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扫荡
四二年冬,日本侵略军进行铁壁合围大扫荡。
这一天,天将亮时,全村猛然响起一陈狗叫声。我家喂的一条大黄狗也狂叫个不止,还听到屋顶上有人走动的声音。父亲起身到屋外,看到屋顶上有个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枪来回起动。他看事不好,就同母亲小声把全家人喊起来了。不一会,听到敲门声、喊叫声:“皇军来了,全村男女老幼统统到关公庙大场院里集合,听皇军训示。”屋顶上的日伪军下来,催逼着我家的人往外走。
这天晚上,我二哥回家来了,他随身带着一支手枪,他穿好衣服正在拿枪时,母亲把枪拿过来甩到坑洞子里,并说:“这是啥时候,你一个人打得过人家(敌人)吗?”二哥说:“不拿枪行,可要把枪藏好,不能被鬼子发现了。”
祖母年老,胆小怕事,看到日本兵的凶杀像,就如上次敌人进家一样,大小便失禁。母亲赶快为祖母换裤子。叔父和二哥扶着祖母往外走。
走到场院里一看,那个情景可真吓死人。村里人挤满了场院,圆圈站着端着枪的日伪军;靠大路边,有十几个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枪,分成两行站着,形成一个通道,要村里人从中走过去,出口处有一个日本军官双手拄着一把指挥刀站立着,在他身两边还有几条洋狗,日本兵就这样凶狠地站在哪里监视着。
敌人嚎叫着要村里人一个一个的从他们摆好的通道里走过去,对怀疑是八路的就拽出来,用绳子捆绑起来。
这一天,有四个外地抗日工作人员住在陈集,其中三个是县财政科的,他们经常在陈集住,同群众的关系密切,他们分别被房东陈振华、邻居陈善楷、陈善柱三家掩护安全通过。还有一个是情报站长,刘长琪,他经常来陈集,上次敌人扫荡时,他在厅上惊慌的跑,我把他喊到我家里,父亲要他翻过墙到前街邻居家藏起来,躲过了敌人。这次,看到他在我身边,正好,我大姐回娘家,我把大姐的孩子交给他抱着,跟在大姐身边走,也安全的通过。在敌人面前危险的时刻,能把抗日工作人员掩护过来,这就说明共产党、八路军与人民群众的血肉关系。
可是,日本鬼子把陈集十五个村民,武断地当成八路军工作人员抓起来,带往牛角店据点。
被敌人抓走的村民,有三种情况。有的是教员,如陈振魁,在附近蒋庄教书,夜晚回家住宿,人长的文静,穿着好一点,被敌视为八路,村长说明情况,敌人不听。再就多数是一些青年民兵,他们平日就恨日本鬼子,现在亲眼看到日本鬼子这个凶狂劲就怒形于色,被视为八路。还有的是刚从外地回乡的,穿着和语音不同而被怀疑,如陈家庚,因家境贫穷,外出闯关东,在东北住了几年,回家过年看望母亲,穿了一件短皮外衣,口音又有些变,也被视为八路军。他们看到日本鬼子要捆绑他们,有的喊爹喊娘喊老乡;有的为自己争辩被打的口鼻流血,有的想跑,被洋狗咬伤,敌人开枪威吓,村民恐慌不已。村长说不上话,眼睁睁地看着乡亲们被敌人抓走。
敌人在场院里做恶的同时,还有一些日伪军在老百姓家里乱翻乱拿名日搜查八路,实则将他们需要的东西都掠走了,光粮食就拉走几大车,强迫村里送到敌据点。
被抓去的人,都关在牛角店据点,敌人放风说:“从陈集抓来的人,再过几天要押送平阴县城。”
人们都知道,被押送平阴城里的人,十有九个不能活着回来,陈集人都提心吊胆,急着想办法救人。
抗日办事处,要在牛角店的地下工作人员(包括陈家修)积极做敌人的工作,村干部找伪区,乡公所的人出面说情,村里又千方百计弄了些钱粮给敌人,才把抓走的人放回来了。陈家庚回到家就告别母亲回东北了,没有过成团圆年。
敌人扫荡一次,人民就遭殃一次,人民对敌人的仇恨就加深一次,对共产党、八路军的爱戴就深厚一次,反抗侵略的斗争就加强一次,凶狠残暴貌似强大的敌人,就加速走向它的灭亡。
陈善兰打鬼子献身
陈集村,青年陈善兰,是个独生子。一家三口,土地少,其父陈德序以编席编篮子为生。善兰读过几年私塾,爱劳动,孝敬父母,村里人说他是个“好小伙子”。他在村里当过民兵,做过一些抗日工作。他自愿参加八路军,在平阿县独立营当一名战士,因他作战勇敢,团结战友,遵守军纪,爱护百姓,很快当上班长。
独立营营长是王月亭,山西省人,外号“王砂锅”。日伪军说他是“砂锅子砸蒜,一捶子买卖”经不住打。可是,他善于带兵打仗,自他任营长以来,独立营的活动范围扩大,不断打胜仗,还经常到黄河南打击敌人。“王砂锅”在人民中间,有很高的威望,县区敌人也惧怕他三分。
一九四三年秋,王月亭营长,带领两个连,在黄河南活动,引起平阴、泰安、东阿敌人的不安。王营长在平阴县城南金沟一带活动时,被平阴县大汗奸刘绪安的弟弟告密。平阴、泰安、东阿的日伪军妄图消灭独立营,以两千多人的兵力合围金沟村。
独立营分散在三个山头上,战斗打响时,敌人听到打枪的范围很大,抹不清八路军有多少兵力,行动迟缓,用军犬向上冲。王营长发现周围都有大量敌人活动,断定敌人是有备而来,决定彻离战斗,迅速转移,由陈善兰一个班作掩护。
在敌人攻势下,善兰边打边退,退到悬崖自无退路,他要战友把手榴弹给他,他作掩护,跳崖突围。本村战友陈振仁,执意同善兰并肩作战,善兰说: “这是命令!”振仁只有服从,含着眼泪跳下悬崖。善兰阻出敌人,保护战友突出敌人的包围圈,他壮烈牺牲了!
