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事缅怀爸爸(文/邢军)

来宁 发表于2019-04-30 18:5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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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邢子平同志与五女儿邢军和外孙刘海舟留影

    我是爸爸的第六个孩子,一九四三年生于沂南县小独墅村。一九四七年国民党匪军占领了我的家乡。为了逃难,妈妈领着我们姐妹四人(二姐邢前,三姐邢进,六妹邢权及我)过沂河,爬荒山,夜宿山洞或柴草垛里,受尽了艰辛和磨难。屋漏偏逢连阴雨,在逃难于燕子湖山中,三姐和我与妈妈、二姐、邢权失散了。当时三姐才十岁,我仅四岁。我们在茫茫的荒山里见不到亲人,能不着急吗?特别是夜间,狼的嚎叫声,磷火的闪显更增添了我们姐妹俩的恐惧感。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以求解脱心灵的忧虑与惊吓。在那漫漫长夜里好像过了几十年才天明。残破的衣衫,蓬松的乱发沾着草叶,脏兮兮的小脸上挂着泪珠,这就是我们姐妹俩当时真实的写照。所以在我的记忆中,不是温馨甜蜜欢乐的童年和故乡美丽的山水田园风光,而是硝烟弥漫的战火,颠沛流离的苦难生活。

    一九四八年春,国民党匪军败退,爸爸回到门家庵子村来看望我们。看着我们姐妹二入骨瘦如柴和穿的破衣烂衫的凄惨景象,听着我们姐妹述说苦难的遭遇,他老人家流下了眼泪。感慨万千地说:“爸爸对不起你们,为了革命我保了国家舍了小家,让你们受苦了。但困难是暂时的,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前头,现在离全国解放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希望你们再熬一段时间,经得起艰苦生活的磨练,迎接新中国的到来!”爸爸感人肺腑的话语使我们看到了希望,坚定了我们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勇气。

    一九五一年,我由家乡来到了南京,在爸爸的身边开始上学。当时上学的有哥哥邢锐和我们姐妹共五人。弟弟邢毅还在襁褓之中。爸爸是供给制待遇,生活上比较困难。衣、食、住、行均因陋就简。爸爸经常教育我们求学阶段艰苦,能激发上进心。历史上许多有名的政治家、科学家、文学家都是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努力学习积累知识,然后成长起来的,他们是你们学习的榜样。你们应好自为之吧。

    一九五四年,爸爸调到南京市郊的中国水泥厂任厂长。妈妈担任家属委员会主任,但无工资待遇。九口之家,五人上学,仅靠爸爸一个人的工资维持,负担是相当重的。尽管有大姐支援,生活条件仍是低水平的。记得那时三姐的衣服小了不能穿,传给四姐,四姐穿了我再穿,最后轮到六妹邢权穿时,不仅补丁摞补丁,连衣服原来的颜色都看不清了。作业本我们是双面用。爸爸身为厂长,仅有一身像样的衣服,并且只有外出参加会议或在重大节日时才穿穿,平时是穿带补

丁的旧军装或工作服。爸爸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我们应保持劳动人民艰苦朴素的本色。”爸爸的言传身教,使我们这个大家庭养成了勤俭持家,艰苦朴素的良好家风。

    一九六零年,爸爸由中国水泥厂调到江苏省计量管理所任所长,全家搬到南京市峨嵋路17 -11号住。搬家时,厂里的工人师傅惊奇地说:  “邢厂长来厂六年了,一点家具都未添置,就这个大包袱,还是包着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服。他当领导干部那么多年,至今还保持了老八路的本色,难得啊!”

    是的,爸爸就是这样一位两袖清风,一尘不染,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好干部。

    计量管理所配给爸爸一辆金鹿牌的自行车,我看在眼里,馋在心中。我们学校有几位同学,上学骑自行车,逍遥自在神气得很,我非常羡慕。心想:何时我也能骑上自行车上学呢?现今,家中有车了,上学骑车谈不到,先抽空学会,星期天骑上兜兜风,还是满潇洒的。当时不仅我有这个想法,几个兄弟姐妹均有这个愿望。大概爸爸有所觉察,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专门把我们六个人召集起来,严肃地说:“这辆金鹿牌自行车是单位配发给我上下班用的公车,你们是无权力动用的。学习上你们应该向高标准努力,争取在德、智、体各方面全面发展;在日常生活上,绝对按低标准要求自己。这样当你们走向工作岗位时,才能够自立于社会。”

