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润生梁山(独山)歼灭战回忆之二

Admin 发表于2015-10-18 20:09:14
说起梁山,人们就会自然地想起我国著名古典小说《水浒》中的故事。梁山好汉的斗争精神,至今在民间流传。梁山地区地形复杂,地势险要,东面临水,紧靠东平湖;北面倚依大小安山、大小金山;西面枕着大小凤凰山;独山在梁山的西北,附近的村庄树林甚为稠密。当时,正是高梁成熟的季节,站在山颠望去,广阔的原野,就像起伏的海洋。一人多高的高粱秆头,冒出金灿灿沉甸甸诱人的果实;一行行,一排排齐刷刷地挺立着,犹如勇士列队,组成了天然的雄关屏障,是有利于我军隐蔽集结和运动的良好地形和歼敌的战场。
政治处主任方国南(现名方国安)、3营教导员张伍桂(现名张云)同志,分头深入到各个班排进行战斗动员。他们低沉有力的声音含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同志们,我们要为庆祝建军节打好这一仗!向八一建军节献上最好的礼物!”“用战斗的胜利来回击国民党反动派对我军的污蔑——说我军‘游而不击’!”
响亮的口号在高粱地空隙里回响着,在战士们的心里撞击着。此刻,指战员们的心啊,早已飞向了即将打响的战场。他们眼前仿佛闪现了日寇血淋淋的屠刀,瓦砾遍地的房屋……;他们耳畔回响着亲人的哭诉,婴儿的叫喊……;他们的怒火,在胸膛熊熊燃烧。看,在高粱秆下,在地边,在井旁,挤满着一堆堆人群。有的是党团小组在开会,有的是排长、班长和战士一起开战前军事民主会;有的在忙着写请战书、决心书;有的在擦拭刺刀;有的在整顿行装束紧草鞋带;有的党员预交了党费;有的战士正忙于写家信;有的写杀敌竞赛的挑战和应战决心书……。他们每个人的庄重神情里,都蕴藏着一个共同的心愿:要以步枪、刺刀、手榴弹打垮敌人的最新装备,讨还血债!3营(下属10、11、12连和重机枪连)担任这次战斗任务的主攻。它是参加过平江起义,跟随党中央、毛主席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队伍,它的前身是红军3军团4师12团。他们班以上的干部和大部分战士都是红军老战士,都曾身经百战,屡建功勋。记得转战山东路过晋东南抗日根据地时,还受到朱德总司令和彭德怀副总司令的检阅,并被朱总司令誉为“干部团”。现在,严峻的战斗考验又来到他们的面前,他们纷纷表示要在这场歼敌战中,为战胜日本侵略者,不怕牺牲,再立新功。
人民群众在地方党和政府的动员和组织之下,组成担架队、运输队、救护队,一批一批地涌来了。他们抬着担架,带着救护器材,扛着弹药,心情激动,精神抖擞地前来参加战斗,更加增强了指战员们胜利的信心。
在部队动员休整的当儿,团长周海滨同志,这个年方20多岁、精明强干、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作战勇敢并有丰富指挥作战经验的青年,和我带领1、3营排以上干部,走近独山察看地形和敌情。我们观察到那座光秃秃的山顶上,有少数敌人来回游弋,没有构筑工事,估计可能是敌人的警戒哨。日军一部分人员在独山庄北石灰窑附近的树林下休息,也许有的正在做着扫荡梁山凯旋而归的美梦。周围有一圈长长的围墙,里面有平房数间,围墙外有一段开阔地,有利于观察和防守。两门大炮在庄南大院外面约十多米处放着,敌人正挖着临时的工事,大约有100多人在防守。另一部分日伪军驻扎在南边村庄里的戏台上,周围也有围墙,配有机枪防卫,与庄北之敌遥相呼应。独山庄东边独立土墙院内有伪军进出,似乎悠闲自得,一点也没有陷入包围圈后的惊恐迹象。
我们一边观察,一边对敌情进行分析,从各种征候看来,估计敌人似乎是在这里作暂时的休息后还要走。当时敌我的兵力对比,在数量上大致相等,但是敌人技术装备大大优于我们,白天向敌发起进攻,同敌打硬仗,对我不利。我必须发扬我军近战夜战的特长,以我之长制敌之短。要突然袭击,速战速决。于是,团长和我当即下定决心,在梁山地区消灭这股敌人。决定3营担任主攻任务,10营为团预备队(1营是刚由伪军起义部队整编成立的新队伍,人员甚少,尚未经历严峻的锻炼)。待战斗打响后,将师部派来支援我团战斗的师特务营4连——一支新组成的连队,也一同编入团预备队。我们对3营担任主攻作如下的部署:以一部分兵力首先抢占独山高地,切断敌人向梁山逃窜的退路,营主力(10、11、12连)从东面、南面、西面同时向敌发起猛烈的进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敌人以歼灭性的打击,抢占石灰窑后,迅速向敌纵深发展。如敌不动,黄昏后发起进攻;发现敌人逃窜,就立即发起进攻。3营根据团的作战决定,进一步作了部署。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隐蔽在青纱帐内、树林中、坟地里的我指战员,一个个士气高昂,他们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劳和酷热,等待着,等待着……。他们恨不能把悬在空中的太阳摘掉,让手中的武器发出威严的吼声。夕阳渐渐消失在天边,幕霭抖开了灰暗的薄纱,罩住了巍峨的群山,几颗明星开始升起来了。