔!的皮鞋声,渐渐地消失了。

    一场虚惊!李云鹏伸了伸舌头说:“鬼子是否有觉察?”

    王宝廷粗声粗气地答:“不会的!从佐佐木的表情及谈话的语气上看,他是正常的查哨,大家不必多心。”

    我看了一下表,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四十分。随即我果断地说:“为了动手更有把握,等佐佐木回去睡下后再行动。咱们再等半个小时。注意!动手时大家切记以我在堂屋里放的枪声为信号,随即开始动手。李日荣坐镇柜屋,邢业武、邢宝珍你二人警戒大门口,如有漏网的鬼子,你们坚决干掉!现在开始准备。”

    大家迅速检查了枪支弹药,统一换上了软底布鞋,吃了些糕点和喝了点茶水,一切都准备完毕。此时,我看表已是四点十五分。我走到门口,低声命令:“开始行动。”屋里的人倾巢而出。我腰中插着一支德国造的二十响大镜面,右手提着一支德国造的竹节二八匣枪,左手拿着电筒,弯腰轻步,向后院奔去。

    黎明前的黑夜,风雪交加,寒气袭人。业武、宝珍站在大门口。盛启明隐身藏在屋墙下,李云鹏、刘金昌身体紧靠在东南炮楼的楼底门旁;刘长吉、张玉范分别站在东北炮楼楼底门两边。我领着其余的六人,轻轻地推开了后院大门,蹑手蹑脚地走到院中央。稳身止步,仔细观察,东屋、堂屋的门都是虚掩着,日本鬼子呼噜呼噜的鼾声。阵阵从屋中传出。我暗自想到“时机很好。”随即我将右手一挥,王永泰他们四个人闪身进了东屋,我与李茂芝、王宝延悄然进了堂屋。李茂芝、王宝廷奔向东间;我一挑门帘闯进了西间。我用右手按亮手电筒,看清了在床上的两个鬼子队长鼾然熟睡。佐佐木靠里头朝北,白田山靠外头朝南,我右手腕一挺,枪口对着这两个鬼子的腰部,“哒哒哒!”七粒子弹一个连发,佐佐木只伸了几下脚就不动了,白田山头一抬,我迅即将手中的竹节二八匣枪向他的头砸去,只听得“叭”的一声,白田山的脑浆迸出来了,花白的脑浆溅了我一身。与此同时,东间里的李茂芝、王宝廷二人同时射出一梭子子弹之后,扭头跑出屋外。这时,东屋里、炮楼上接连传来了清脆的匣枪声,哒哒!哒哒哒!……。

    我几步跨到东间,用手电筒一照有两个鬼子已呜乎哀哉了,还有两个鬼子正在挣扎。我抽出腰中的大镜面匣枪,叭!叭!两粒子弹打进了两个鬼子的脑壳,立时不动了。

    咔!咔!咔!一阵急促的皮鞋声,由东屋传到堂屋,随即跑进一个人来,尽管看不清,听声音就不是自己的人。我把大镜面匣枪往腰中一插,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把东洋指挥刀。我用电筒一照,看到跑进来的小鬼子,脚跟尚未站稳。说时迟,那时快,我挥起雪亮的东洋指挥刀,寒光一闪,“嚓”的一声,东洋兵“咚”的一声,人头落在地上。从鬼子脖腔里喷出的鲜血,溅了我一身一脸。我擦了擦竹节二八匣枪上的脑浆和血迹,正往里面压子弹,业武跑来报告:“区长,一切顺利,伪军正列队集合,但李团副受伤了。”

    我说:“走!到前院看看去。”

    说完,我与业武奔向前院。

    我进入柜屋,看到了受伤的李云鹏。之后,全体人员分别向我叙述了杀鬼子的简单经过。在东南炮楼上的两个鬼子,李云鹏、刘金昌摸上楼去,朝每个人打出去一梭子子弹,打死了一个鬼子,另一个鬼子受伤后倒在地上想爬起来,李云鹏立即两步窜过去,照着鬼子的头就是一匣枪。李云鹏因用力过猛,不慎从炮楼顶上掉下来,跌成重伤。东北炮楼上的两个鬼子,正在楼底烤火,刘长吉、张玉范向他们每人射出一梭子子弹打死在火堆旁。东屋的九个鬼子,王勇泰等四人,四支匣枪一开火,打死了八个,还有一个鬼子跑进堂屋里被我用指挥刀砍掉了头。前院井边的那个日军游动哨,被盛启明用刺刀捅死了。

    战斗基本结束,我马上走出柜屋,伪军弟兄已持枪列队集合完毕。我一看表已是四点四十五分了。我命令小刘朝天上打了三发红色信号弹,业武打开了据点的大门,并放下吊桥。一会儿,何科长与三营长代文贤(长征抢渡大渡河十八勇士之一)带着九连的一个排进了据点。我和首长握手时,心情激动得再也控制不住了,泪水顺着两腮滚落。

    我向首长简单地报告了战斗经过。何科长听后兴奋地说:“很好!祚光,有关据点的善后事宜,由我与代营长负责处理。刚接到情报,沂水城的日伪军已经出动,你迅速带领伪军弟兄们,向界湖西店进发。山东纵队和沂南行署,准备召开欢迎祝捷大会。你这个独立营营长将走马上任唠!”

    随即何科长转向列队的伪军,高声地说:“伪军弟兄们,大家辛苦啦!战斗进行得很理想,战果辉煌,意义深远。我代表纵队首长,向大家致意问候!一切行动听从祚光的指挥,奔向界湖西店,那里已做好了安排。胜利的消息,明天必将传遍山东。时间紧迫,在根据地见,祚光同志,开始行动吧!”

    我带领伪军弟兄走了很远,何科长慷慨激昂的语音,仍在我耳边缭绕回旋。

(一九九七年六月十七日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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