    哥哥邢锐当时在南京医学院读书,有一个星期天,学校里组织去雨花台活动。哥哥想骑一下自行车,被爸爸断然拒绝了。我暗想:自行车闲置在那里,骑一骑又何妨,爸爸未免太厉害了。只有弟弟邢毅和小妹邢建还有点福份,在爸爸下班回家上峨嵋路的高坡时,他们帮爸爸推车,这时才能摸摸自行车过一把瘾。爸爸看着孩子们帮他推车,享受着天伦之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九六三年春节,爸爸约我们几个不会骑车的姐妹弟弟来到了市委大院,借了一位同志的私车,叫我们学车。半天时间我们都学会了。在回家的路上,爸爸边走边说:“学车我支持,但用公车我反对。你爸爸尽管是个领导干部,但目前咱们家庭经济条件不宽裕,只供应你们六个人上学我就够紧张的了,要不是你大姐帮助,有时水电费我都无钱支付,买车更不可能。希望你们今后不要骑组织上配给我的自行车。我这样要求,可能你们认为我不通情达理,你们应该理解,做事必须公私分明,这是原则问题。你们要明白,一滴水能映出太阳的光辉,一件小事能体现一个人的品德和素质。希望你们今后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我边听边思索着爸爸的教诲,我认为爸爸说的有道理,今后一定做一个廉洁奉公的人。

    一九六四年,我在南京高等动力专科学校毕业。分配前有的同学家长,托朋友,找关系想把子女安排在大城市好的单位工作。而爸爸却嘱咐我:  “响应党的号召,服从组织分配,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我听从爸爸的教导,写了申请书,交给学校领导,积极要求到最艰苦、党最需要的地方去。不久,组织上分配我去祖国的北疆齐齐哈尔市。临走前,家中无钱置办御寒的衣被。爸爸叫妈妈用旧棉絮和旧被单给我做了棉衣和棉被。最后还是没有钱买床单,实在无奈,也就算了。我这个在南方长大的人,到了齐齐哈尔市,真正饱尝了北国的风雪和严寒。

    一九六六年“文革”开始,爸爸被“造反派”残酷地揪斗,戴着六公斤重的帽子游街。不仅遭受了人格的污辱,而且对肉体的折磨也是相当厉害的。什么走资派、黑帮、叛徒、特务等等的帽子强加在爸爸的头上,长时间无休止的揪斗。由此还株连了我们这些子女,单位把我当成“黑五类”子女下放到车间劳动,还剥夺了我参加基干民兵的权力。因而我茫然、困惑、很想不通。爸爸是一九三二年入党的老革命,战争年代,出生入死,屡立战功;建国后,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一心为公,保持和发扬了一个共产党员的优秀品质。现在如此对待,叫我如何理解?爸爸身处逆境,仍坚持原则,不随波逐流。顶着压力,据理力争,保护同志和战友,充分体现了爸爸坚定的信念和大无畏的革命精神。

    一九七四年,我回到南京看望爸爸妈妈。爸爸已在“文革”中被折腾了八年。漫长的八年岁月,使爸爸的身心受到巨大的摧残。说话不再那么幽默风趣了,沉思多于言谈。日渐消瘦的身躯,灰黄的脸色,带有哮喘的语音,零乱的花白头发,爸爸衰老的太快了。交谈中我才得知爸爸患有心脏病,我哭了,哭得特别伤心。爸爸苦笑着劝导我:  “邢军,莫哭泣,不要悲伤,我仍然坚信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最终会讲实事求是的。说假话搞阴谋的人,最终没有好下场。你要坚强些,不唯心,要唯物嘛!我这一辈子光明磊落,扪心无愧!你们兄弟姐妹九个人均已抚养长大,分布在全国的六个省市,都干得不错,我高兴,我知足。至于我嘛,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是经得起考验的,只是有生之年不多了。  ‘文革’期间,不仅摧残了我的身心,也浪费了我的年华,我遗憾啊!”

    这次谈话,不曾想竟是我和爸爸最后的永别。

    爸爸病逝二十七年了,他一生做人的准则,永远激励着我们奋勇拼博,不断前进!

    (写于二00四年五月八日,作者是邢子平同志的五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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