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0万大军入关东后,部队怎么展开?是集中兵力对付土匪和国民党军,还是夺取沈阳、长春、锦州、四平等重要城市?由于中、苏、美等国的特殊关系,我们既不能从苏军手中夺取大城市,又不能立刻向国民党军夺取大城市。因为,当时仍是国共合作时期,重庆谈判刚结束不久,我们尚不具备夺取东北各大城市的国际条件和国内条件。
鉴于这种情况,中央决定将我入东北部队主力、干部的工作重心放在南满、北满、东满、西满、即沈阳经长春至哈尔滨一线两侧广大地区,背靠苏联、朝鲜、外蒙、热河。以中小城市及次要铁路线为中心,面向铁路干线大城市,建设实力雄厚的强大根据地,以便苏军撤退之后,对付国民党军队的进攻。
我党中央、中央军委接连电示东北局:“控制长春路两侧地区,建立根据地,利用冬季整训15万野战军,建立20万地方武装,以准备明年春天的大决战为目标来布置一切工作。”“今冬在东北的中心任务,是建立可靠的根据地,站稳脚跟。”“为了在东北建立我党巩固的根据地………各级党与军队必须不失时机,雷厉风行地进行发动群众,肃清土匪、整训部队、改造政权、建设后方等6项工作。”“迅速在西满、东满、北满划分军区和军分区,将军队划分为野战军和地方军。将正规军队的相当部分,分散到各军分区去,从事发动群众,消灭土匪,建立政权,组织游击队、民兵和自卫军,以便稳固地方,配合野战军,粉碎国民党的进攻。一切军队,均须有确定的地区和任务,才能迅速和人民结合起来,建立巩固的根据地。”
东北局为贯彻中共中央关于建立巩固的根据地的指示,特别强调指出,“目前关于创造根据地工作之中心一环,是首先肃清土匪,发动群众,肃清敌伪残余,进一步减租。”
现在我们可能不理解当时东北部队为啥把肃清土匪的任务放在中心环节上,而不是像我党我军在红军时期,抗战时期建立根据地那样先发动群众斗恶霸地主,减租减息,分田分地分财产。这又是东北的一大特色。
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和社会条件,东北匪患历来十分猖厥,尤其是“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沦陷期间,’东北三省占山为王的土匪多如牛毛。抗战胜利后,蒋介石的国民党军多在大后方,无法及时赶到东北抢地盘,但他却就近派出了许多接收大员,去“接收”东北的胜利果实。他们一面加紧向东北大举运兵,一面大规模收编东北地区的日伪警残余势力和土匪武装,组成“先遣军”、“地下军”,委以国民党军番号。据不完全统计,至1945年底,东北全境土匪总数已达10余万人,被国民党收编的土匪并加以委任的土匪有16个系统,37种番号,33名正副“总司令”,32名“军长”,158名“师长”。这些土匪与国民党正面进攻东北的军队遥相呼应,坚持与人民为敌,到处攻城夺地,奸淫抢掠,无恶不做。不肃清这些土匪,我东北部队根本无法建立巩固的根据地。
在这种情况下,我东北部队一改过去集中兵力打歼灭战的战法,将集结于阜新、黑山地区的主力部队的四分之三,以师(旅)为单位,有重点地分散到西满、北满、东满广大地区去剿匪,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
在这种统一部署下,我人东北的10万大军立刻放弃占领沈阳、长春等大城市的行动计划,向铁路干线和大城市散开。
我新四军三师八旅、十旅和独立旅,开往西满洮南、通辽、彰武、库伦、北安,齐齐哈尔、嫩江等地区;
山东军区第七师开往北满肇州、肇源、肇东地区;
陕甘宁第三五九旅开往哈尔滨、牡丹江、佳木斯等地区;
