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阻击
1948年9月6日,刘贤权又回到了1纵3师。自从奉调到纵队当政治部主任以来,他只要有机会,就向领导要求到下面去,到部队去,他一直想亲自指挥部队与国民党正规军作战。他感到去指挥打仗更能发扬自己所长。为此他整整盼了3年,并两次在纵队政治部主任的职务上要求下来,如今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从此他就像一把珍藏的利剑,终于得以出鞘,再次挥洒出炫丽夺目的光华。晚年,刘贤权曾不只一次向战友们说过,从到l纵3师当师长到朝鲜战争结束,是他一生中渡过的最顺利最愉快的一段时光。在他离开了3师短短的半年里,师的领导班子有了比较大的变化:师长彭景文已调炮兵工作;政委由方国南接任;参谋长曹灿章升任副师长,贾力夫任参谋长;原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黄玉昆到l师任政委;原牡丹江军区政治部主任李伟来3师任主任。
他来到3师当师长,正处在全国决战的第一个战役——辽沈战役的前夕。这时,3师在长春外围九台一带,进行了3个月的练兵整训。全师上下眼见国民党军队被困在长春、沈阳、锦州等几座孤城,指战员情绪十分高涨,都盼望早日攻克这些地方,解放全东北。加上3师驻地靠近长春,一些“小参谋”、“小机灵”都估计要打长春了。身为师长的刘贤权对部队的这种高昂的斗志很满意,但对那些“小参谋”们的瞎估计,却报以淡淡的一笑,不置可否,只是鼓励他们好好练兵。关于这个仗怎么打,他早已心中有数。毛泽东主席已经明确指示:“置长春、沈阳两敌于不顾,并准备在打锦州时,歼灭可能由长、沈援锦之敌”。根据毛主席的指示,东北野战军总部已经于9月10日做了部署:以6个纵队另4个师,对付锦州的范汉杰集团;以5个纵队部署在沈阳以西和以北,共同对付沈阳的卫立煌集团,并阻止长春之敌突围;另以1个纵队及9个独立师包围长春之敌,并阻止其南逃。3师的任务虽然没有下达,不外乎两种可能,或者配合12纵队围困长春,或者南下打援锦州之敌。
12日,接到总部命令,立即率师向辽西进军。全师上下都知道要打大仗,斗志空前高涨。
经过十几天的急行军,3师于26日到达辽宁新民县的东坡台子、大三家子一带集结待命。10月4日为了确保迅速攻克锦州,东总命令l纵本部率l师、2师继续南下,插到锦州背后的高桥。作为东北解放军攻锦州和塔山地区阻援的总预备队。3师进至大虎山地区,配属10纵,准备阻击由沈阳西援锦州的敌人。
这是3师第一次脱离l纵,配属友邻。1纵、10纵虽然都是东北野战军的主力,但配属10纵毕竟和在1纵领导下有些不同。刘贤权立即和政委方国南、副师长曹灿章等师主要领导作了研究,统一了思想,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上级对3师的信任,为了辽沈战役的胜利,要像在1纵一样,服从指挥,兢兢业业地完成任务。统一思想后,刘贤权去10纵领受任务。10纵司令员梁兴初原在1纵任副司令员兼1师师长,抗战初期在115师343旅时,彼此就认识,正因为这样,梁司令员也就直截了当地说:“你们3师打守备战有一套,四平防御作战打得很好。这次我们要对付的是廖耀湘指挥的10万大军,担子不轻,要发扬长处,做好工事。”他又说,“10纵的历史没有1纵老,在敌人的心目中没有1纵厉害,留你们在这里,还有另外的用意,就是要亮出1纵的牌子,告诉敌人,1纵在这里!”听到这些话,刘贤权更感到责任重大。他决心在这次战役中完成上级交给的一切任务,打出1纵的气概与威风。
