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遭我志愿军第二次打击后,麦克阿瑟如梦初醒,意识到我主力部队进朝鲜了,赶紧下令部队速退三八线以南防御。
我志司总部亦随部队南移,进至平壤以北成川郡西南的君子洞。这儿仍是一个矿洞,大榆洞原来是个金矿洞,君子洞是个矿山洞。
我志愿军入朝两个多月,即连打两个战役,取得了两次胜利,将敌赶到了三八线以南,扭转了朝鲜战场战局。这对于我军来说,总体上当然是好事,但是,我军尚未大量歼敌主力。敌人的机械化部队,行动快,我们靠两条腿追赶,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追得上,有时候没办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4个轮子逃跑。而且,经过两次激战,我志愿军减员也较严重,连续作战也很疲劳,后勤供应也很困难。因此,我军也急需休整一段时间。
但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我志愿军当时又必须突破三八线。因为,美军先越过三八线北犯。现在,他退守三八线南,我们如果到此却步,则会对我政治上极为不利。
军委和志司几经考虑,最后仍然决定,不顾疲劳,不怕困难,坚决打过三八线去。我们疲劳、困难、美李军更疲劳,更困难。
就在这时候,美军方面又出大事,美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克中将因车祸身亡。美陆军副参谋长李奇微中将接任第八集团军司令。这家伙比沃克更好战。
1950年12月底,我志司与朝鲜人民军组成联司,共同指挥两国军队抗美。我们发动第三次战役,决定突破三八线,再次攻打敌军。
此时,敌退至三八线南,在横贯朝鲜半岛约250公里的正面和60公里的纵深内,组成了两道防线。第一道西起临津江口大洞里,连汶山、舟月里,沿三八线附近向东延长至存里;第二道,西起高阳,连议政府、加平、春川隐里东至冬德里。敌军以5个军13个师、3个旅、一个空降团共万余人,组成这样两道梯次防线,李承晚军在第一道防线,美军在第二道防线。在第二道防线南,还准备了第三道机动防线。
我军把第三次战役选定在12月31日晚发起,从西向东排列五十、三十九、四十、三十八、四十二、六十六军,东西两头配合朝鲜人民军,全线向敌发起第三次打击。
按照志司统一部署,部队分左右两路纵队攻击。志愿军右路纵队由韩先楚副司令员指挥三十八、三十九、四十、五十军和6个加强炮兵团,从高浪铺至永平地段,向三八线突破;志愿军左路纵队由四十二军首长指挥四十二、六十六军以及炮兵四十四团,从永平至马坪里地段,向三八线突破。
开战前,我们四十二军从新仓里出发,南下铁原,很快抵进三八线脚下。我们负责攻击的三八线一段,是一座山。我们正准备组织部队行动,忽然接到志司电报,让我们到背后一个什么什么山,什么什么洞,与朝鲜人民军副总指挥金雄同志接洽。军长让我带着4个人就去了。见面一看,我乐了,这副总指挥原来是我在苏北新四军时的一位老战友,我任副旅长时,他是师部五科管训练的科长,叫王兴虎,现在回国后改名叫金雄。人民军另外一位师长原来也是我八路军的一位中层干部,双方在这种情况下见面,都很高兴,协调作战的事谈得很顺利。
总攻前,我们派了两个连先插入敌人第二线炮兵阵地附近埋伏,让他们在总攻开始时袭击敌人的炮兵阵地。
这两个连是一二四师和一二六师的,很能吃苦,也很能打。为了完成好这个埋伏任务,他们想了很多巧妙的办法。12月底的朝鲜境内,寒冷无比,冰天雪地,如果没有必要的防寒防冻措施,部队是无法在雪地里隐蔽的。可那时,志愿军条件差呀,根本没有防寒的长筒皮靴。为了解决防冻问题,他们把被盖剪开,外面包上油布缝成简易皮靴,套在双腿上。为了迷惑敌人,他们反穿棉衣,头包白毛巾裹帽子,夜间从敌人一线背后绕过去。前进中,一二四师那个连被雪崩阻道被迫退回,一二六师那个连,坚持摸上去了,他们在敌人二线炮兵部队附近整整卧了—个白天,敌人离他们只有一二百米远,竟然未发现他们。
总攻开始时,他们突然从雪地跃起,扑向敌人炮兵阵地,很快把敌人炮兵阵地扫平了,把敌人的大炮全缴了。
我和军长政委带部队冲过去时,他们正慌慌张张生火烤饭团。我埋怨他们说,你们怎么现在才吃东西呢?他们憨笑着说,没法吃啊,被冻成一冰疙瘩,刺刀都撬不开。你没见过这种干粮吧?冻成碗大的冰疙瘩,你再饿,也没那么大的嘴啃。何况,他们卧在雪地里根本不敢乱动呢?
