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家园4:远近闻名的抗日模范村(文/陈仲华)

陈集15502 发表于2019-05-31 20:20:52

陈集知青抗日心

  三八年六月底陈集村在济南、泰安、平阴县城读书的青年学生陈善津、陈振耀、陈善英、陈家显等,因日寇占领这些城市,陆续回到家乡。

    陈善津在山东省立师范学校读书,  “七·七”事变后,在济南参加学生向南京国民党政府抗日请愿团,被国民党镇压驱散,返回家乡。

    陈善津的父亲早逝,母亲善良,媳妇贤惠,弟弟和弟媳勤劳,家境比较富裕。他尊老爱幼,忠厚正直,勤奋好学,对人和善受到乡亲们的喜爱。乡里人对他回村,比村里出个秀才、县官还高兴,说他人好、见过大世面,有他和他一块回来的几个学生,陈集今后有什么大事就好办了,对他们寄予很大希望。

  陈善津家的院子里,有一栋宽大的草屋(喂牛、储草料的房子)。他弟陈善寅爱拉胡琴、唱吕剧,经常晚上和爱好者一块在这里拉、唱。我爱热闹,有时跑来傍听,跟着哼几句。自善津回家后,草屋成了村里人与善津谈心的地方了。他喜欢我,有时我也在场听。

    找陈善津的人很多,谈话的内容也多。有对日本占领济南,善津不能读完师范,表示气愤和叹息的;有问善津今后咋办的;有请善津任本村小学教员的;有劝善津孝敬母亲,专心治家的;有的说日本鬼子的飞机大炮历害,挑头打鬼子是玩命,不如在家平安;还有支持善津抗日的,如陈德田、陈德明、陈善法……,他们说:“强盗入室,焉有不打之理”,“乱世出英雄,一方人保一方平安,哟喝乡亲自己干”,“向国民政府请愿抗日不成,还是跟着共产党干吧!”尤其是陈善津年龄差不多的青年人,更经常在善津家谈到深夜才散,

他家成了青年谈论抗日的中心了。我大哥陈振耀在善津家谈,有时忘了吃饭,父母要我去喊他,有时赶上他们谈的挺起劲,我在一边听几句。我记得最深刻的一次,是他们说: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使我猛然想起刘老师对我们学生叮嘱过的这句话,这说明抗日人人有责,他们要尽自己的责任了。

这几个知识青年回村后,陈集周围的牛角店、旦镇、高集和荏平一带,有土匪“冯二皮”的军队,以抗日为名,危害百姓;有王青山司令员率领的“冀鲁予边区抗日游击队”的活动。他们没有怕土匪的威协,他们对游击队非常崇敬,羡慕,他们不仅谈论抗日,并进行实际的抗日活动,主要做了两件事。

第一,不在家空谈,发挥自己的优势,在附近村庄当教员。陈善津、陈振耀、陈振芳(静波一我二哥)陈善英、陈家显分别在蒋庄、程楼、玉皇庙、小王庄和本村教书,同时找同学、亲朋好友谈抗日的事。我因家中的事,到蒋庄小学找我大哥陈振耀时,他正与几个人在一块看用黄、绿纸油印的小册子,我溜了一眼,看到上面有“抗日”的字。他们的行动与后来几个村的团结抗日,起了很好的作用。

    第二,建立共产党的组织。陈善津在三九年三月经熊善隆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随即正式参加革命工作,在陈集村以北二十里外的冯官屯、赵官镇一带活动。后经他的介绍,陈振耀、陈善英、陈家显、陈静波、陈家修先后加入党组织,建立起中国共产党陈集村党支部。不久,他们都正式参加抗日工作了。后来他们又发展陈善法、陈振义、陈家庭入党。党支部领导村民开展起轰轰烈烈的抗日斗争,陈集成为远近闻名的抗日模范村。