部队从长春外围出发时,是按“天地玄黄”的代号排列的,纵队叫“天”字部队,1师叫“地”字部队,2师叫“玄”字部队。针对这种情况,梁司令说:“现在改一改,你们派人到黑山、大虎山一带多写些标语,写‘天’字部队也行,写‘黄’字部队也行,明写l纵3师也可以。你们的3个团原来叫支队,写标语时改成7师、8师、9师,总之要叫敌人知道1纵在这里!”最后,梁司令员交代说:“你们归我指挥。有时东总也直接给你们命令。你们接到东总的命令直接执行,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受领任务后,刘贤权回到部队向师领导作了传达,大家都十分兴奋。曹副师长说:“上级这样信任我们,我们决不能辜负上级的期望。”方政委说:“李伟主任,多派些人写标语,多写一条标语就多一份力量!”任务下达各团后,一时间,标语贴满村院,防线处处铁锹上下飞舞。在短短的一周内,全师于10月11日,完成了30公里的纵深防御工事,做好了阻击敌人的准备。
10月12日,东总来电,令3师留1个连看守工事,主力进入新立屯东30华里的古(孤)山子,做10纵的预备队。接电后,刘贤权立即率3师出发,当晚赶到古山子地区。13日,廖耀湘兵团一部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向我8团l营阵地轮番攻击,全营指战员顽强抗击,一天内连续打退了敌人的5次攻击,守住了阵地。
14日,我军向锦州守敌发起总攻,为防漏网之敌向东突围逃跑,l5日东总电令刘贤权率3师向沟帮子前进。刘贤权接到命令,立即带领部队轻装前进。全师顶寒风、涉冰河,按时到达指定地点后,立即争分夺秒地抢修工事,严阵以待。战争的实际进程发展很快,攻锦部队仅用了31个小时,于15日18时解放锦州,全歼守敌10万余,生俘东北“剿总”副司令范汉杰。在我军迅速攻克锦州的胜利影响下,17日,驻守长春的国民党第60军宣告起义。19日,新7军被迫投降。21日东北“剿总”副司令郑洞国也率余部放下武器。长春遂告解放。
参加辽西会战
锦州、长春解放后,蒋介石误以为我军伤亡惨重,短期内不能再战,并错误地判断锦州我军有入关作战的打算。为打通退向关内的道路,蒋介石仍严令廖耀湘率领西进兵团夺回锦州。东北解放军在攻克锦州后,立即回师从南北两翼合围,辽沈战役的第二阶段——辽西会战拉开了帷幕。
10月20日,东总电令刘贤权彻底平毁沟帮子工事,立即东进,随10纵在黑山、大虎山一线设防,死守阵地,准备主力赶到后,配合主力歼敌。刘贤权全心全意地服从战争大局,于22日,3师到达黑山以西四堡子地区待命。此时,参加攻锦州作战的各纵队也迅速东进。
刘贤权抓紧时间召开了3师的团以上干部会议,进一步作了战前动员。他强调:“(在即将展开的大战中)我师的任务是要以大胆、勇猛的坚决行动,随时准备配合主力作战,策应兄弟部队打击前进之敌,如敌人退向沈阳,则坚决卡住,切断退路。此次大战,全局的关键在于我能否吸引与抓住彰武、新立屯之敌,切断敌之退路……我师全体指战员应坚决执行总部的命令,当我接受策应兄弟部队作战时,就应迅速配合打击敌人,以勇敢、大胆穿插,切断敌人的退路。我们必须作好准备,随时接受战斗任务。”
24日,1纵主力来到黑山附近。各路大军先后到达辽西平原,逐步完成战役包围,把廖耀湘兵团包围在辽河以西、大虎山以东、无梁殿以南,魏家窝棚以北约120平方公里的地域内,开始了规模巨大的围歼战。
23日清晨,刘贤权和方国南带领各团主要领导登上医巫闾北山看地形,随即组织部队就地修筑工事。战士们士气高涨,一边挥舞铁锹,一边有节奏地喊着号子:
廖耀湘呀丧家犬,嗨唷!
锦州关了门呀,嗨唷!
想逃逃不了呀,嗨唷!
