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祁福孝的故事(文/孙艳华)

15596 发表于2019-06-12 19:57:42

1930年,祁福孝出生于山东省章丘县一个贫穷的农家。父母节衣缩食供他念了三年私塾,后来家里实在无钱再供他读书了,他只好回家放牛了。14岁那年,一家人无法填饱肚子,无奈之下,祁福孝提出要独闯关东去投奔在吉林农安县的二哥。父母虽然舍不得让孩子出去冒险,可不走出去孩子也没有生路,老人不得不同意了他的要求。于是,祁福孝告别父母,一个人踏上了闯关东的路。

那是日本侵略者横行中国的岁月,祁福孝一路上看到了太多的人间惨景,多少逃荒者死在路旁,多少村庄被烧杀掠抢。这一年,这一路,14岁的祁福孝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一颗爱国救国之心在闯关东的千里路上铸就,一个报国志向在脚下丈量,他虽然饿得浑身无力,但是他的底气在支撑着梦想。

来到农安县,二哥把他送到农安县东盛铁匠炉当了学徒。这以后在祁福孝身边发生了很多大事,首先是他痛恨的日本鬼子投降了,老百姓扬眉吐气了。接下来他因干活手脚勤快,虚心好学被师傅允许提前出徒了。改天换地中,祁福孝也过上了新生活。

1945年秋季,日寇投降以后,农安县成立了人民政府,组建了人民自治军。刚解放的农安因与国民党统治的长春毗连,敌人在农安的活动很猖獗。12月,刚组建不久的“人民自治军”发生哗变,他们与敌伪、匪徒勾结在一起,打死了新生红色政权的县长,破坏了农安县政府。一时间,敌对势力如一片乌云遮住了阳光,老百姓称哗变的人民自治军为“黑八路”,这些人与土匪沆瀣一气鱼肉百姓。当年,发生在县城里的这件事儿,远在乡下铁匠炉学徒的祁福孝并不知晓。那时“黑八路”的连长马振元有个干儿子叫祁庆才,外号叫“祁山东”,也是“黑八路”的成员。因为同姓一个祁字,又是山东同乡,有人竟从传闻中误把祁福孝当作了“黑八路”连长的干儿子。谁能想到这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会与祁福孝相关呢?可这件事还真关联了祁福孝一生。

秘密战线的祁福孝     

1946年1月中共在伏龙泉再次成立了隶属吉江(驻洮南)行署领导的农安县政府,哗变后的敌对势力很快被人民军队歼灭。轰轰烈烈的农村土地改革开始了。土改中祁福孝分得了土地。

1947年,在轰轰烈烈的解放战争中,17岁的热血青年祁福孝报名参军被分配在县大队,他成为新生红色政权的保卫者,他每天为城关区人民政府站岗、放哨,有时还参加剿匪战斗。当战士他表现很突出,9个月后他被调到县公安局治安股当了干事。在辽沈战役期间,长春是一个重要战场。长春、长农、九台、怀德、双阳等县政府,发动群众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支前运动,积极组织公安、司法部门的干警和民兵,在封锁戒严区站岗放哨,维持社会秩序;调动充足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保证围城部队10余万人军需物资的供应和运输;按吉林省政府统一部署,接纳和救济长春难民15万余人。那一阶段,农安县的匪徒活动也非常猖狂,1948年4月,被国民党当局派到农安县潜伏下来的土匪头子林泽川,勾结和集聚靠山、万金塔、黄鱼圈一带已经逃散的土匪和地方武装,成立了160余人的“还乡团”,并先后3次进犯靠山、黄鱼圈的区、村农会,杀害村农会干部和土改积极分子5人。同年5月23日,林泽川匪帮又袭击靠山区政府,打死长农支队和靠山区中队干部战士10余人,抢走土改果实银元2麻袋、东北币2亿余元、马15匹,还烧毁民房12间。在如此紧张繁重的治安任务面前,祁福孝和公安干警们吃住在公安局,他们每天都忙于战事,忙于剿匪。18岁的祁福孝在破案中掌握技术,在剿匪中学会了打仗。他参军还不到一年时间,就光荣入党了。

