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设在武昌两湖书院。这是为继续北伐专门培养干部的学校,是全国优秀青年汇集的地方,学生有五千多。挂名校长虽是蒋介石,但实际负责人却是我党杰出的政治家恽代英同志,因而学校是在我们党的直接领导之下。我和公今寿、谢拙民从军阀张宗昌统治下的山东跑出来,到武汉能进入这样一个朝气蓬勃的学校,心里都有说不出的高兴。但是,我们的革命热情虽然很高,却没有经受过实际锻炼,身上存在着不少缺点,凭着主观的愿望,对革命的要求很高,一切都希望符合自己的心愿,缺乏实事求是的正确态度。并且,我们的自由主义严重,有着一定程度的青年学生的狂热性。
一天,我们有事外出,见街上有群青年在围看一张布告,我们也凑过去看了看,原来是中央军事政治学校长沙分校要在武汉招收二百名新生。我们看了这张布告后,毛病犯啦,一个个都想去长沙了。因为我们都听说长沙很“红”,有“小莫斯科”之称,认为到那里去革命,一定非常痛快。不过,也有不够理想的地方,那就是布告上写着的,那儿的名誉校长还是蒋介石,真使人冷了半截。
我们边走边谈论是否去长沙,公今寿最激烈,一万个要去,他说:
“湖南有毛泽东,还有蔡和森、夏曦等出类拔萃的伟大优秀人物,工会农会力量很大,组织也最好,土豪劣绅已不敢作威作福,人民觉悟高,咱只要能在长沙过个十天半月,即使死了也无怨言。”
我当然也很想去,但觉得蒋介石做名誉校长不好。公今寿说:
“就着他的腿搓绳呗,有什么不好!吃了他的饭,将来照样在他锅里拉屎。他这个总司令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实际上还不是共产党在领导?”
我觉得公今寿讲得很有道理,就对谢拙民说:“去吧!”
谢拙民比我们老练得多,他想了一下,说:“既然你们都主张去,我们就回去请示请示吧。”
这时候,为了适应大革命的需要,各地都在办革命学校和各种短期训练班,常常到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来要骨干,学员中如有自愿要求去的,组织上一般都能批准。我们回到校里,找了领导,他同意了我们的要求,但严肃地向我们指出t组织上所以同意你们去,是要你们去发挥作用,你们可不能有自由主义想法,青年学生特别要警惕这一点。我们听了后连连点头,可思想上却没有真正接受。
第二天天一亮,我们就起来,一切准备停当,吃完早饭,到校部打了张出门条,便背着六个大网篮上了火车站.
在车站上,我与公今寿发生了一场小口角。六只网篮中,三个最大的全是我的,他批评说:
“看你这种农民意识,累累赘赘带上这么多,还有这床破被子,唉,早扔掉算啦。”
其实,这三个大网篮里,也不全是我的东西,如果细心分一下,我的只占五分之一,其余都是别的同乡的。他们有的去参加北伐宣传队了,有的去参加叶挺同志的=十四师了,还有的到蔡廷锴的第十师去了,临走时,都将多余的东西交给我,说我是老大哥,替他们保管着都很放心。我也觉得这些东西丢了可惜,何况他们在托咐时,都讲得很恳切!就拿那条破被子来说,那是杨的的,他一再恳求我,要我妥为保管,说这条是“穷汉被”,又叫“成功被”,要盖到革命真正成功,劳苦大众真正解放后,留着做纪念,教育后代,绝不能丢掉。我受人之托,必须忠人之事,所以始终将这些东西保管得很好。现在公今寿批评我了,我挺有理由地向他作了说明,他笑着说:
“你这个老大哥啊,真象个看家婆,才革了几个月的命,就收了这么一大堆,等革命成功后,看你装几火车”
说得大家都笑了。
我们从武昌来长沙的那天,下火车时天已墨黑,而且下着蒙蒙细雨。一上街道,公今寿就叫:
“肚子饿极了,快找个地方修修‘五脏庙’。”
一家小食店门前,停着十几辆独轮土牛车,车上装着满满的粮食,推车的人们,怕粮食受潮,车上都盖着笠帽和蓑衣。店 ’里十几个推车的农民在吃饭,他们的上衣不断往下滴水,他们大概已经在雨下淋了半天。我们向店家要了饭菜,坐在靠里 .的桌上。一会,一个粗眉大眼的农民,放下碗筷说:
“老三,吃快些,还有三十里哪”
另一个身材比较矮些,但挺结实的农民回道:
“明大哥,放心吧,别说三十里,就是再添个三十里,我们照样赶到。还能使北伐军缺粮吗?”
