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后,饱经磨难,经过8年抗战的军民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蒋介石便加紧调动部队,准备发动内战了。
国民党政府妄图独吞抗战胜利果实。他们一面命令我八路军、新四军就地驻防待命,不许向日、伪军收复失地;一面把全国划分为16个受降区,委派国民党接收大员,到处抢地盘。一面假惺惺请我党中央毛泽东主席到重庆进行和平谈判;一面加紧调兵遣将准备内战。在美国政府的帮助下,国民党迅速从抗战大后方将其最精锐的部队运到华北和东北,准备发动内战。
东北,一时成为了我党我军和国民党军队争夺的关键区域。
我党中央针对国民党政府的反动立场,采取“针锋相对,寸土必争”的方针,用革命的两手对付反革命的两手,告诫全党全军,不要对美帝国主义及国民党反动派抱任何幻想,时刻警惕国民党军向我解放区进犯。
在这种大背景下,我党中央对控制东北,保卫抗战胜利果实非常重视。抗战后期,我党中央即派大批干部和部分部队进入东北。先期进入东北辽宁、吉林两省的冀热辽军区东进委员会所指挥的西、中、东3路部队,已在东北打开缺口、站稳脚跟。山东军区万毅同志已带4个团3万兵力进入东北。在平型关大战中受伤的林彪,经过5年治疗,刚恢复健康,本欲从延安赶回山东组织津浦路战役,突然接到党中央“万万火急”电报,让他速去东北。他带着肖劲光、江华、邓华、李天佑、聂鹤亭等将领,马不停蹄,立即扭头北上,星夜兼程往东北赶。
为了加强东北地区我八路军兵力,1945年9月下旬,解放淮安的战斗刚结束,我新四军三师师长黄克诚同志即接到我党中央军委命令,要求我三师主力3万多人立刻开往东北。
部队接到转移命令后,当地地方政府和部队听说东北武器装备甚多,要求三师给他们留下武器弹药装备,轻装北上。三师师长黄克诚等领导同志不敢轻信传言,怕部队大转移中遇到特殊情况,怕部队到东北后弄不到武器没法打仗,仍要求我三师北上应全副武装。但考虑到地方的关系,还是不得不留下了不少武器弹药装备送交地方和其他部队。这样,我三师就必须派人率先遣队,先期进入东北搞装备。
就这样,黄克诚同志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让我和师参谋处长率师侦察队、七旅骑兵连和八、十旅侦察队组成先遣队,先行出发,到东北去搞武器弹药、物资器材,补充部队装备。
我们于部队接到中央军委命令两天后出发。
大部队只比我们晚3天出发。
1945年9月28日,我新四军三师师长黄克诚、副师长刘震、副师长兼参谋长洪学智率三师七、八旅和师直机关干部战士和家属,从苏北淮安出发,十旅从胡集出发;10月10日,三师独立旅作大军后卫跟进。
部队进至山东,行程不到半月,粮食便吃完了,不得不在临沂地区休整两天,补充粮草。
离开临沂后,大军继续快速北进,急过胶济铁路和黄河故道,于10月底到达渤海区域。随后,从东光以南穿过津浦铁路,入河北,过永定河,于廊坊地区越过平津铁路,于10月上旬抵达冀东的三河、玉田一线。这时,时逢连日阴雨,道路泥泞难行,部队既无雨具,又缺粮草,许多人都生病无法行走了。
随军北上的部队团以上领导干部家属小孩才苦啊!大军从淮安出发时,行动紧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稀里哗啦被赶上了牛车。许多人家的孩子都小,大都尚在吃奶还走不得路,需要专人照顾,补充婴儿食品。可部队走得紧急,行动又保密,走时,她们无法携带保姆,购买婴、幼食品,这阵就只有每天凑合喂养孩子。随军北上的孩子十有八九缺奶,没办法,他们的母亲只好在车上口嚼馒头、米饭、饼干,口对口喂。每辆牛车上挤几个妇女,半躺半坐把孩子裹在被盖里捂在自己胸前抱着,换下的屎尿布无法及时洗晒,全都只好堆在牛车上,熬到晚上宿营时洗净烘烤。
部队在三河、玉田休息两天补充粮草后,继续向山海关开进,可尚未到达山海关,国民觉军汤恩伯部5万余人,已逼近山海关和我山东部队杨国夫师接触,即将开战。
我三师闻讯情况有变,速电告中央军委,改道由山海关以西绕道经冷口出关入东北境内。
当年11月25日,我新四军三师3万5千余人,徒步行军,历时两月,跨越江苏、山东、河北、热河、辽宁5省,行程万里,到达锦州附近江家屯,胜利完成了由苏北进军东北的战略任务。由于长途跋涉的艰辛和缺衣少食等原因,部队到达东北时,减员3000余人。
回头再说我们先遣队情况吧。
我和师参谋处长带领先遣队由淮安出发,经山东临沂,过胶济路,穿津浦路,人河北。再从廊坊东过京津路,向北至玉田,即到达山海关北边西界岭脚下。
离西界岭一天多路时,与我同行的参谋处长决定不走了,说,我们只有一个先遣连加骑兵排、侦察队,翻过山敌情就复杂了,冒进危险,应在这里等主力部队上来后再
走。
这时,我是八旅副旅长,他是师部参谋处长,我没法叫他必须走,但我认为应该走。因为,我们的任务是先行去搞装备,不尽快赶到前面弄到装备,大军出关人东北后,用什么补充部队给养和装备呢?于是,我和他商量,他留在这里就地等大部队,我带一个侦察排和一部电台先走。他同意了,于是,我带着一支50余人的侦察队和一部电台,继续快速前进。
我们在玉田和参谋处长分手后,就全部骑自行车沿公路前进。开初,我还能跟上小伙子们,可上西界岭爬山时,我就跟不上他们了。那时,虽说我亦不过刚30岁出头的人,可30岁的人体力就是比20岁的年轻小伙子差。我骑得满头大汗,跟上他们还是很吃力,又不能停下,只好咬紧牙跟进。正在我感到十分艰难举步维艰时,发现路边有个遛马的老头儿,正牵着一匹黄骠马在吃草。我灵机一动,忙把自行车推上去。笑着对他说,大叔,我骑不动这车了,用这车和你换匹马如何?