肖华支队显神威

三八年至三九年秋,地方各种封建反动势力,趁战乱之机,明里暗里勾结日伪军,猖狂活动,图谋发展壮大自己,发国难财,闹的人民群众日夜不得安宁。

    土匪冯二皮的族长尚建久,在平阴、齐河、荏平三县交界处活动,向各村要粮、要钱,搜刮民财,奸污妇女。

    土匪多半在夜晚活动,主要山北向南作案。三八年严冬的一天,传说土匪要在晚上“血洗”陈集。全家急忙吃完晚饭,准备逃难,我祖母舍不得家,说什么都不走,我父母只好在家陪她。还有十五口人,就向西南方向三里路以外的葛庄跑,因为那里有一户远房亲戚,外号叫“葛大头”,他家开油坊,是个大富户,与官场有联系,土匪也不找他的麻烦。路上遇到很多困难,一是小孩多,有四个五到九岁的弟、妹,还有一个一岁多的侄女,夜间他们困盹,要人抱着、背着。二是小脚妇女多,我婶母、嫂子和三个姐姐都是“三寸金莲”,走路蹒跚、困难。三是赶上下小雨雪,刮北风,天冷、路滑,路不好走,又冻的打颤,好不容易走到“葛大头”家。葛家安排我们在他的油坊里过夜,没有被子,用麦草、豆秸烘身,大人冻的打牙巴骨,小孩冻的哭,几个人冻的流鼻涕,打喷涕。在这种困难情况下,还感到安心,认为有个避难之处了。天麻麻亮又往回跑。这样,不知跑了多少回。最后一次,跑到“葛大头”家,前门、后门都锁着,喊也没有人应声,只好往回跑,到葛庄村头,碰上一伙逃乱的,问他们是怎么回事,才知道“葛大头”拉起了自己的武装,与土匪闹翻了,他们也向认为安全的地方跑了。从此,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我父亲说:“到处都不安全了,听天山命吧,不要再往外跑了。”“葛大头”的私人武装发展到二百多人,因他勾结日伪军,对抗八路军,在三九年被八路军处决。

    红枪会和黄沙会,起而作乱。陈集南二里外的王楼村,有个大富户叫王冠德,他伙同邻村围子董庄的人一起组织红枪会。陈集,北三十里外的“联五庄”(五个庄联会)”成立了黄沙会。它们是会道门组织,虽然名称不同,本质上都与冯二皮、肖建久,“葛大头”一样,勾结日伪军,反对共产党游击队,危害一方百姓,实为封建地主武装。

    陈集村也成立了红枪会,但它不同于王楼村的红枪会。它不烧香拜佛,不念咒语,更不与八路军游击队作对。其所以这样,是村长陈善明亲自主持,目的是保护本村的安全。村里请铁匠打枪头,大刀,青壮年都有红缨枪或大刀片,夜晚分路口把守,特别是通过村中的官(大)路口上人多,还横着路栓上拌马绳,有土匪的马来就把它拌倒。我们小孩来这里玩,看到红枪会有时练枪、刀武术,有时盘问行人。陈集红枪会的活动,引起王楼红枪会头子王冠德的敌视,他说“陈集赤化了”,扬言要与陈集作对。同时,还出了一件事,就是在一天的夜晚,陈集西北五里路玉皇庙村的×××(红邦头头,土匪肖建久的哥们)路过陈集时,他们的马跑得快,领头保镖的马被拌马绳拌倒了,人摔伤了腿,他找村长闹了整一夜,要村长赔损失费,要陈集解散红枪会,不然就“联合蒋庄、李子武装一块对付陈集。陈集处在地方封建势力的南北夹击之中,村民都很耽心。经过陈善津、陈振耀、陈德田、陈善忠的调解,才消除了对抗。

    反动会道门“一贯道”,甚嚣尘上。“一贯道”在前曹庄设坛,坛主是大财主李宗成。曹庄周围村庄的人,尤其是老年人和妇女前来入道的多。我跟随杏村入道的人来看热闹,只见坛主设的坛桌上放一盏铜灯,烧着一炉香,墙正中挂着一张神轴子,上边写着“明明上帝无量清虚至尊至圣十方万灵真宰”,入道的人要面对神轴子,跪在地上,点传师口中念念有词,用中指照入道人额头正中一点,并说一句要入道人牢记,不准外传的秘诀,就算入道了。“一贯道”为日伪军效劳,经八路军的宣传,民众逐渐认识到它的反动本质,参加活动的人越来越少。死心踏地为日寇效劳的李宗成,在四一年被抗日民主政府处决。

    还有一种封建王朝势力,亡国复辟,谣言惑众,说:“旗杆刘庄(陈集南十二里路)一条大黄狗,生了一头象,这是个兆头,说明要出皇帝了,皇权保佑,国家要太平了。”青年陈善诗好奇,领我们四、五个青年儿童跑到旗杆刘庄看,亲戚家的人说没有这回事。又传说,朱海子(陈集西十里),赵官镇(陈集东北二十里)出了大虻,是出皇帝的兆头,有人去看,也没有这种事。陈“八相”不相信这种谣传,他说:“狗生象出皇帝,哪有这种事,要出也是狗皇帝,与老百姓啥关系!”谣传在陈集没人听了。