那个被称为“明大哥”的点点头,到门外张开手,沾了沾雨,回来说:
“比刚才大些了,我看大家都把褂子脱下来,绞绞干,再盖上一层,不要跑了一天,送去的都是湿粮。”
几个已经吃好饭的农民,都将上衣脱下,绞尽水,盖到车上去了。突然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农民,在车子旁边叫道。“老三,你这个粗心鬼,为什么不把蓑衣盖好,粮食淋湿啦l”老农民走到那个还在吃点心的老三面前,继续责备道,“给你讲过多少遍了,我们自愿运粮,就是表表对革命党的心意,要千万当心,可你偏不注意,粮弄湿了,我看你回去有面孔见农会委员长!”
老三连忙放下碗筷,三脚两步奔到车前,跺着脚说“唉,我这人真粗心。”
其余的人也围到车前,看着老三。那位明大哥说。
“大家再检查一下车子,看是不是都盖好了,这是支援我们自己的部队北伐,千万大意不得。”
他们推着车走了,我们不断赞扬这里的农民觉悟高。
长沙分校在小吴门外,校门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八仙桌面大的四个黑字:“尽量左倾,”两旁贴着长幅标语,左边是t“西方的无产阶级和东方的弱小民族,联合起来”右面是:“打倒国外一切帝国主义,消灭国内新旧军阀l”公今寿见了后,竖起大拇指对我们说:
“怎么样?嘿,这才过瘾啊!”
值班室里一位很和气的女同志接待了我们。起先,公今寿有些感到失望,拉拉我的衣角,低声对我说:
“老道哥,现在大概是女人的天下,怎么这样好的地力也有女的。”
听了公今寿这话,我想起了在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的一件小事,不觉好笑起来.
那是我们进入中央军事政治学校不久,这天,公今寿收到一位老乡带来的信,是济南的一个同学写的,信中讲了许多有关他的家乡民不聊生的情形,他读后心里很不好受,便往床上一倒,闭着限对军阀和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恨得直叹气。谁知他正在气愤的时候,胖大姐陈桂珠来了,她是党员,活动能力很强,很爱开玩笑,她见公今寿躺在床上睡觉,就弄了个纸捻,捅他的鼻孔。我们这几个山东老戆,对这里的女同学本来就看不惯,她们有的将头发剪成平顶,有的只留二三分长,都赤脚穿双草鞋,男不男女不女的,在我们这些从“孔圣人”家乡出来的人的眼里,简直不成体统,而且她们不知染上了什么怪癖,偏欢喜逗我们玩,使我们烦恼之极。这时,公今寿一翻身子,坐了起来。陈桂珠赶紧将纸捻扔了。公今寿受到捉弄,心里当然不舒服,但又不好为这种事发脾气,急得涨红了脸,结结引巴巴地说:“岂,岂有此理,‘文明’到我,我,我头上来了l”陈桂珠见他这副憨相,笑着拣起纸捻,说;“看你把孔家封建铺子开到几时”说完,又威胁着要捅公今寿。公今寿急得直跺脚,边逃边对我说。“唉,老道哥,现在大概是女人的天下……”
现在,我见公今寿又讲这句话了,一面想笑,一面又担心他在这新地方,闹出类似的笑话。后来,这女同志给我们分好床位,又给我们送来了洗脚水,公今寿才转忧为喜,高兴地说:“好好好,这里一千一万个好,连女同志也比武昌的好得多。”
其实,我们对长沙分校的看法,是表面的,完全错了。这所学校,跟武汉的总校正好相反,是被国民党右派控制的,教官军阀习气严重,学生中土豪劣绅的子弟很多,时常向进步同学寻衅。校门上写着“尽量左倾”等字样,是校方迫于形势,故意装装门面,搞些伪装而已。
不久,公今寿在长沙分校遭到了打击,我们都很愤慨。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公今寿积了一些钱,买来了一支早就想买的大帽子派克笔。他高兴得很,将这笔写了又写,看了又看,还不住地对我们说:“咱穷小子开洋荤啦,你们要啊,只管向我拿啊。嗨,笔尖儿确实滑溜。”当然,我和谢拙民也很高兴。
事情很凑巧,就在买笔的当天,有一个同学的一支派克笔不见了,这支笔和公今寿买的一个样子,一样颜色,并且也是新的。这同学怀疑自己的笔被公今寿偷了,就去报告薛排长。薛排长这人主观得要命,他原是冯玉祥部下的一个小小尉官,军阀习气很重,人长得干瘪而瘦小,两只大瓣虎牙老露在厚厚的嘴唇外面,一副凶相。开起口来,十句话里总有七八个“妈的”、“奶奶的”。而且特别看不起我们山东来的学生,说是笨头笨脑,戆里戆气,好睡懒做,所以对我们也特别严格,处处搬内务条例和步兵操典来整我们,我们稍有不慎,就被他处罚立正,所以我们对他的印象很不好。
薛排长听到失笔同学的报告,也不好好了解,就来追查公今寿了。他走到公今寿面前,露着虎牙问道.