善兰父母得知儿子牺牲的噩耗,惊呆了。母亲坐在地上痛哭不止,父亲坐在小凳子上抽泣长叹。村里人对日伪军的罪行极为与愤恨,村干部和邻居都络绎不绝的到德序家来看望,安慰两位老人。
县政府来人召开村民大会,向德序老人发烈属证,并号召村民团结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村干部在会上表示,德序家的生产生活,两位老人晚年的瞻养,全由村里负责。事实证明,村里说到做到,一直细心照顾两位老人到寿终正寝。
德序老人在会上也讲了活,他耳聋,但声音很大,讲的朴实动人。他说: “谁家死了儿子不心疼,别说俺就这一个儿子。可是,细想想,儿子不是病死的,是打日本鬼子流血牺牲的,死的值得。哪个当八路的能保险不伤、不死?他们都是爹娘生的,都在冒着死亡的危险打鬼子。现在,什么也甭说了,照儿子那样干,跟着共产党打日本鬼子,血债要用血来还”。老人的讲话,使全村人看到了一个烈士家属爱国仇敌的博大胸怀,振奋了村民抗日的斗争精神。
新当选的村长陈振义,利用他弟弟、八路军战士、善兰的战友陈振仁在家养伤的机会,对民兵模范班进行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振仁从中详细讲述了善兰的事迹,模范班的人都表示向善兰学习,在对敌斗争中,尽到模范班的责任。
烈士倒下了。全村人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踏着烈士的足迹,在对敌斗争中继绩奋勇前进。
民兵班击毙匪连长
四三年六月的一天夜晚,村民晚饭后在屋顶上歇凉,拉胡琴的、唱小调的,讲故事的和大说大笑的很是热闹,在劳累一天后,此时格外显得欢快。
就在屋顶上,我轻腿轻脚的走到前街陈善涛家喂牛的屋顶上。这里有人听“笑话大王”陈善诗讲笑话,我也坐下来听。过了一会,村西头响起枪声,还有人喊叫声。顿时,全村屋顶上沉默无语了。
听讲笑话的几个人,在陈善涛的带领下,从蓑衣盖着的篮子里,把村里自制的土手榴弹拿出来了,每人两三个,他们蹲在屋边上,注视着村边的动静。原来他们是一个民兵班的人,在这里守夜。
很快,响枪的地方着起火来了。家住那个位置的王述芹,从西向东跑,经过我们这个地方,他边跑边说: “土匪进来了,我们顶不住,快找村长叫模范班上!”