    在各种反动势力,疯狂活动的同时,八路军游击队,在艰难的环境中得到发展状大。陈集村的陈善兰、陈善元、陈振仁,都是贫穷、勤劳、正直的青年,他们参加了八路军改变了人们“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的旧观念。村民认为八路军能吃苦、纪律严明,爱护百姓,抗日坚决,打仗勇敢,是劳动人民自己的军队,从心眼里热爱它。但也有的人认为八路军游击队人少,武器差,怕打不过日本鬼子。如“八相”,他在玉皇庙碰见陈善元在村头站岗,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讽刺的说:  “身穿二尺半(军装上衣)手拿铁木杆(难拉拴的汉阳造步枪),子弹没两粒,一个手榴弹,全身无杀气,怎能去作战。”

    三九年秋天,肖华率第五支队向东挺进,经过陈集一带,他们的行动展示出八路军正规部队的军威,大长了人民的志气,消灭了敌人的有生力量。在陈集住的是骑兵,电台按在陈德备家。在我家喂牛槽上喂着一匹军马,全身黑毛,四蹄有一圈白毛,叫“雪里站”。一天早饭后,骑兵要出发去打“联五庄”的黄沙会。我看到军马也听军令,吹第一次军号,军马抬起头,两耳直立,听军号响,不再吃草,待骑兵加上料就飞快的吃起来了;吹第二次军号,军马就停止吃草料了,骑兵将军马牵到院子里,要马饮水,栓好马鞍;吹第三次军号,骑兵牵着军马走向集合地点。我跟随其后。骑兵在村北面地里,排成长长的横队、多梯队,领队的红旗一摇,马队齐头向北疾驰,中午过后返回原地,消灭黄沙会的消息传开了。接着消灭了土匪冯二皮的队伍,解散了红枪会。刹时,形势大变,军民欢喜,同庆胜利。村里杀猪宰羊,慰劳八路军。我奶奶给住在我家的骑兵一篮子红枣,一盘熟鸡蛋;骑兵送给我奶奶一碗用白菜猪肉烧的菜和几个大馒头,军民情深。就连说讽刺话的陈“八相”,这时也伸着大姆指说:“八路军有天兵天将,一夜问来了大部队,兵强马壮,把土匪一扫而光,真了不起。”东进支队举动,显露了八路军的军威,消灭了土顽势力,加强了军民团结,增强_厂民众抗日胜利的信心,为地方抗日游击队的发展开创了新的局面。

一次胜仗的鼓舞

    肖华东进支队,在平阴、齐河、茌平、东阿四县边镜,打垮了冯二皮,消灭了肖建久,推毁了黄沙会,解散了红枪会,群情振奋,抗日出现高潮,陈集村的行动也很热火。

    村长陈善明,领导村民首先庆祝肖华东进支队取得的胜利。他说:  “陈集从来没有唱过大戏,现在男女老少高兴,就唱台大戏吧。”村里请来一班喜剧,在村东北角陈家林的场院里搭戏台,家家户户请亲友看戏,连唱三天大戏。在点戏时发生争议,陈德田要点“铡美案”,不少老人反对,他们说:  “陈士美姓陈在陈集不准唱这台戏,要唱就丢了姓陈的脸。”陈德田说:  “陈集也有姓王的,姓王的可以唱“铡美案吧!”陈士美这个大坏蛋,全国都知道,百家姓里的人中都有坏人,不能把因为出了一个坏人姓什么的就都成了坏人,那个姓里出了坏人该全则的都要全则,当今姓陈的出了汗奸,一样要枪毙,时下,唱这出戏才有意思哩。”村长说服了反对者,点唱了这出戏。这使陈集姓陈的旧观念开了个禁。唱戏开始,村长讲话,他说:“乡亲们受苦受难,幸亏肖华支队为民除害。这几年大家看得清楚,鬼子、土匪是一伙,想着法子害老百姓,国民党跑的跑了,没跑的投靠日本鬼子了,我们今后只有靠共产党、八路军了。咱们全村人要一条心,不能窝里斗,谁要是给日本鬼子、土匪干事,就饶不了他。”庆祝会后,村长就组织老百姓破路。好好的道路要破掉,控成壕沟,为什么?全是为了对付日伪军,保老百姓的平安。

    肖华东进支队来陈集之前,日本鬼子的骑兵到过陈集,群众还未看到、听到,鬼子的马队就进村了,人都来不及躲藏。还有一次,日本鬼子的坦克车,从西边高集向东边牛角店开,近二十里路远,毫无遮拦,满地乱跑轧坏了庄稼。