老头一看我那个自行车是一辆崭新的名牌车,比他那马值钱,当场便十分高兴地和我换了。我骑着黄骠马,轻轻松松地便翻过了西界岭。过岭下山后,我觉得骑马赶路大不如骑自行车方便,又用马向老百姓换了一辆八成新的自行车骑。
我率先遣队(这时真是远离大部队的先遣队了)向前大约赶了二十几里路,老百姓见我们穿着八路军服装,便告诫我们说,小心啊,前面一带就有红胡子兵了。老百姓说的红胡子兵,就是被八路军打散的伪满州国兵,成份很复杂,常聚常散,袭击八路军和当地群众。
我们拉开距离,小心翼翼平安无事。从山海关北面过绥中,碰上了苏军南下拉煤的火车,我们很高兴,把自行车扔上去,便爬火车北上。
煤车可真不是人坐的车,这时,东北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寒风夹着雪花不断吹刮我们的肌肤,煤灰不时飘起吹打我们的脸颊,真不好受啊!
我们到锦州后,找到我新四军驻锦州办事处说明情况,他们急领我们去见这儿的总负责人——锦州城防司令。
我向司令报告我新四军三师北上时,给当地部队和地方留下了许多武器弹药和装备,到东北后急需补充,请他设法解决,特别是粮草和冬衣。
这位城防司令听后,没正面回答我给还是不给,很平淡地说,这儿到处都有,你们自己去收吧。我说,你是城防司令,有责任给我们提供啊,怎么能让我们去收呢?
这位城防司令仍不温不火地说,飞机场有1000多伪满散兵,有枪,你们去缴吧。说完就走了,什么也没给我们。
我觉得这事儿有问题,我们50多人怎么能去缴伪满兵1000多人的枪?那不是拿生命去开玩笑吗?咱50多人牺牲了是小事,没完成黄克诚同志交待的任务,让全师装备不足,那可就是大事了。于是,我赶紧给黄克诚师长发急电,报告情况。
黄克诚师长接电后,立刻向此时已先期到达沈阳的林彪报告。大约七八天后,林彪带着几个人来到锦州。我把情况向他报告后,他立即给我写了张条子,让我再去找锦州城防司令。
我收好条子后,林彪对我说,你把你带的电台给我吧,我要用来指挥北上途中的三师,在黑山打国民党的先头部队。我急了,说,装备还毫无着落,就把电台给了你,我联系不上黄克诚师长误了大事咋办?我在陕北上红军大学时认识林彪,说话就随便些,他也不在意。林彪说,没关系,我再给你写张借电台的条子,将来万一有什么事你也就没事了。于是,他就这么连哄带令的把我的电台带走了。
林彪走后,我拿着他写的条子去找城防司令要装备,他仍然坚持原则不松口,没给一枪一弹,还是那句老话:你们自己去缴吧。这个司令啊,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结果,倒霉的是我,失了一部电台,得了两张条子,真不划算。用成都的俏皮话说,我才是真正的给多了(吃亏的意思)。
不过,林彪有了电台,的确是起了作用,他指挥我新四军北上部队,在黑山与国民党先头部队打了一仗,重创了拥有美械装备的国民党军,大大减低了国民党军抢占东北的速度。
但是,国民党军还是来得很快,黑山阻击战之后,国民党军迅速北进,很快就逼近锦州,先头部队很快与锦州城防部队交火。双方打了不到一周,城防司令即离开锦州不知转移到哪儿去了。
这时候,我们十分为难,想走,不甘心,我们是来搞装备的,什么都没弄到,怎么能走?可不走,又该怎么办呢?城防司令在,可不断向他陈述理由,要!现在他人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我们向谁要去?
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走,我发现锦州这儿的确是有东西的。大军北上等着要装备,天气日渐寒冷,我们不赶快搞东西,是要误大事的。我这么一想,便和大家商量说,我们现在是被逼到胡同里了,不能老呆在这儿等人恩赐,我们得自己设法搞东西了。以前有城防司令,他不给我们没办法,现在没城防司令了,我们还没办法吗?这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国民党的地盘了,咱们得赶快下手。
大家觉得是这个理儿,说,咱们不管怎么说,也有五十几个人五十几条枪呢,不能打大仗,押列火车运货还不行吗?干,马上动手找火车自己装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