祁福孝八十大寿与妻子合影

 1949年,新中国成立了。祁福孝经过对新旧两种社会生活的体验,他有了自己的思想,他要跟着共产党干革命。在公安局,他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工作成绩令人啧啧称赞。正当他在治安股做刑侦、治安工作有声有色的时候,1 9 5 4年初,一纸调令将他调到省公安厅。一个人有了理想,他的行动就会积极向上。在省厅工作期间,他有思想,敢作为,勤奋工作,深入一线有不怕牺牲的精神,他的表现得到党组织的重视,领导们看他是一棵好苗。来省厅不到两年,他就被提拔为副科长。参军前的打铁功夫,参军后的向上心态,进入公安工作的勤奋作风,工作中的独到见解,这一切都是祁福孝升迁的阶梯,可就在祁福孝宏图大展,想干一番大事儿时,他做梦都没想到的事儿发生了,原农安县公安局干警在审讯1945年“黑八路”时,被审人员中有人检举称,听别人说公安局姓祁的当过“黑八路”。此事儿非同小可,于是1956年秋,祁福孝以被检举参加过“黑八路”为名,不再被作为培养重点,当年的领导虽然很严肃慎重地对他进行了长达两年多的调查,尽管祁福孝一再解释、说明,可在实名检举信面前谁都没有办法,这可能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好人死在证人手”的道理吧。后来,省公安厅于1959年4月以支援通钢建设为名,把祁福孝调离了省厅,直接下派到了大栗子铁矿。离开家那天,看到妻子张秀芬顶着雨领着抱着3个年幼的孩子前来送他,他百感交集,对妻子坦然说道:“我心中无愧于党组织,你要为家多操心了。”从此,他开始了长达5年的矿山生活。

祁福孝到大栗子铁矿后,党组织前后3次调查了解了涉及农安“黑八路”案的40多人,于1961年澄清了祁福孝那段历史,结论为他是清白的。但是,对于祁福孝来说,他只能在矿山工作,他没有能力再回他喜欢的公安岗位。好在铁矿党组织对他是信任的,工友对他是拥戴的。后来,他的家搬迁到了铁矿,爱人和孩子天天能与他在一起生活,家人是高兴的。

在铁矿工作期间,祁福孝被矿领导的热情和工人们的纯朴真诚所感动,他沉下心钻研采矿技术、设备运行和生产管理,很快从门外汉变成行家里手。那时,正值大跃进大炼钢铁的特殊时期,矿山生产会战连续不断。由于祁福孝忘我地工作,他不幸患上哮喘病,一发作就咳喘不止,根本走不了路。政治上的冤屈,他没有抱怨,身体上的疾病他全然不顾,依然忠心耿耿地一心扑在矿山建设上,他这块真金很快被矿山人鉴赏,他从副股长、副科长、车间党总支副书记直至被任命为3 0 0 0多人的矿党委副书记。广大职工的拥戴,是他心系群众所得,职务的一步步提升,验证了他对党的忠诚。1964年7月,祁福孝归队回到公安系统,地委组织部找其谈话时是拟任他为公安处政治处主任,可祁福孝却因哮喘病迟迟没能到任,因为工作需要,组织部门安排了主任,他去公安处报到时被任职政治处副主任,级别是正科级。面对降级使用,领导感到有些为难,可祁福孝却笑着说:“这没什么,我会正确对待组织的安排。”

文革开始后,祁福孝进了“五、七”干校,“黑八路”问题被重新提起。军管会又南下北上找知情人和检举人。最后,是那个实名检举人一再说明是他错了,他恳请调查人员转达对祁福孝的愧疚:“对不起祁福孝了,耽误他这么多年了,相距太远,不能当面道歉。”

回到久违的公安岗位,是祁福孝的心愿。在新的单位,新的领导和新的搭档面前,祁福孝以对事业孜孜以求,始终如一的工作态度,不知疲倦地工作在一线。那时,他工作上的事情从不跟家人说,随时随地接到命令就走,去哪里不告诉家属,走多少天爱人不知道。有一次他出去办案回来,12岁的女儿竟然不认识他了。祁福孝家四个孩子,都是由张秀芬一个人带大,孩子生病,家里闹灾,祁福孝一概管不了。久而久之,他们家形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潜规则,男人主外只干工作,家里女人当家是事都管,夫妻间彼此不沟通。至今说起当年的事儿,张秀芬还说:“有时他正在吃饭,接到通知撂下饭碗就走。你连问都不用问,问他去哪,他也不告诉你,问他走多少天他说不知道。所以以后就不问了。”