情绪十分高昂。
当夜,东总电令刘贤权率3师由四堡子一带攻击前进,拿下杨家窝棚西山。这时,已是25日凌晨l时,从熊熊的火光和密集的炮火声中,可以断定黑山方向打得正紧。战士们听说要出击,跳出工事,拔腿就上。在实施攻击中,刘贤权命令7团担任主攻,向杨家窝棚、王屯前进;8团向禹豆腐屯、光棍屯进攻,担任侧应;9团做预备队。7团2连在夜幕掩护下,隐蔽接近王屯。该连尖刀班出其不意,猛打猛冲,守敌一片混敌。2连边打边喊话,迫使敌新1军143团60余名官兵放下武器。主攻杨家窝棚西山的7团5连,遭到敌人的顽强抵抗,三次进攻,未果。刘贤权立即及时调整组织,集中全营60门炮作掩护,两面夹击,不到20分钟,终于攻下西山。与此同时,攻击豆腐屯、光棍屯的8团,将敌军一个营大部消灭。
战斗刚结束,东总电令刘贤权率部连夜经黑山城,北插稍户营子,堵截廖耀湘兵团东返沈阳。命令要求,不管敌人多少,一定要迎头击头,拦腰打腰,一经接敌,绝不放手。要敢于打大仗,打恶仗,不怕伤亡,不惜代价,配合主力,全歼敌人。由于军情紧急,容不得开会部署,刘贤权分别向各团下达任务,交代一个团走一个团。部队赶到黑山城已是半夜,刘贤权立即向10纵梁兴初司令员报告情况。梁在和下边通电话,一见刘贤权到了,在话筒上说:“1纵来了,总攻就要开始了!”10纵连日苦战,阻击了数倍于己的敌人,目的就是要打一场围歼战。刘贤权简要地汇报了东总的命令,梁兴初十分兴奋,交代了正面的敌情后说:“你们从10纵阵地过去,少走路,我们掩护你!”
刘贤权率部越过10纵阵地,走出10多里,天就亮了。他从望远镜中发现敌人已逃离稍户营子,兄弟部队正在追歼。这时接到东总电报,令3师向胡家窝棚前进,阻击敌人逃往半拉门。刘贤权立即率部改变攻击方向,朝胡家窝棚打去。9团呈战斗队形前进中,突然遭到桦家窝棚守敌的冲击。激战l小时,将敌169师505团2营全歼。这一带的敌军见3师突然出现,插在他们中间,边打边退,企图向东撤退。刘贤权命令部队死死卡住敌人不放,猛打猛插。打到下午,3师已突击前进到头道镜子、胡家窝棚、绕阳河边。攻打锦州时,3师曾在这一带修筑工事,准备阻击敌人,对这里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刘贤权把师指挥所设在胡家窝棚和头道镜子之间的一个高地上,这里视野开阔,又是黑山到新民公路的咽喉,便于观察和指挥。
这时,廖耀湘的指挥所就设在胡家窝棚,他发现我军已经到了他的身边,一边命令重炮轰击,一边慌忙撤走。敌军在河东的重炮开始向3师阵地轰击,敌机也飞临上空盘旋侦察。
敌军在我军的迅猛打击下,纷纷向东溃逃。10月26日夜,随着部队向前发展,3师指挥所迁移到胡家窝棚,两个小时以前,这里还是廖耀湘的大本营。在胡家窝棚,与3纵韩先楚司令员不期而遇,刘贤权向韩司令报告了作战情况。韩司令问:“下一步你们准备怎么打?”关于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他们事先已经研究过,认为敌人已过绕阳河,会凭河据守,阻拦我军前进,从正面打过去是困难的。但是,当前敌人部署已被打乱,军心动摇,我军主力云集,3师两侧均有主力部队依托,因此,决不能失此战机。所以,刘贤权立即回答说:“我们准备从马四家子强渡,打过河去,插到半拉门后,切断黑山、新民两地之敌的联系,以利分割围歼敌人。”韩司令员表示赞同,并表示3纵将在左侧向东穿插,支援3师强渡绕阳河。
按照已定的计划,刘贤权命令7团、9团执行强渡任务。7团以9连为渡河先头连,在连长王玉山的带领下,利用夜色昏暗,隐蔽接近河岸,悄悄地徒步过河,勇猛地插到敌人背后,将敌重炮阵地打掉,歼敌200余人,缴获榴弹炮13门,为师主力过河铺平了道路。