“奶奶的,公今寿,你有支派克笔吗?”
“嗯,有啊。”公今寿正坐在床沿上看书,他平时对薛排长最不满意,所以爱理不理地回答他。
“妈的,立正l对上级讲话能这样吊儿郎当?”
公今寿只得放下书本,站了起来。薛排长继续问道.“笔哪儿来的?”
“买的,还能去偷?”公今寿听了薛排长的问话,很不舒服,
但并不晓得薛排长是把他当窃贼来追查的,所以用“偷”字来反刺薛排长。薛排长并没有理解到公今寿在刺他,继续查问道:
“妈的,什么时候买的?”“今天上午。”
“什么颜色?”“黄的。”
大概薛排长以为问题已经够清楚了,那同学的派克笔也是上午不见的,并且也是黄颜色,于是进一步用质问的口吻追问道:
“为什么早不买迟不买,偏要今天上午买?为什么不买绿的、黑的,偏要买黄的?”
我在旁边也觉得这话问得古怪,人家买东西总有个选择的自由吧,为什么要这样一本正经地质问呢?公今寿已经有点忍不住了,他对薛排长看了一眼,回道:
“这与内务条例、步兵操典大概没关系吧l”
薛排长被公今寿这句话顶得光火了,他的脸渐渐由黑变紫,两只大虎牙也露得更出了,满口唾沫地叫道:
“奶奶,嘴还要凶,你为什么偏在人家丢了一支黄色派克的时候,买来了一支黄色派克”
“难道我是偷来的?”公今寿的脸孔一下子涨得通红,也瞪着眼叫了起来。
“奶奶的,你这穷小子买得起派克笔l”薛排长象做结论似地挥着手吼道。
“你……”公今寿气得直跺脚,说不出话。
我赶紧说道:“报告薛排长,你不能冤枉……“用不着你开口l奶奶的,你也不是好货l”我想为公今寿证明他的笔是今天买来的,可是薛排长不要听,还继续对公今寿喝道:“把笔交出来!”
“什么?要我把笔交给你l我真是小偷?”公今寿哆嗦着嘴唇,捏紧拳头,向薛排长跨前一步。
站在我身旁的谢拙民,怕公今寿打了薛排长要闯祸,赶紧上去拉住公今寿的手,说。
“今寿,冷静些。”
但是,薛排长已经不冷静了,在他看来,士兵顶撞上级是无论如何不能饶恕的,于是一面说:“奶奶,你还想打人!”一面就对着公今寿的胸脯打了两拳。
公今寿暴跳如雷,要上去揍薛排长,谢拙民哪里肯放手,打了领导除要关禁闭外,还得开除。他的两只铁腕使了使力,抓着公今寿的膀子,公今寿只能在原地蹦跳。我也叫公今寿按住性子,有话好好讲,不要犯错误。公今寿稍许冷静了些,但胸脯仍是一起一伏地出着粗气。
薛排长并没有因为公今寿发急,而考虑自己是否冤枉了好人,他反而进一步逼着说:
“你放明白些,妈的,快把笔交出来!”
谢拙民见这样下去,薛排长非要挨公今寿的揍不可,于是想办法打圆场,他从公今寿胸襟上摘下派克笔说;
“今寿,先交了,有理再慢慢讲。”
说着,就将派克笔向薛排长递过去。薛排长刚要伸手来接,公今寿一把抢了过来,叫道:
“老子顶天立地,窝囊气一分钟也受不了!我能把笔交给你?”
说着,他狠命地将派克笔往地上掼去,咔啦一声,公今寿心爱的派克笔裂成了几段。我和谢拙民都呆住了。薛排长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正在这时,那个失笔的同学跑来报告说:“笔找到了,是掉在床下面的。”公今寿这回嘿嘿冷笑了几声。薛排长一时下不了台,反而老羞成怒,说公今寿目无官长,叫来岗哨,将他关了禁闭。
我和谢拙民气极了,料不到革命队伍里竞有这样不讲理的领导!
光生气也没用,过了一会,谢拙民说:“走,老道,咱们去找找老赵。”
老赵叫赵柔坚,是我们队里的党支部书记,一九二六年底在武昌时曾和我们见过。他是党派来的,不过,这里学员的情况比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复杂,因此他的身分并不公开,但也不很隐蔽,大凡靠拢党的进步同学,都晓得他是支书。他年纪很轻,只二十二岁,中等身材,宽额头,大眼睛,很冷静,讲起话来一日唾沫一个窝,句句扎实。他和我们编在一个班里。
赵柔坚了解情况后,劝我们不要着急,但应该从这件事情里吸取教训,正确看待这所学校,面对现实,不要被某些现象迷惑。随后他去找了倾向我们党的一位领导,将公今寿放出来了。
公今寿从禁闭室出来后,肚子气得鼓鼓的,嘴里骂个不停,我们只好对他劝说了一番。不过,通过这件事,我们确实感到了肩上的压力,在这样的环境里,应该多起些好作用才对啊
到长沙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小妮儿刘辉从武汉来看我们了。她身穿军装,本来剃得光光的头,现在留起了二分长的头发,除了那双秀美发光的眼睛外,看不出是个女的。她见了我们就埋怨道:
“不声不响地漓了,招呼也不打一声。”
我笑着解释说:“这里又没女生队,讲和不讲一样,反正你不能来。我们不是给你去信了吗?”