土匪为何在王述芹家屋顶上进村?他家在村庄的顶西头,正是土匪来的方向,附近有一大片梨树林,敌人利用这个地形,便于隐蔽接近,爬上他家的屋顶,进了村。这是自卫队长陈振义在事后的分析。
模范班,是村里民兵组织的骨干,他们有二十多人,有两支步枪和土枪、手榴弹,每晚都集中值班,以便有敌情时立即行动。自卫队长陈振义、模范班长陈善让,发现村西头有敌情,就带领模范班从地道里出村,迅速从村北迂回到村西头,在一个水坑边的大土堆前与土匪接触上了。相互打了一阵子枪和手榴弹,屋顶上的抱杆炮也打响了,猛烈的火药,迫使土匪后撤,模范班,又用步枪、土枪打,把土匪撵跑了。模范班胜利回村,无一伤亡。
县独立营从五里外的玉皇庙村赶来支援,土匪已跑得无影无踪了,不好追赶,独立营没有进村就转移了。村民知道了这个消息,都非常感谢八路军的关怀。
天亮时,村里人看到在土匪跑的地方,断断续续的有血迹,后来得知、土匪连长被打死,还有几个土匪被打伤。
第二天下午,县长邢凯风来到陈集s村长通知开村民大会,会场在关公庙北边柳树林里。村民听说县长开会,能走动的都来了。县长对陈集打跑三支队表示高兴和慰问,并授予陈集一面书写着“抗日模范村”的红旗,将旗双手递给村长,还奖给陈集两支步枪和几箱手榴弹。县长还讲了抗日形势,希望村民加强团结,提高警惕,时刻准备打击敌人的偷袭、抢劫,在对敌斗争中起到模范村的作用!会开的很好,大大鼓舞了陈集对敌斗争的勇气。
模范班打跑三支队,村民拍手称快。说书卖唱的“破头王”陈铁嘴编了几句顺口溜“三支队,不可怕,模范班,有办法,手榴弹,轰轰响,敌连长,见闫王。”模范班在周围村庄大有名声,土匪三支队没敢再来陈集。由于陈集的阻挡,三支队也不敢到陈集以东的村庄作乱。陈集,名符其实起到了抗日模范村的作用!
汉奸的下场
陈德辉在陈集村,是有名的坏蛋。他四十多岁,父母健在,弟兄六个,他是老么。有两处住宅,五十多亩地,喂着两头耕牛,还有一个大粉坊,日子富裕。村里的习俗父母在世弟兄不能分家,全家二十多人,在一口大锅里吃饭,各自又有小灶,名是一家,实是六家。
他从小娇生惯养,不劳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嘴馋好吃,常为吃喝弟兄们吵嘴打架,有时还骂他父母。我家与他家是邻居,听到他们打驾,我父母就去劝说,他们不听,也就不管他们的事了。
他偷摸成性,谁家没了牛、猪、鸡、地里的苞谷红薯、瓜菜被盗,都怀疑是他偷的,但又抓不住他的贼手,不能直接找他,只有在他院外骂,有的骂几天,我奶奶听的心烦,他一家人都不当做一回事,他碰上骂他的人,就嘿嘿一笑了之。村民对这个癞皮没有办法。
他调戏玩弄妇女,闹的几对夫妻不和。他色胆包天,在大街上也调戏妇女,有一年夏天,他从地里抱一个西瓜回家,打着赤膊,裤子抿着腰不扎腰带,在街上遇到一个年青妇女,他把肚子猛一收缩,裤子就掉到脚脖上,他赤条条的站在那里不动还笑咪咪的,那个妇女吓的扭头就跑。他族叔陈德松正赶着牛车经过这里,看到他这个流氓像,气的抽了他两鞭子,他还是不动的站在那里,德松走过去打了他两嘴巴,要他快把裤子提起来,他说: “你没看到我抱着瓜,那有第三支手提裤子”。德松将他手中的瓜打掉,他才把裤子提起来,还笑滋滋的。他就是这样一个无羞耻的东西。 这个“头上长疱,脚上流脓”的坏蛋,羡慕日伪军、土匪的威风和糜烂生活,想投靠敌人。他多次问平阴县城和刘旺山敌据点跑,都因他年龄大,未能混进去。但他不死心,一有机会就向敌人那里跑。三九年夏天,日本鬼子的坦克部队,从高集方向开来,要经过牛角店开往黄河南片平阴城去,要找带路的,他自告奋勇,坐在敌人的坦克车上,领着敌人满地遍野轧着庄稼前进,他那个得意忘形的样子被渐庄,王楼认识他的人看见了,很快就传开了,说: “陈集陈德辉当汉奸了”。他本人也不回避,见人就说:“你坐过坦克车吗?”日本鬼子请老子领路坐他的坦克车,真过瘾呀!坦克车是铁的,子弹打不进去,还有大炮,真棒!游击队敢于同鬼子打呀,那就是老鼠与猫拜年一一白送一条命。
三九年冬,共产党平阴县四区区委组织委员孙泽生住在陈集。他是牛角店人,与我大哥是同学,有时住在我家。他的行动被陈德辉看到了,这个坏蛋认为好时机来了,要向平阴县城敌人告密,趁夜黑人静偷偷地向平阴县城走去。陈德辉的行动,被村自卫队长陈家安发觉,就尾随其后,走出二十多里快到黄河边时,陈德辉发现后边有人跟着他,就转弯抹角的往回跑,陈家安紧追不放。陈德辉跑的头昏吐血,回家后闭门不出。区中队把他找去,要他老实交待夜晚向平阴县城跑是干什么去?他不仅不交待,在下雪的夜晚将守卫人员踢昏,向刘旺山敌人据点跑去。区中队照着他的脚印追,跑出五里多路将他抓住。区中队耐心教育、争取他重新做人,他死不悔改,抗日政府将他处决,为陈集除掉一害。陈集村民拍手的称快,他五个哥哥都说: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