敌军发现我已过河,慌忙打起成串的照明弹,并把河边民房点燃。刹那间,熊熊大火、夜如白昼,3师乘势勇猛推进。9团l营于姚家窝棚歼敌一个排,2营在张荒地歼敌700余名,3营在西双岗子歼敌600余名。
27日8时,7团、9团会合,全师合力在唐家窝棚、柴家窝棚、王家窝棚等地,将敌新1军和新6军的指挥机关及其重炮部队一部全歼。兵败如山倒,胜兵如潮涌。在广阔的辽西大地上,到处响彻着“缴枪不杀!”“抓活的!”的震天吼声。3师在胜利中与10纵会师。战士们忘记了连续奋战3天的疲劳,一个个像小老虎似地奋勇杀敌,又像勇敢的猎手一样,押着一串串俘虏胜利归来。原来计划打半个月的辽西会战,只用三四天工夫,于28日5时胜利结束。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战尘未洗的刘贤权用望远镜举目眺望,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副令人终生难忘的场面:敌军汽车的熊熊大火和美丽的朝霞辉映,战马的嘶鸣与胜利的军号共鸣,一堆堆红红的高梁绽开了笑脸,映红了战士们的脸庞,成群的俘虏在原野上蹒跚地走着……
迎来沈阳的黎明
辽西会战刚结束,还没有来得及打扫战场,东总电令1纵立刻渡过辽河,向国民党军队在东北的最后巢穴沈阳疾进。
其时,l纵机关已率l师、2师南下台安,切断敌人逃往营口的去路。离沈阳最近的是3师。3师自辽沈战役开始以来,千里跃进北宁线,大小战斗数十次,已经相当疲劳。可是一听说要打沈
阳,而且是作为纵队的前卫,打头阵,劲头又来了。曹灿章副师长高兴地说:“这回行了!我们成了纵队的前卫,主攻沈阳的任务谁也抢不去了!”在战争年代,每一支部队都有一种强烈的集体荣誉感,以打头阵为荣,以争取到艰巨任务为荣。这是一股强大的凝聚力,对领导干部来说,也是一种压力:如果师长能争到打头阵的任务,战士们则把大拇指一跷,“我们师长真行!”但担任主攻的任务只能由一支部队承担,所以,连长向营长争,营长向团长争,团长向师长争,作为一师之长的刘贤权,在必要的时候,也难免要争一争!
部队于10月28日16时由东家屯一带出发,刘贤权在四昼夜没有合眼的情况下,率领部队仍以每小时六七公里的速度疾进。沿途间隔不远就有一个宣传队的鼓动站,锣鼓喧天,口号动人,表扬好人好事的快板书更加激动人心,到处是醒目的标语:“打到沈阳去,解放全东北!”
当夜,3师徒涉大柳河,翌日拂晓,逼近新民城下。9团奉命攻城,仅用一小时便解放了新民县城。此时,3师奉命南下,向营口方面疾进,以堵截可能由营口从海上逃跑之敌。全师从巨流河渡口渡过辽河,前卫部队到达韩三家子时,又奉命转向沈阳进军。
这时,通沈阳的路上,各路大军云集,像潮水般涌向沈阳。31日下午18时,刘贤权率部逼近沈阳西郊的李官屯、张土屯,与2纵的4师、5师会合,准备进攻沈阳铁西区。铁西区的守敌为国民党青年军207师,是国民党最具有战斗力的部队之一。部队内部特务统治很严。该防区由两道防线构成,水壕、鹿砦、铁丝网交织在一起,地堡成群,工事十分坚固。显然,这是一场硬仗。
针对敌军的部署,刘贤权命令8团和9团各打开一个突破口。31日,战斗打响。8团发起进攻后,进展比较顺利,连续炸掉了敌军3个地堡群,仅用2小时,解决了驻守在于洪机场的敌人,突破了敌第一道防线。9团进攻受挫。这时,纵队李天佑司令员、梁必业政委率纵队炮兵团赶来支援。针对当前的敌情,李天佑司令员说:“麻痹不得!不要把敌人看得太简单了。秋后的蚊子咬人不出声,可是更毒!要很好组织步炮协同。”
