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6月,我在福建宁化县上曹坊参加了工农红军。开始,我在红四军第二纵队副官处当公差兵。6月底,部队移驻江西省兴国县城里。一天,纵队政治部宣传科长张际春同志把我叫去谈话。我把自己的简历对他谈了之后,他开门见山地说:“你会写字吗?”我在家读过几年书,还在学校当过一年半的校役,便不好意思地回答说:“写得不好。”张科长高兴地说:“不要紧,写几个字给我看看。”随即他拿来了纸笔墨砚,要我当场面试。我接过纸和笔,心里有些紧张,一时不知写什么字才好,憋了老半天没有下笔。张科长很随和地说: “不要紧,随便写什么字都行。”紧接着他又说: “就写‘打土豪’三个字吧。”于是,我一笔一划地写出了“打土豪”三个字。字体虽然不太漂亮,但还算端正。张科长一看,满面笑容,拍拍我的肩膀说:“行!你就到宣传队当宣传员!”
在这半年以前,红军中的宣传员是不吃香的。因为那时还不太重视宣传工作,搞宣传都是抽一些病号参加。因此,曾经有少数同志说宣传队是“收容队”、“卖狗皮膏药的”。古田会议决议,指明了红军中的宣传工作的重要意义、任务和方法,为红军宣传工作制定了正确的方针。1930年4月26日,红军第四军政治部还发布了《宣传员工作纲要》,使宣传工作更加具体化了。自那以后,宣传员的成份也起了根本变化,再也不象以前那样了,而是挑选机关、连队中文化水平较高的骨干分子参加。这样,宣传队的地位比以前高多了,谁当上了宣传队员,谁就被认为是有两下子的人,其本人也觉得光彩。我能到宣传队里去工作,心里当然是甜滋滋的。宣传队的任务主要是宣传工农群众、检查部队纪律,瓦解敌军和教育俘虏,搞社会调查,发动群众打土豪,筹款,对部队进行宣传鼓动工作,给连队战士教唱红军歌曲等。形式上主要是文字宣传、口头宣传、化装宣传等。文字宣传主要是写标语,散发传单。同志随身带着宣传品,在行军途中不断散发给群。到了县城、圩镇,我们宣传队就用大红布上标语,悬挂于街道中间。凡是人们常到的方,都要写上和贴上标语和布告。我们还常通过邮局给敌方白军官兵邮寄宣传品或信,向他们宣传红军的主张、方针和政策。
我宣传队的第二天,就拿着一把棕刷子,提着小桶石灰水,走到哪里写到哪里。石灰用光,就在当地购买补充。标语内容有对敌人,有对群众的,也有对部队的,如:“打倒豪劣绅”、“反对军阀混战”、“消灭反动力”、“农民暴动万岁”、“穷人不打穷”、“实行男女平等”、“士兵不打士”、“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等。当我想,写标语就是为红军留名扩大红军的政影响,所以,我们每到一地总想多写上几条语。写斗大的字还觉得没有气魄,就到老乡里借来梯子架在墙上,写更大的字,就这,红军所到之处,在行人易见的墙壁上,都我们写下的标语。别看这些石灰字,其政治影响可大哪。穷人看见它高兴,地主看见它丧胆。一天,我们几个人来到湖南浏阳县文家市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大家一到此地,几把棕刷子在墙壁上就刷开啦。附近的群众看见我们写标语,就知道“朱毛”的红军来了,纷纷围拢上来看热闹。有个中年妇女走到我们跟前说:“红军同志,到我家门口写一条好吗?”。“好!”我高兴的应了一声,就走到她的屋檐下写了四个大字。那应大嫂笑嘻嘻地问:“什么字?”我指着墙上的字告诉她:“红军万岁!”。她听了连连点头,说:“好,好!红军万岁!红军万万岁!”可是这个村子里的地主、土豪劣绅,发现我们来了,知道将有大部队进村,一个个都逃到村外去了。这也好,部队进村后不费一枪一弹就可以向地主“清仓查库”,把地主、土豪剥削农民的粮食和物资,分配给当地的工农劳苦群众。
搞口头宣传主要靠口讲。这个任务主要由一些善于讲演的同志担任。他们手持一面红色宣传小旗帜进行讲演。为了更好地吸引群众来听宣传,有时还敲锣打鼓,而后乘机作讲演。我们还经常深入各家各户作个别谈话;教育俘虏。我虽然负责文字宣传一一写标语,但了搞口头宣传。一次,领导上让我看管名俘虏。这些俘虏绝大多数是穷人出被迫参加国民党军队的。他们被俘后,行优待俘虏政策。因此,他们对我们没敌意。除少数人想回家外,多数表示愿红军,但一时还没把他们编入连队。一天营时,一个俘虏兵乘我睡觉时候,从我里偷走了几十元(银洋)伙食费。当我,发现钱袋里的银洋没了,猜测是俘虏。我没有发火,也没有挨个搜身,而是讲清道理,我和大家说,这笔钱是大家费,我有份,你们每个人也有份。在红军里,人人亲如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能象国民党军队那样,谁手长谁发财。一笔菜钱丢了,大家吃饭就成问题。俗话民以食为天”,大家没有饭吃,怎么能我的话一停,底下就唧唧喳喳地议论开一会功夫,有个人把我拉到一边,说是的。后来经过个别教育,偷钱的俘虏兵错误,把钱交了出来。这件事使我体会标语威力大,但口头宣传的作用也不小啊!
在红军部队里,还经常举行文艺晚会,鼓舞士气。不过,那时的剧团不象今天的专业剧团,都是业余的。参加演出的演员除宣传队的宣传员外,有不少是自动参加演出的战士、班长、排长、连长。许多领导同志也登台表演,如当时担任师直党总支书记杨成武、团党总支书记王集成和师政委刘亚楼等政治干部都当过临时演员,这对我们宣传队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鼓舞。我第一次参加演出的节目是表演唱: 《工农兵和妇女解放歌》,表演时有的扮成工人,有的扮成农民,有的扮成士兵,还有的扮成妇女。我扮农民,其它歌词现在记不起来了,但我唱的那一段几十年一直没有忘记。大意是:
我本是一农人,
多少年痛苦都受尽,
今天想起来,怎么不心痛?地主剥削、豪绅压迫到如今,还有靖匪更凶恶,
屠杀我工农不留情,铲除封建地主,
消灭土豪靖匪,
要不这样永做奴隶。
我初次登台,演得很不自在,但却博得观众的阵阵掌声,越演越起劲。现在回想起那次演出,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当时,还有一种宣传形式,就是化装宣传,就是搞活报剧,搞斗地主,搞斗“洋人”的戏,演反面人物的演员要穿上地主“洋人”的服装,戴上高帽子进行游乡、游街。演“洋人”的宣传员还要想办法把鼻子弄得高高的,腹部塞上点东西装成大肚皮,这种形式为群众喜闻乐见,效果也很好。但由于那时文艺人才不多,所以,一般都是运用文字宣传和口头宣传的形式比较多。
当宣传员比在机关、连队的工作累得多。每天部队还没有出发,宣传员跟打前站号房子的管理员提前动身。部队到达宿营地后,大家都休息了,宣传员才陆陆续续地回到宿营地。当时虽然工作量很大,但我们并不觉得累,总是乐呵呵的。因为我们觉得这也是红军的一项。重要的政治宣传鼓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