我四十二军突破敌军三八线阵地后,主力速进花岘里,中板里,赤木里地区,歼灭李军第二师一个多营,占领加平。
六十六军主力突破三八线后,速占修德山、上下红碛里、上下南淙地区,会同我四十二军歼李军二师三十一团、三十二团和五师三十六团大部及炮兵第二十四营,进占春川。
打过三八线后,美、李军一路狂退,竟然自动放弃汉城南逃。志司见敌溃逃,急令三十八、三十九、四十、五十军直逼汉城,追歼逃敌。
我四十二军兵分两路南下,一部由军长吴瑞林、政委周彪带领过清平川、东幕里、杨平、前锋直抵利川;一部由我率领前出,越过北汉江,向南追敌,进至一个叫白杨树的山村过元旦。
此时,军部和军直机关都驻扎在这个山沟,断粮了,没法好好设宴庆功,打借条向当地老百姓借粮,朝鲜老百姓实在无粮可借了,一个村的群众,把开春用的黄豆种全都借给了我们。
我们拿着黄豆高兴了好一阵,想,这至少可以吃顿豆腐吧,可既找不着石膏、卤水点豆腐,又没主粮做饭。大家忙乎了一阵,只好泡了黄豆磨浆,连渣带浆煮小豆腐吃了一顿。
我们在山沟里住了两天,敌军不知虚实,不敢进攻。我军稍作休整,又继续向南追击。敌望风而逃,我军过阳德院里,占领龙头里、砥平里一带,包围砥平里美军。
1月8日,第三次战役停火。
这次战役,我军按预定作战计划,顺利突破三八线,向南推进了80-100公里,歼敌19000余人。
就在这时候,周恩来总理在沈阳召开志愿军入朝作战汇报会,我奉令代表四十二军回国参加会议。
我从朝鲜三八线以南加平西沟出发,坐敞蓬汽车,顶风冒雪,经春川、华川、金城、平康,至新义州人丹东进沈阳。
到沈阳后,第一天没开会。第二天,周总理带了很多地方干部来听汇报。回国参加汇报会的军以上干部很多,小礼堂主席台上根本坐不下,我和几个副军长,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周总理入场。
周总理来后,没主持开会,先围绕台上走一圈,一一和我们握手,问寒问暖。周总理见我穿了件破棉衣坐地上,问我你们领导干部在冰天雪地里就穿这个?我说,战士们还要差些。
周总理转了一圈,正准备开会,突然电话来了。周总理随工作人员去接过电话回来后,很抱歉地说,同志们,很对不起,老远把你们从战场上召回来,本想听你们亲自讲讲前线的情况,不料,情况有变,彭总要你们马上回去,我不敢留你们了。
我们冲出会场,回招持所拿上行李就走。有的人招待所都没回,说,没啥好东西,两件破衬衣、烂袜子、牙膏、牙刷、香皂、肥皂,不值钱,军令如山倒,那些东西不要了,出了会场就上车走了。
我们火速赶到丹东,又坐回国时的敞蓬车入朝,走了两个通宵,又回到了朝鲜战场前线。回到前线才知道,第三次战役美军大踏步后退,并非完全属于怯战心里,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存实力。稍作喘息,以图反击。
美军侵朝总指挥麦克阿瑟仍坚持要大打,并欲调动台湾国民党部队打。要求战争升级。美国杜鲁门总统支持麦克阿瑟的主张,增拨军费200亿美元。那时候的200亿美元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这对我军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与此同时,美国国会还通过了“军事人力法案”,决定扩军,每年增产5万架飞机和35000辆坦克。总之,美国政府以杜鲁门为首的上层要人,还是坚持要大打。美国第八集团军司令李奇微为贯彻美国政府这一确定方针。有钱有人有装备,被我中朝联军打痛的腰忽然又挺了起来,正伺机反攻,收复失地,打击我志愿军主力。
为了消耗我军装备,疲惫我军人力,第三次战役刚停火一周,李奇微便采用“磁性战术”,对我占水原和利川方向部队进行试探性进攻。每天用汽车运载步兵,配合少量坦克,多股出现在宽大的正面地域上,不断地对我进行小型攻击。一周之内,3次进出乌山里,4次进出金良场里,3次夺占利川。
不仅如此,美军还采用多种手段,侦察我军装备、给养情况。李奇微还亲自坐飞机到我阵地上空侦察。通过3次战役的较量和实地侦察,李奇微得出结论,认为我军粮弹补给困难,每次战役只能坚持7至10天,不过是“礼拜攻势”而已。于是,有了坚持和我打下去的野心,开始积极准备实施反扑,以便破坏我军休整,将我军压回三八线,夺回汉城。
1951年1月25日,敌军集中5个军16个师和3个旅、一个空降团及全部炮兵、坦克兵和航空兵23万多人,由西而东逐步在全线向我发起大规模进攻。
敌军这次进攻与前3次大不一样。
前3次战役,美军总是把李承晚军放在前,自己在后。这次美军直接在第一线担任主力与我交战;前几次,敌军吃尽了单队冒进、兵力分散的亏,常被我分割包围,这次则改为齐头并进、稳打稳扎,始终尽量保持一条连续不断的进攻线;同时,还针对我装备劣势、供给困难等问题,采用“磁性战术”、“火海战术”,一面促我消耗,一面断我后路,狂轰烂炸运输线。
我军休整未毕,敌军向北进攻。美第一军以土耳其旅、美二十五师、美三师,英二十九旅为第一梯队,在三七线以北30公里地段展开攻势,向汉城方向突击;在东线,美军第十军以美第二师、空降一八七团、李承晚军第八、五师为第一梯队,在骊州至平昌以东三七线北70多公里路段展开攻势,向横城东南方向反扑。
1月27日,我志司决定停止休整,迅速接敌,打第四次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