祁福孝在地区公安局工作岗位变动了八次,他一次都没有跟领导提要求,而是以战士的领命态度去工作,去拼搏。祁福孝非正式场合很少穿警服,但是,警字在他心里分量是特别重的。他视案情如火灾、如洪峰,从不怠慢,从不留情,他一生办了多少案件,没做过统计,但是,他的奖章、他的立功证上记得清清楚楚。他办案可以不管家里的事儿,但是,他当领导却关心干警的工作和家庭生活,他不是没有人情味的人,而是他关心别人胜过关心自己和家人。

1985年,祁福孝由通化地区公安处副处长被提升为通化国家安全站政委。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个工作岗位。这是一个新筹建的单位,受组织派遣到安全站主持工作的祁福孝已是逾知天命之年。没有办公场所,他就四处协调;没有建设资金,他就省里市里多方争取。望着忙里忙外,累得消瘦的祁福孝,老伴张秀芬心疼地说:“你这么干,不要老命了?”祁福孝心里清楚,国家安全胜过自己生命安全,他还是以年轻人的心态、速度、拼力为建立地处国境线上的通化国家安全站而忘我工作。功夫不负有心人,祁福孝用了5年时间,以他安全站第一人的身份组建起了安全站的干警队伍,建起了办公室,购置了开展工作所需的一切设备,不但确保了安全站开展工作的需要,而且还在狠抓基础建设的同时,不忘率队开展安全站的工作,他以自己对党忠心耿耿的精神带出了一支敢打能拼的干警队伍,他把离休前的五年时间利用得完好无憾。1988年他被国家安全部授予国家安全30年奖章,安全部在荣誉证书中写到:“祁福孝同志,长期艰苦奋斗于隐蔽战线上,忠于职守,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甘当无名英雄,为国家安全工作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做出了贡献。”

1 9 9 0年,祁福孝步入了离退休干部队伍,他看着单位的一块块奖牌,心安理得了,他心安在自己43年为党工作始终都是守候一种信念——忠诚于党;保持一种态度——勤奋敬业;引领一种精神——为人民服务。

祁福孝离休以后开始了他新的工作,在任离退休支部书记期间,他主动与老党员沟通谈心,组织活动。为弘扬老一辈英雄主义精神,他亲自为干警讲红色故事,进行爱国主义理论辅导,他用战争年代革命者那种为理想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引导年轻干警无论受到何种挫折,面对多么艰难的处境,都要坚定信念,迎难而上,甘当无名英雄。至今还有同志记得他讲过的话:“人无法选择所处的时代,却可以选择自己的追求;人无法选择命运,却可以选择改变自己。”祁福孝正是用他那不懈的追求,诠释着自己忠诚党的事业、人生无悔的思想境界。

祁福孝一生把事业放在第一位,一切以党的需要为重。他是领导干部,始终把自己的言行规范在组织要求之内。2 0 04年,祁福孝做两个冠状动脉支架,药费7万元。局领导前去看望,他说这把年纪了,治病又给单位添麻烦了。他还未痊愈,就不顾家人反对出院了。祁福孝在通化党政机关工作几十年,上至省厅,下到市县,朋友和部下中掌权人不少,可他从不利用人脉为自己做任何事情。大儿子在军工企业工作几十年,他没有动用关系把儿子调入机关或事业单位;小儿子至今仍然靠公益性岗位副低工资维持生活。在单位组织为困难人群捐赠中,祁福孝总是打头阵,多表示,带动干警献爱心。

2 01 0年1 0月,祁福孝八十寿辰,他一再叮嘱家人不要操办。儿女们背着他安排了生日庆典,局班子集体为他送上深深的祝福对联:坦然世事,福如东海长流水:笑对人生,寿比南山不老松。

2015年金秋时节,祁福孝走了,他满载85年的人生收获离开了他的事业和亲人,他走得很安详,因为他为官四十载,两袖清风,做人八十五年坦坦荡荡,他无愧人民,无悔人生。我们为老人家祈福,祝愿他在天堂生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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