山东军区第二师、第二十五旅开往东满磐石、双阳、海龙、敦化等地区;
山东军区第三师和第二、第三纵队留守南满;
新四军第三师七旅和山东第一师,为东北人民自治军“前总”直接指挥的机动部队,退往沈阳北法库、康平地区发动群众创造根据地。
之后,东北各地展开了大规模的剿匪战斗。
1945年11月下旬,松江省松江人民自治军在五常县八家子毙国民党“先遣军”左建堂匪部2500余人,击溃其1700余人;
1945年12月下旬,黑龙江军区集中二、三旅4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4个县大队,发起泰安战投,歼灭国民党委任的“第一战区挺进军军长”尚其悦匪部800余人,伤其500余人,俘其2500余人。随后,一路迫剿,战至次年4月,共歼匪12000余人;
1945年11月至次年1月,嫩江军区在齐齐哈尔西北内蒙境内甘南地区连续粉碎“光复军”5000余入围攻,保卫了甘南根据地;
1946年1月中旬,合江军区展开剿匪作战,经过5个月连续作战,歼匪6000余人;
1946年2月,牡丹江军区部队展开南线剿匪作战,毙、伤匪1000余人,俘匪2000余人。著名剿匪英勇杨子荣就是在这个部队所辖的田松支队。
据有关资料统计,我东北部队1945年冬至1946年春,短短四五个月之间,就歼匪7万余人。
我三师部队,在歼灭西满土匪,建立西满根据地的斗争中,亦打了不少漂亮仗。影响最大的一次,是攻克通辽。
通辽,位于沈阳西北、吉林省西部边界外,内蒙境内西辽河畔,京通、通让、大郑3条铁路线交汇于此,是西满主要物资集散的重镇。我三师进至通辽前,这里为土匪武装改编的国民党先遣军第十一师盘踞。敌师师长张绪武聚匪1400多人,在城四周修筑了围墙、电网、路障等防御工事,妄图固守待援。
1946年1月初,我新四军三师八旅和师属特务第一团,进至通辽市以东地区。准备攻打通辽。为了打好这一仗,师长黄克诚和副师长刘震亲自深入八旅加强指挥,与八旅旅长张云天,政委李雪三等同志,对通辽城防和地形进行了详细侦察,制定了作战计划。
当时,我军的作战条件十分艰苦,我八旅的两个团和师特务一团,穿着苏北赶制的薄棉衣和没袜子的单布鞋,戴着单布帽,在零下30度的冰天雪地里走了10天,才赶到通辽城外。既没有良好的武器装备,又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材,要打好这一仗,难度是很大的。但是,部队士气很高,不少连队在减员较严重的情况下,仍斗志昂扬地投入战斗。
我先头部队接敌后,匪首张绪武为摸清我军虚实,速摆下酒宴,派人请我部队赴宴。我先头部队团长严词拒绝,并严正警告其不应与人民继续为敌,应弃暗投明将功赎罪。匪首拒绝忠告,扬言要与我军决一死战,并带部分匪徒出城攻击我前哨阵地。我前哨阵地一阵猛打,不到半小时,众匪徒便抵挡不住退回城中。
大战开始前,负责主攻的部队根据敌布防特点和工事结构实情,想了很办法破敌。各部队准备了突破电网使用的器材,把铡刀、斧子、民用大剪刀的手柄,全包上了绝缘胶皮。为减少我突击部队冲击伤亡,还将门板用活页连接起来包上胶皮,准备压电网。在距敌城前沿100米外的房顶,田埂上,以土雪拌水装入麻袋冻成坚硬的射击掩体。为防止机枪被冰雪冻后拉不开枪栓,每挺机枪附配一个小火炉预热加温。
万事齐备,部队围城5天后的黄昏,我军开始攻城。
战斗打响后,师属山炮连首先对敌城前障碍物实施破坏性射击。随后,各冲击部队在轻重机枪掩护下,开始发起冲击。二十二团担负突击任务的十一连,迅速冲过城墙外壕,接近电网。敌军见状,忙移动机枪火力封锁电网。一排有位班长奋不顾身,冲上去抡起铡刀便朝电网猛砍,不料,用力过猛,刀把一下子即折断了。这位班长为争取时间,竞不顾触电的危险,抡起无木把铡刀继续砍电网。还好,因他戴着皮手套,加之没砍几下,炮兵便将电厂击毁了,不然,他肯定“光荣”了。
