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至铁锁关,敌人主力还在卢氏县一带严加防守,做着歼灭红二十五军的美梦呢!
铁锁关口根本没有敌人主力防守,只有部分陕东南本地民团守关。战斗打响不久,我们即将民团击溃。我们没费多大力气,就破关进入陕南。
我们入陕南后,蒋介石赶紧急调陕军冯钦哉部四十二师两个团,从潼关、华阴仓促奔陕南洛南县城和景村、三要司等地阻击我军。
我二十五军先头部队,在三要司与敌一个营接火。敌人凭借三要司南部的九泉山一带高地,顽强阻击我军前进。
军首长指挥二二五团迎着九泉山东南侧陡岩,正面实施攻击,其余部队则绕西侧向敌人背后攻击。有一个外号叫“猴子”的营长,带领八连从背后攀上山顶,与敌人展开肉搏战。在正面部队的夹击下,他们很快将九泉山上一营守敌歼灭。
通过九泉山,我们翻过一道莽莽苍苍的山岭,走了一天路程,进至洛南县庾家河宿营。
到达庾家河后,省委认为这里山大林密,可以考虑在此建根据地了。这时的鄂豫皖代理省委书记是吴宝珊。老省委书记沈泽民在七里坪、鄂东、皖西战役接连失败后,宣告承认错误行动方针失败,在湖北黄安紫云寨主持召开鄂豫皖省委第3次扩大会议,亲自执笔,向党中央写检讨报告,转变军事斗争方针,使红二十五军有了转机获得新生的机会。会后不久,沈泽民同志就病死在黄安以北老君山东的刘家湾了。
部队到达庾家河次日上午,吴宝珊同志召集省委常委开会。这时,我在二二三团当参谋。当时,我们没侦察员,为了及时打探敌情,一大早我便去找群众探路。我发现一间草房里有位30岁出头的壮年男子用刀划破竹烟管,正在刮里面的烟油和竹屑,便问,老乡,你这是在干什么啊?这男子不好意思地说,哎……断烟好几天了,没烟抽,闷得慌,劈开烟竿刮些烟油竹屑点燃抽抽,解解闷儿。我发现他烟瘾这么大,又是位老实人的样儿,便抽出一支卷好的叶子烟点燃递给他说,来,给你解解馋。
这男子看见烟卷,眼睛一亮,满脸喜悦,忙在破衣服上擦了擦手,把烟卷接了过去。
这男子抽了几口,顿时来了精神,话也多了起来,连连问我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看他不像坏人,便对他说,我们行军太累了,我想让士兵们好好休息半天,你是本地人,路熟,你马上沿着鸡头关方向大路替我们打探敌情,一旦发现有国民党军队开过来,就赶紧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来告诉我们。现在,我先给你两块大洋,你跑出去在20里外等着,发现动静,速回来报,未发现敌情,就藏在路边等候半天,下午我再派人来换你。他老婆见我说话和气,又给银元,忙说,长官,别找别人了,就我去换他吧,我不比他跑得慢,又是女人不引人注意。我说,好好好,就这么办,这里还有几支毛烟,你全带去,注意安全。我们是红军,叫同志,不叫长官,你这是在给红军办事,红军是穷人的队伍,你要像给自己家里办事一样认真,快去吧!
这男子连连点头,接过烟卷就往门外走,他妻子又往他怀里塞了两根烧红苕,他转眼便消失在了大雾里。
派走那男子后,我赶紧赶往庾家河镇东山坳排哨处等候消息,万万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那个派出去的男子就气喘嘘嘘地跑回来报信。还离我老远,他就连连叫喊:同志,同志,国,国军跑步赶,赶来了,人马很多,看不清有多少,只见不断线似的往这边涌来。
我见情况紧急,立刻派人去向军部报告,马上指挥部队排哨隐蔽散开,准备战斗。
敌人来的真快,我派去报告的人刚走,敌人的先头部队就从庾家河东七里荫岭迂回向东山坳口扑来。我排哨当即向敌开火。
敌人来得太多,我排哨寡不敌众,战斗一开始,敌即以一个团的兵力夺取了东山坳口的有利地形,向庾家河镇内发起猛攻。
省委正在开会,听见枪响的同时,前哨排报信的战士也赶到了。
省委立即停止开会,徐海东副军长立即率二二三团飞奔镇外以猛烈的火力夺回了东山坳口。与此同时,军长程子华和政委吴焕先也分别带二二四、二二五团跑步抢占了镇东南北两处高地,协同二二三团阻击进攻之敌。
战斗打得非常激烈,敌人的火力非常猛。开战不久,副军长徐海东的面颊便被敌人子弹纵向洞穿,从耳后打出,身负重伤;军长程子华两个手掌亦被敌子弹击穿。
军政委吴焕先见军部两个领导负伤,立刻身先士卒指挥部队英勇反击,用刺刀、手榴弹与敌人进行殊死拼搏。二二四团团长叶光宏一条腿被敌机枪子弹打断,仍不下阵地,坚持爬在地上指挥作战。七连一挺重机枪接连牺牲3名射手,仍未停止射击,始终死死压住敌机枪阵地火力。
这次战斗,整整打了一天,从早晨一直打到黄昏。敌六十师虽然是有备而来,但我军火力也不弱。离开鄂豫皖老区整编时,我们每个连都装备了9挺机枪,火力很强。
整个战斗中,我军伤亡了100多人,敌六十师伤亡了300余人。