不出李天佑司令员所料,11月1日晨3时,敌军竞向我发起反击。梁必业政委说:“敌人败局已定,已是秋后的蚂蚱!要注意攻心,突破其心理防线。”刘贤权等师里领导认真贯彻了这一指示,于是战果不断扩大。9团l营教导员孙永章立即跑到1连散兵线
前,组织对敌喊话。刹那间,高亢的喊话声响彻夜空:“锦州10万敌军已经被我军全歼!廖耀湘兵团也全军覆没!兵团司令廖耀湘、新l军、新6军军长都被我军俘虏!沈阳已被我大军包围,你们不要无谓的去死!”“缴枪投降才是你们惟一的出路!”“解放军优待俘虏!”喊话声此起彼伏。在我军的喊话中,敌军阵地上的枪炮声稀疏了,渐渐停了下来。2班长高雄一边喊话一边注视前面的敌人,忽见从碉堡里伸出一面小白旗,10分钟后,一个敌军上尉连长来到孙永章教导员的面前,声称是来“谈判起义”的。孙永章明确回答,你们只能投降!敌军连长表示一切照办。9团准备强攻突破敌军的第一道防线,在我军强大的政治攻势下,却不攻自破了。9团通过投降人员了解到敌军第二道防线臭水沟的部署情况,决定以1营3连为尖刀连,插往敌人背后。敌人依仗地堡交叉火力,拼命抵抗。3连副指导员董克勤在带突击班穿越铁丝网时,光荣牺牲。战士们不顾弹片横飞,奋勇前进,激战一个多小时,在l连的正面强攻配合下,解决了臭水沟的全部守敌。9团终于突破了第二道防线,俘敌600余名。
在9团突破敌军防线向市区发展时,刘贤权在师指挥所内几次给8团打电话了解情况,但都未要通。他抓过一匹马骑上,亲赴8团阵地,不料途中马失前蹄,把他摔下鞍来,痛得直不起腰。他忍痛又上马赶到8团,要他们迅速向市区发展,大胆向城内穿插,追敌投降。
11月1日拂晓,我各路大军犹如数把尖刀,从城外各个突破口分进合击,向城区纵深发展。8团在铁西区接受了一个战车团的投降。团长宋文洪为了迅速向纵深发展,指挥方便,同作战股长王培德和警卫员坐上一辆刚缴获的装甲战车,操起机枪、冲锋枪,责令刚刚投降的驾驶员,开足马力,向市中心冲去。他们插到了中山广场,刚停车观察,从斜对面的白楼上打过来几枪。宋文洪团长操起冲锋枪一阵扫射,随即命令跑步跟进的l营,准备攻击。这时从白楼和另一侧黄楼里,先后打出了白旗,从两座楼里陆续走出了几百名敌军官兵,向我军举手投降。同时,敌“东北剿空军司令部”的官兵也相继投降。9团突破臭水沟防线后,准备从铁西区进入市区攻打“东北剿匪司令部”大楼,上级命令他们攻占沈阳南站,于是,他们立即向南站迸发,把这个交通大枢纽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沈阳市内楼高院深,横街竖巷,马路交错,部队很难掌握攻击方向。工人、市民、学生冒着流弹,主动为我军作向导和报告敌情。沈阳电缆厂内住有敌炮兵和骑兵大队,但厂大院深,大门紧闭,未被我发现。该厂一位老工人隔墙向我们喊道:“这里有货!”我随即冲进工厂,解决了全部敌人。当刘贤权率师指挥所乘车向市中心开进时,在铁西区一俱乐部门前遇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妈妈,怀抱嗷嗷待哺的婴儿,身前躺着个血肉模糊的少妇。老妈妈用手指着前面的敌军说:“打过去!一个不留!”战士们目睹此景此情,流着眼泪,向前猛打猛冲。
战斗发展到市内以后,敌军已基本上失去了抵抗能力,在敌军聚集的大院里,在高楼上,在汽车、装甲车上,到处打出了白旗。我军也由有组织地追歼残敌,逐渐变成忙不迭的接受敌军投降。我军一个排、一个班、甚至几个战士,都可以接受敌军整营、整团地投降和投诚。面对如此胜利,刘贤权兴奋不已。为了加快受降进程,刘贤权只好命令部队坐上刚刚缴获的吉普车、装甲车、小轿车、到处奔跑受降,即使这样,兵力仍不够分配,忙得不可开交。