电源中断后,我担负冲击的部队,迅速将门板压在铁丝网上突破城防,抢占民房高地,以猛烈的火力压制敌火力,为大部队打开了通道。我东西两面部队很快如潮水般涌进城中,土匪们纷纷跪地举枪投降。
次日拂晓,战斗结束,我三师歼匪张绪武以下1400余人,缴获轻重机枪14挺,长短枪1270支,马438匹以及大量军用装备物资。
我三师攻占通辽之后,乘胜北上,势如破竹。部队不顾严寒,不顾疲劳,横扫西满诸城之匪。先打通榆,再打洮南,又克镇东、白家窑、大赉、泰赉等城。打泰赉时,二十二团用民用胶马车奔袭,一昼夜急行军90公里,半夜突然攻城,歼匪1300余人,缴获其全部武器装备。
1946年1月14日,我东北人民自治军改称东北民主联军。
我从南满率八旅二十三团至洮南归队后,碰上一件麻烦事,日军曾在洮南城外一个村子里研究制造过鼠疫细菌武器,撤走时,不知是泄漏细菌,还是有意施放细菌,一个村子的老百姓都死光了,就剩下些破烂不堪的房子。我们部队到达洮南车站时,站上除执勤人员外,其他人员全都跑光了。我们在通往城里的所有道路上都进行了消毒,当地老百姓很害怕,都远离车站和这个搞过实验的村子。为了群众和部队的安全,我们派防疫队烧了那个村子,对周围几里地面都进行了消毒,群众才放下心来。
在洮南没驻几天,我便带二十三团先去伏龙泉剿匪。伏龙泉位于长春市北农安以西波罗泡边。泡,类似南方的小湖泊,东北人不叫湖,叫什么什么泡。这里地势平坦,人烟稀少,一千多伪满兵聚集于此为匪。去伏龙泉前,我带部队在靠近伏龙泉以北的前郭旗住了4天,随后突然一夜之间奔袭六七十里包围了波罗泡匪地。我派侦察兵查清匪兵驻地和火力配备情况后,决定突然袭击土匪。为防土匪逃走,我在农安方向布置了一个营防匪溃逃,然后集中兵力从匪驻地西北角和正西突入匪窝,突然开火。他们住在一片围子地里,我指挥部队合围进攻,半天就把这股土匪剿了,把俘虏教育后全放了。
不久,农安有土匪常袭击我军,我又奉命率二十三团去打农安之匪。农安位于长春北铁路线上,火车站住着苏军一营。我部快速赶到农安车站附近时,苏军不让我们进城打土匪,说那是待降国民党的伪满兵,也不让我们进城住。我带着部队在城外转了一圈,在城北找到一个尼姑庵,庵内主持让了半边庵院给我们住,让我们自己弄柴禾弄吃的。你瞧这事多滑稽。
我们在尼姑庵住下后,即派人去和苏军联欢,请他们吃饭,还给他们的家属送纪念品,他们对我们的态度有所好转,但仍不允许我们打农安城里的土匪。后来,我们在城外打下一个伪满的军用仓库,发生了一件意外事,城里的土匪绑架了城外几个苏军士兵,我们连匪带苏军士兵一同送去他们看,他们才保持中立。农安镇内住有一个土匪大队,大约有六七百人。他们背靠车站苏军驻地驻扎,面对我部所驻尼姑庵方向设防,其驻地和车站苏军驻地之间有一条空隙,兵力空虚。
我利用匪军布防上的这个弱点,决定从这条间隙突进城去。我用一个营堵住土匪往长春方向溃逃之路,用两个营突然乘夜向匪发起进攻。
战斗打响后,车站苏军未来干涉。我们打了两个多小时,便全歼农安城内土匪。战斗结束后,匪军所看守的仓库大门紧靠车站苏军,我们不便在苏军眼皮下进这仓库运武器弹药和装备,便在仓库后面围墙上打开一个缺口,把里面的东西全运走了。
我打下农安后,进去正式成立县政府就不走了,还经常给苏军送些粮菜去。后来,他们终于和我们友好了,撤走时,把多余的枪弹全送给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