庾家河战斗的当天晚上,我红二十五军撤出战斗后,立刻转洛南县蔡家川掩埋烈士、安置伤员。我们给每个人发30块大洋养伤费,给接收伤员的群众每人发10块大洋,很快就把伤员安置好了。与此同时,军部下令撤销二二四团,将二二四团战余人员分别编人二二三团和二二五团。这么多任务,一夜之间就完成了。次日凌晨5点,部队即离开蔡家川,转移南下。
我们从蔡家川以南经郧西,北返洛南。东人卢氏,西转蓝田,敌六十师再未敢跟踪追击,庾家河战斗的较量,使它畏惧我军三分。
甩掉了敌人暂时的“追剿”,我军迅速进行大回旋行动,扫除陕南各地的民团武装和反动政权、镇压恶霸地主,将没收的大批财物分配给穷苦农民,很快在陕南造成了很大影响。
我们经过红岩寺、凤凰咀,打下镇安县时,部队一天就增加300多新兵。这一带很穷,我们途经山阳县西小河口时,一群群十六七岁的大姑娘没衣服穿,跪在路边喊:红军行行好,我们肚子饿坏了,求求赏我几个钱……大兵升班长、班长升排长、排长升连长、连长升营长、营长升团长、团长升师长、师长升军长…”
我们许多战士见这场面,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像见了自己的亲妹妹落难似的难受,很想多给她们一些铜板。但那时大家身上都没有钱。5个铜板以上的浮财就要交公。许多战士拿不出钱,当场就把衣服裤子脱下,穿在了那些小妹妹身上。——这个行动在当地引起群众极大震动,我们在那儿住一天,又收了300多新兵。
省委见这儿各方面条件都好,便下决心在这儿建立根据地。省委首先派二二三团政治处主任陈先瑞(1975.10 - 1987.12任成都军区政委)带该团七连,到镇安、山阳、洵阳、郧西4县边区发动群众,展开创建新区的工作。
随后,我军主力北返洛南,消灭景村民团后,省委又调手枪团政委宋兴国等同志带领手枪团第二分队,与当地农民武装大刀会组成陕南抗捐第一军(后改为洛南游击队)。这儿群众基础好,曾有过成立抗捐军的历史。
1935年1月初,我二十五军主力再度南下,攻克镇安县城,歼敌保安队一部,救出大批穷人“抗捐犯”,并缴获了许多棉花、布匹,很快解决了全军的冬服问题。
部队在镇安发布告群众书,号召工农劳苦群众团结起来,打土豪,分田地,捉拿反动首领,镇压地主恶霸,铲除“地头蛇”,摧毁敌统治基层保甲组织,建立苏维埃基层政权。在郧西一天门、二天门、三天门地区,分别召开群众大会,发动群众没收、分配地主的土地、粮食、财物。没用多长时间,便把群众发动起来了。这样,很快即在镇安的白塔、茅坪、大米粮川、小米粮川和郧西的一、二、三天门以及丁家坪等地,建立了陕南第一批区、乡级苏维埃政权。
建好这块苏区,我们北回红岩寺,西去秦岭边陕北刘志丹率领红军南下活动过的佛坪县打了一仗。打下佛坪以后,我们发现城里只有100多户人家,没法住,又回身转至葛碑镇、蓝田县住了几天,到处为群众做好事。
此时,蒋介石开始调河南敌一一五旅两个团及湖北边界的敌四十四师3个团,配合陕军两个旅一个团“围剿”我陕南新区01月下旬,陕军一二六旅、警备第二旅,进至镇安县城以东、以南地区,向我军初建的陕南根据地逼进。
我二十五军立刻展开兵力迎战。为了争取战场主动性,各个击破来犯之敌,我们初从山阳、郧西交界一带的袁家沟口出击,尔后又转到凤凰咀,突然出现在敌人背后,敌人慌忙掉头尾追。
等到敌人主力掉过头来,我主力急进柞水县蔡玉窑设伏,待敌一部分人马追到伏击圈里时,我主力突然予以打击,击溃敌两个营,歼敌一个营,敌人赶紧夹着尾巴逃走了。
这一仗后,我们又转到葛碑镇以南文公岭一带备防。这时,天降大雪,群众忽然来报,敌有两个团兵力来攻我军。我们得信,立刻抢先占领文公岭一带高地,以猛烈的火力歼敌两个多营。
经过蔡玉窑、文公岭两次战斗后,敌军受重创,不敢再来进攻。我们乘胜人陕东南蓝田、商县、山阳、镇安、柞水5县边界发动群众,建立地方游击队,扩大红军队伍,开辟了第二块根据地,把北起葛碑镇,南到双河口、一、二、三天门,东起湖坪,西至米粮川等一大片地区连成了一片。我们在这里和群众一起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过完春节后,部队向东运动,至龙驹寨一带活动。
龙驹寨是西安通向陕东南荆紫关去湖北公路干线上的一个大镇,当时就有500多户人家。在这里,发生一件违纪小事,对群众影响很大。这个镇上当时有许多穷女人卖身,有两个不懂事的战士去了,部队知道后,开群众大会将这两名战士当场枪毙了。这事对当地老百姓震动很大。有人说,“龙驹寨两头尖,街上王八起串串。”卖身的女人大都家境贫寒,战士不懂,处分一下就行了,不该杀。可部队向群众宣传说,红军必须严正纪律,红军应该打富济贫,不应该趁人之危去欺负受穷的女人。事后,红军在这一带威信提高很快,我们迅速在鄂豫陕交界处建立了一片可靠的根据地。许多伤员转到这里养伤,被群众收为了女婿不放行,部队去人做了许多工作,他们才笑着放人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