这时,在前方观察的干部报告,活动于独山山头的敌人悠悠地下山了,这是敌人逃窜的征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命令3营立即发起进攻。在11连连长李新发同志率领下,由南向独山庄进行主要突击。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战前的寂静,回荡在梁山山谷,敲响了入侵者的丧钟。紧接着,我集中的十余挺轻重机枪和掷弹筒射出复仇的火焰,掩护着冲锋部队勇猛前进。11连首先突入庄内,一排排子弹和一颗颗手榴弹在石灰窑四面开花。枪弹声、手榴弹爆炸声、喊杀声震天动地,交织成一曲气壮山河的交响乐。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乱作一团,有的趴在地上,有的慌忙逃往隐蔽处,盲目射击;有的“哇哇”乱叫,来回奔跑,像没头苍蝇,自相撞击;有的窜到大门外,企图把大炮拉进院内,进行疯狂顽抗。但为时已晚了。具有远程杀伤威力的大炮,在我长于近夜战的指战员面前,丧失了它应有的作用和能力,变成了纸老虎。
趁着敌人尚未清醒之际,我指战员们如同猛虎下山,抢先占据了石灰窑两端围墙,在敌人心脏插进一把尖刀,实现了战斗预料中的第一步计划。与此同时,10连连长高德义带一部分战士抢占了独山,控制了制高点,切断了敌人向梁山逃窜的去路,连主力迅速向11连靠拢。几乎在同一时间内,12连向东边土墙也发起了猛攻。三个英雄连队并肩战斗,形成钳形猛烈攻击。
敌人见势不妙,退回院内,在轻重机枪火力的掩护下,分成若干梯队,组织了一次又一次疯狂的反扑,妄图从我们手里夺回这段围墙,恢复失去的阵地。敌人的疯狂也恰恰暴露了他们的弱点,使我军指战员从反面深刻了解到,我们巩固了这个阵地,就等于站稳了脚跟,有利于向纵深发展,直到全歼敌人。失去了这个阵地,就意味着战斗取得的主动转化为被动,将付出更大的代价,甚至敌人有成为漏网之鱼的可能。因此,我指战员个个沉着、机智、果敢,各自为战,独自为战,用手榴弹和刺刀连续打退了敌人六、七次反扑。敌人上来一批,死伤一批。经过多次反复争夺,敌人妄图夺回围墙的阴谋终告破产,只好抛下一大堆尸体,掉转头打算抢占大院东北方向的大堤,实施突围逃窜。
这时,我们战士机警地窥察出了敌人的企图,立即先敌抢占了大堤,堵住了敌人的逃路。在我密集火力封锁下,敌人不得不再次退回院内。这下可把敌酋田中少佐气得七窍生烟,两眼冒火。他“哗啦”一声,举起了指挥刀,亲自率领残部咆哮着冲过来,妄图杀出一条血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指挥员大喝一声:“准备,拼刺刀!”我人民子弟兵个个怒火燃烧,端起明晃晃的刺刀,趁着手中投出的手榴弹的烟雾,一声高喊“杀!”向敌人猛扑过去,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
“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这真是一场比意志、赛勇敢的严峻考验。院墙内外,到处是刀光剑影,血溅肉飞。我英勇的战士,个个浑身是胆,前仆后继。有的战士不幸倒下了,后面战士就踏着烈士的血迹继续向前冲杀,坚持就是胜利,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捅,刺刀断了就用枪托砸,用拳头打,用脚踢。青年战士白民,刺刀刚从敌人的胸膛里拔出来,冷不防一个高个子鬼子兵向他猛扑过来,他一闪身,被鬼子踢了个踉跄,他翻身爬起,躲过敌人闪着寒光的刺刀,猛地用双手紧紧抱住鬼子的双腿,使劲一拉,把鬼子掀倒在地,旁边一个战士跳过来,一枪刺中鬼子的咽喉,结果了他的狗命。侦察员小乔,连着用步枪拨开敌人的刺刀,刺死了两个鬼子兵。这时,有两个鬼子兵围过来,他急中生智,对准敌人的下颌,扣响了板机,一个鬼子兵应声倒地。另一个鬼子兵扭头就跑,他紧追两步,一个跃进突刺,从背后给鬼子兵来了个透心凉。11连有个战士同敌拼刺刀,因用力过猛,刺刀插入敌胸膛太深,一时拔不出来,可迎面又冲来一个鬼子,他一着急就把半截刺刀别断在死去的敌人胸膛里,举起剩下的半截刺刀继续和敌搏斗。后来,他风趣地说:“日本鬼子确实厉害呀!你们看这狗家伙临死也把我的刺刀咬断半截!”还有一个战士把刺刀捅到敌人身上后,一时拔不出来,就干脆丢掉自己手中的步枪,趁势抱着敌人,一手抓住鬼子的步枪,抬起一脚,鬼子兵跌了个狗吃屎;他用力一抽,夺过鬼子的步枪。事后,他诙谐地说:“(湖北汉阳造步枪)换一支大盖子(日本三八式步枪),这买卖不太合算;下次定拿这支大盖子换它一挺歪把子(日本造轻机枪)哩!”
一弯新月悄悄升上中天,仿佛要把人间这场战斗留在深深的记忆中。让历史永远记住这一页,正义战争必将战胜非正义战争!经过几小时反复的激烈搏斗,敌人死伤惨重,锐气大挫,龟缩在院内不敢出来。此役,我方也有不少伤亡,战斗暂时处于平静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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