    眼前紧急的是,平阴县城的日本兵要过黄河,到牛角店、旦镇等地安设据点,陈集在两地中间,为早做预防,抗日区政府要各村先破路,给敌人造成交通障碍,方便群众和游击队的行动。

    破路一一将走牛车的大路,按路面挖两公尺宽,一公尺半深的沟,挖出的土堆在沟的两边。村里规定,路段要按人分到户,划线打桩,照一个标准,各户挖各户的,按期完成。

    我家人口多,分的路段长,土方量大,两个哥哥离家抗日去了,只有父亲和母叔父亲两个劳力,我虽小,还能干点事,就三个人挖。冬天,北风吹,小雪飘,地冻裂了,用铣刨不动,就用镢头挖。开始我冻的全身哆嗦,手脸冻的疼,父亲说:“冻的懒人,饿的馋人,我就快些干,真的,慢慢身上就暖和了。我邻居堂叔陈善尧、陈善涛弟兄两家里只有三口人,两个强劳力,他们挖的快,又邦我家挖,我们按时把路挖完了。全村八条路,全长十多华里,在日本鬼子到牛角店、旦镇前就全挖开了。后来,八路军在陈集住时,又在四条主要路沟里两边,挖个人掩体,变成抗击日伪军的军用战壕了。

    破路的同时,村里成立了自卫队,青抗先、妇救会、儿童团等群众组织协同村长做抗日的工作。

    我在儿童团是个团长。儿童团成立时,村里正在做男的剪辫子,女的放脚的工作。我好友陈瑞海做他父亲陈家林的工作,把他的“半截毛”(不扎辫子长发)剪光了。到乇楼集上宣传剪辫子,碰上我舅尹明道,经过劝说,当即剪掉了他的辫子。有几个熟人怕我们同他们纠缠,也让我们把辫子剪掉了。剪辫子的工作比较好做,不到两个月,除个别倔犟的老头外,男人的辫子都剪掉了。

    做小脚女人的放脚工作,比做男人剪辫子的工作难得多。因为,裹脚妇女比留辫子的男人多;更难的是孔老二封建思想的影响,  “三寸金莲”美,好找婆家,把裹脚大小同婚姻、家庭幸福联在一起。我们就走村串户做宣传工作,小脚妇女听说放脚的来了,青年妇女就躲藏,中年妇女就绷着脸不理你,老年妇女就顶冲或骂你几句,放脚推不开。后来,就从自家做起,还大力宣传不裹脚的好处的典型。

    我家小脚妇女多,一说放脚老人就反对。

    母亲说:“祖祖辈辈女的都裹脚,不裹脚像个舍样子!”

    我说“裹脚图个舍,把身子裹成个半残废;小脚站不稳,前走后倒的;小脚身子有劲用不上,准能挑谁能扛、谁干活像个有力气的样;小脚走路慢,到我老娘家(外祖母)家十里路,你要走一上午,还累的不得了;小脚洗起来不方便,泡的时间长,那么长的裹脚布真臭死人。”

  母亲说:“人都老了,脚骨头裹断了,要放也放不开了。”

  我说:  “你的脚小,是不好放,可要青年人放,我两个妹妹正在裹脚,走路就疼的叫,上学要我背,叫她们放脚不行吗?”

    母亲说:  “裹脚是要疼的,不裹脚长大了谁家要?”

    我说:  “抗日政府讲,世道变了,妇女要解放,男女要平等,不兴裹脚了,再要她们裹脚,长大了怎样做人?你不要她们放脚,我就不背她们上学了。”

    母亲说:  “真的世道不同了?人家要是都不裹脚,我们也不裹了,这个事,还要问你爹和两个哥哥,看他们说行不行?”

    母亲想开了。父亲赞成。两个哥哥做抗日工作,主张放脚。这样,我家裹脚的人就放脚了。我母亲在陈集是有名的小脚,我家里的人放脚对全村响影可大了。

    我们还宣传了一个大脚典型。村西南角里的王家顺的儿媳妇身高,脚大(未裹脚)体壮。她父亲年老,丈夫有病,一家六口入主要靠她劳动,除种地外,还做卖豆芽的生意。生豆芽不少用水,她到井上打水,挑起担子像男人一样卟哒卟哒的往前走。庄上人说:  “家顺的儿媳妇有本事,一家人享她的福。”这说明大脚比小脚好。

    经过几个月的工作,村上小脚妇女,大都放脚了。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妇女在解放的道路上,迈出重要的一步。

谁在收藏
浏览:1500次

评论回复
最新来访
  • 泰山人家
    泰山人家
同乡纪念文章
同城纪念文章
人物名单
首页
检索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