敌军对投降还颇有讲究,要问一问哪个部队受降,听说是l纵的,就很高兴,似乎当了l纵的俘虏也光荣。
8团团长宋文洪在中山广场,连连接待附近敌军前来投降的代表,来一批,派出一批人去受降,结果身边已无人可派了。这时,东北“剿总”高炮独立6团副团长任博率一名军官前来联系受降。宋文洪实在无人可派了,只好派新华分社记者于晓光和宣传干事冯秀生率3名战士前往。任博把全团人员名册、武器和弹药表册,捧给于晓光等同志。我军对放下武器的3000余名官兵和10余门高炮、10余辆拖车,整齐排列,一一清点后,令任博带往指定地点集结。
9团政治处主任张镇铭在铁西区遇到6连一名班长带领8个战士,他们是在向纵深发展时掉队的。途中忽然见到一个大院门前站着一名军官。此人见到他们马上朝门内喊一声:“开门,集合!”然后,跑步上前,双手送上名片,报告说:“我叫王建业,是坦克营营副,营长跑了,现在8辆坦克、84名官兵都在,请长官清点。”并交上了花名册和技术资料。张镇铭同志在队前讲解了我军俘虏政策,这时,队中有一人举起一张传单说:“我们早知道了!”张主任认得那是我军散发的传单,这样一张薄薄的传单,成了引导敌军走向光明的路灯。
时至1日上午,刘贤权同师指挥所的同志正在铁西区南两孔桥附近,了解全师入城后的情况。8团政委余琳乘车带敌军几名军官来了。原来,8团1营教导员郝建岳率2连进至敌沈阳第2守备总司令部门前时,该总队队长秦祥征、副总队长王凤起和参谋长白澄,要求承认他们是起义。并说,他们同我党地下工作人员早有联系,但现在联系不上了。郝建岳认为不能算起义,令其放下武器,对方仍坚持说是起义,双方争持不下。郝建岳请来余琳政委,余支持郝的意见。对方要求一定要见见高级指挥员,所以,余琳把他们带来了。
刘贤权考虑到当前部队主要任务是受降和接受投诚,该总队是师一级单位,共3个团8千余人,有必要亲自处理。于是,便和副师长曹灿章、政治部秘书长张毅一道前往。该总队机关位于现在沈阳市文化官附近,汽车一停,便把刘贤权等同志请上了二楼。秦祥征、王凤起和东北“剿总”少将高参邱立亭等人,以种种理由说明他们是起义的。听了他们陈述,刘贤权感到在当时看来,确实是一种积极迎接我军入城的表现,但一时无法证实我党地下工作人员同他们的联系,何况他们并没有武装起义的行动,所以,仍坚持要他们放下武器,到市郊集结。经再三说服,他们终于按我军指令开赴沈阳南郊暂住。后来,纵队政治部对其官兵分别作了安置。
2日凌晨,在沈阳西北的国民党青年军一部也停止了抵抗。这个古老的关东第一城堡,这个国民党“东北剿匪总司令部”所在地,在饱经苦难之后,迎来了自己的新生。欢庆解放的震天的锣鼓声,代替了昔日的枪炮声,沐浴着和煦的阳光,人们从破烂的工棚,从低矮的土房,从敌人的监狱,从四面八方涌上街头,欢庆沈阳的新生,欢庆苦难的结束。那动人的情景,使刘贤权将军终生难以忘怀,将军晚年在《从黑山到沈阳》的革命回忆录中这样写道:“在马路湾,我遇到一位年过花甲的三轮车夫,他望着红旗,望着毛主席像,望着解放军的队伍,激动得老泪纵横,扬着手、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这老人的复杂的表情,使我想到这座城市的苦难历程:日俄战争的要地,奉系军阀老巢,柳条湖的爆炸声,北大营的血雨腥风,14年的亡国奴生活,3年的国民党黑暗统治,都给沈阳人民造成奇耻大辱,血海深仇,人民流了多少血,流了多少泪?
现在,这个古老的关东第一城堡,终于从漫长的苦难中走过来了,
它,在中国共产党的光辉照耀下迎来了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