她气得小嘴儿一嘟一嘟的,我们只好一再解释。谢拙民关心地问道;
“你怎么一个人来长沙的?”
刘辉眼睛看着我们身后,忽然抿着嘴笑了起来,不回答。我正要回过身子,看看身后有什么东西引她发笑,突然一巴掌拍在我肩上。嘿,原来胖大姐陈桂珠和另一个女同学陈丽,站在我身后已经很久了。我心里感到奇怪:“你们这些冤家难道也是来看我们的?”
陈桂珠打了我一下,笑着说:“这里没有女生队,你们舒服多啦!”
陈桂珠说着,便放声大笑。这时,赵柔坚和另一同学杨瑞甫也来了。
杨瑞甫也是山东老乡,和我们很亲近,是个结巴子,个性很温柔,处处关心我们,象个老妈妈。
陈桂珠看看我们这些山东大汉,突然说:
“柔坚,你现在是被孔老二包围着啊,要特别小心。”
杨瑞甫接过口来说:“放……放心好了,他……他不会要你裹小脚的。”
“怎么!你们都熟悉?”谢拙民问。
赵柔坚风趣地说:“我来介绍一下,”他指了指陈桂珠,“这是我的夫人。”又指指陈丽,“这是老杨的对象,也就是未来的夫人。”
原来他们都是老交情,我们却还蒙在鼓里。
赵柔坚邀我们出去逛逛,见公今寿不在,就叫杨瑞甫去找。杨瑞甫找了好一会,回来说:
“这……这、这个目、目不斜视的人说,说感冒了,不想出去。”
这是公今寿的老一套,他比我们还要封建,凡是要和女同学一起出去走走,他不是推说自己感冒,.就是说头痛得厉害。我和谢拙民拆穿了公今寿的西洋镜,硬把他拉了出来;我和谢拙民心里也有盘算,我们两人,在女同志面前不会说话,和他们一道出去,一定很尴尬,拉上公今寿多个伴儿,胆子可以壮些。
我们踏上郊区的一座小山,俯览长沙的全貌。一排排的房屋,一层层的山峦,一条条的街道,一簇簇的人群,全都呈现在眼前,看了使人精神爽朗。刘辉告诉我们,中央军事政治学校一切都很好,恽代英同志常给大家上政治课,党的领导很坚强。我听了很高兴,对来长沙分校有点后悔,便发表了一通感慨。公今寿心里一定感想更多,不过他仍是保持他的风度,在女同志面前一言不发。
我们正在说着,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妇女的责骂声:“不要脸的东西,我把你当革命同志,原来是个坏蛋l”接着,从后山坡走出个穿裙子的青年妇女,脸孔通红,急急从我们身旁跑过。她胸前挂着块“湘潭女中”的校徽,是个女学生。我们很奇怪,就转到后山坡,看个清楚。只见有个人踉跄着步子,垂头丧气地从另一条路上走了。公今寿眼尖,这时突然叫道:“余五一!”
我们一听这名字,立刻看出了这人正是我们排里的那个扁鼻子国民党员。
余五一是牢骚总司令,对共产党怀有刻骨仇恨。他平时在学校里,时常拉开破嗓子,流里流气地唱《刀劈三关》,唱《苏武牧羊》。据说这人常玩女人,生过杨梅疮,所以走起路来,两只脚常往里拐。他不管见了谁都称“老乡”,还标榜自己是蒋介石的忠实信徒,骂共产党是赤色帝国主义的走狗。我和公今寿见了这情形,心里很郁闷,怎么这样的人也进了革命队伍l公今寿最受不了,骂他是马群里的走驴,是阴沟里的石头,又滑又硬又臭,常与他吵架。而杨瑞甫总担心公今寿会吃亏,因为余五一有一帮恶势力,常欺侮人,所以他老是结结巴巴地劝公今寿说:“百忍堂中有太和,能忍者自安。”拚命拉着公今寿,不让他吵嘴。
“这个龟孙王八羔子,一定在这里不老实,我去教训教训他“
公今寿指着已走到山脚下的余五一切齿地骂着,一定要去追他,但还是被杨瑞甫拉住了。公今寿在地上拾了一块石头,向余五一狠狠扔去,正中他的脚跟。余五一头也没有回,赶快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