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后，听说留下了一些文字。母亲对这些文字非常慎重，非常想把父亲留下的字体，变成一本书。当这件事在父亲生前的朋友们的帮助下，将变成现实的时候，母亲又拿不定注意了。她和儿女们商量，她和叔伯们商量。我们知道，母亲的内心是同父亲的愿望相连的。那就是不相信过去的日子，过得那样快，不相信她的“天”，被时间的轮子轧塌了一半。不把父亲的心血，用书本中的文字固定下来，母亲不会心安的。
现在，父亲的钢笔字，就要变成书中的楷字了。这本是我们子女们应该做的，但是我们无遐以顾，又无能为力。还是母亲，又操劳了这一切，使我们得以面对父亲的《过去的家园》。我们得以父亲在抗日救国的拳拳之心，得以父亲在解放斗争中的峥峥铁骨。我们也得以了父亲，在给孙辈家书中的殷殷教海。在书中，您果然又在我们心中复活了。
父亲，您还记得给我和妹妹扎小辫子的故事吗？1968年在武汉，母亲去沙洋农场劳动，我才六、七岁，本来平时都是母亲照看我们，那些日子却难为了你。你粗壮的手指，抓住我们又细又软的头发，扎出的小辫子又紧又硬，小辫子是叫您扎好了，可是，我们不敢低头，一低头，头发就牵得头皮疼。这个故事，现在想起来，我和妹妹还想笑，您比母亲的手艺差远了。
还有一件事，父亲，您常常在家里给我们兄妹四个开会。那时您在省委组织部工作，开会是您的一个特长了。那时我们小，还不懂什么叫开会，也不知道开会就是统一思想，统一认识，为统一行动作思想准备。我们只知道，每周总有那么一天，在您繁忙的工作中，一定要抽时间把我们兄妹召集到一起，围绕在您的膝下，让我们汇报这星期都干了些啥。做了好事，您就表扬我们，做了“坏事”，您就批评我们。我们个个兴高采烈，涌跃发言。在兄妹中积极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只知道，您工作很忙，难得和我们在一起说话。也许您想从小就培养我们懂得，一个人懂得批评和自我批评的重要。可是，我们那时懂得的是一个慈祥智慧的父亲，对子女们的关爱之情。也就是说，召呼我们坐在您的身旁说话，就说明了您喜欢我们，关注我们。在这个家庭，我们虽未成年，也不是可有可无的人，一句话，您没有忘记我们。今天，在您离开我们而去之后，家庭例会竟成了我们兄妹无限美好的回忆。
1977年元月，我应征入伍穿上了绿军装，成为一名我终生都引以自豪的解放军女兵。我在部队的日子里，您给我写了许多信，也许是因为我很幸福的缘固，也根本不会去想您有一天会离我们而去。那些信，那些字迹漂亮的草书，不知都哪里去了，真是有些对不起您，否则也可以收入这本书里一些，现在想来心里还十分难过。好在我还记得，您除了鼓励我要做一个政治立场坚定，党和军队的好战士之外，还特别告诫我，一定要抽出时间，挤出时间学习文化，学习掌握一门为人民服务的本事。后来，您还给我寄来一套学习丛书，打好我的自学基础。亲爱的父亲，后来我能取得大学本科学历，成为一名副主任医师，同您的淳淳教海是分不开的呀。
父亲，1996年我已是36岁的青年。那时我在武汉进修，您还关心我的学习，我的身体和我的生活。我已自立了，您还怕我在外亏了自己，嘱咐在武汉的妹妹关照我，寄钱给我。结业时，您不顾年高体弱和武汉的酷署，到武汉把我接了回来……
父亲留给我们的故事，我们是说不完的。他的老家在山东，每次回老家探望老人，父亲都把我们带回去，看望爷爷奶奶，看望叔伯。听母亲说，四姑上学没钱，当时您只有三十多元的工资，也让妹妹上学。奶奶说，柜上的匣子（果品）都是您寄的，还有您崭钉截铁戒烟戒酒的故事等等。父亲您的回忆录写的都是工作战斗之情，却没有一点天伦之乐，人之常情。在您这本书的结尾，让女儿给您补白吧。您不仅有光辉灿烂的斗争生活，您还是一位富有智慧和教养，充满温情的爱心，是我们心中永远敬爱的父亲。您，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
父亲啊，我又看见了您，带领我们走在山东故乡的小路上，您拾起草丛里一朵小花，给女儿戴在了头上…
（此文作者是陈仲华同志大女儿）
2003年6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