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3月初,日寇纠集数倍于我的优势兵力,悍然向微山岛发起进攻。在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不得不将微山岛放弃。除我们铁道队撤回津浦路东外,驻守在岛上的其他几支游击队和沛、滕、峄等县区党政机关,全部撤向湖西,避开了敌人的锋芒,保存了我有生力量,成功地完成了战略转移。
就在这次大撤退中,曾任我滕县八区区长的殷华平中途溜掉,被一只不明来历的小船接走。不几天,便传来了殷华平背叛革命投靠临城日寇宪兵队的消息。他在日寇的卵翼下,网罗地痞流氓七八十人,自封为“司令”,挑起了“临城剿共司令部”的破旗。在潘庄和郗山山头修建碉堡,横行湖区,作恶多端,破坏“基点村”,抓捕我女地下交通员,严重地威胁着我湖上交通的畅通和安全。为此,鲁南军区根据当地人民群众的要求,作出消灭殷匪,根除后患的决定。这一任务交给了我们铁道队。
出山第一夜
1942年5月15日,我们铁道队3Q余名队员,奉命由抱犊崮山区西进,经过一天的急行军,当天傍晚抵津浦铁路。我站在高地,向西眺望,铁道那边就是浩渺百里的微山湖了。按照预定目标,队伍停止前进。近200里山路的跋涉,队员们都很疲劳,我们便决定到就近的一个村子里休息。
那是一个不大的村子,断壁残垣,在黄昏里显得十分凄凉。村头上,一架被烧焦的屋框,窟窿朝天,残梁断柱横七竖八地支撑着,被雨水冲刷的黑尘,流纹纵横,象是抽泣的泪痕。绕过这架破屋框正好碰上殷匪的抢粮队。这群亡命之徒,有的背着抢来的粮食,有的牵着抢来的牛羊,还有的用枪托殴打群众。见此情景,队员们十分气愤,向敌人开了火。敌人措手不及,丢下粮食和牛羊,抱头鼠窜。群众得救了。但为防万一,我们也不得不离开这个村子。
夜幕降临,道路莫辨。我们借着星斗的微光向上艮庄迂回前进。上艮庄虽驻着伪军,却是我们的老基点村,地下关系较多。经过侦察员联络后,我们悄悄地进了村。
村里的群众听说我们打回来了,非常高兴,分别把我们让进屋里,问长问短,亲如一家。我和3名队员住在一位大娘家里。大娘非常高兴,为我们置办了热汤热饭。她告诉我们,自殷匪当了“司令”,湖区人民吃尽了苦头,儿子去夏镇作生意,半路上被殷匪抓走,硬说他是八路的“探子”,关押了3天,还罚粮食200斤房东大娘正向我们申冤诉苦,忽听得附近炮楼上的汉奸大声吆喝着:
“干什么的?!”
“看见你啦,快出来吧!”“……”
难道我们被敌人发现了吗?不可能。大娘告诉我们,敌人每天夜里都是这样虚张声势,根本不敢出来。她抓住我的手,恳切地说;“这些二鬼子坏透了。你们一来,俺们的日子又有了盼头。”夜里,我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殷匪正在四处为非作歹,人民急切地向我们呼救啊!
站稳脚跟
为便于活动,第二天我们化了装,分成几个小分队,向殷匪盘据的潘庄、郗山逼近。
由于第一天的傍晚同抢粮队的遭遇,殷华平做贼心虚,连夜加强了据点防守,还指使伪乡、保长在各村搭起了望台,上面备有警钟和干柴,白天鸣钟,夜间点火,用以监视我们的活动。殷华平本人更不敢轻易露面,天一黑就缩进临城宪兵队或鬼子“乌龟壳”里,甚至一夜要换好几个地方,出没无常,行动诡密,象是条在污泥里乱钻的泥鳅,捂不住抓不着,几次抓捕都扑了空。有时,我们反落得很被动。村子里站不住,就只好露宿在芦苇或庄稼地里。.连续几天,工作都未取得进展。显然,这样下去对我们是不利的,必须分化瓦解敌人,站稳脚跟,才能有利于打击殷匪。‘一天凌晨,我们把殷匪的几个亲信乡、保长捉到芦荡。我对他们讲:“我们的大部队就要到来,微湖一带很快就要解放了。希望你们认清形势,不要再跟殷华平为鬼子卖命,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不然的话,到时候别说不客气!”
、 这时,副大队长王志胜捏起几张纸在空中扬了扬说:“你们的罪行都记在这上面,谁个是啥样的,我们心里有数。不过嘛,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只要你们与殷华平划清界限,不再跟共产党作对,将功补过,重新作人,我们就不加追究。如继续作恶,小心将来拉清单。”
乡保长听说记了他们的帐,全慌了手脚。一个瘦个子乡长吓得脸色蜡黄,战战兢兢地说;“以前的坏事都是殷华平狗养的让我干的,您们不能光怪俺一人呐……。”说着,自己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另一个保长拉住王志胜的衣袖说:“队长大……大人,我可没敢干....坏事,本子上有我的帐吗?”乡保长都争先恐后地表白自己,有的捶胸顿足,有的发誓赌咒。直到他们表示愿意为抗日做好事,同殷匪划清界限,重新做人,才把他们放了回去。
事后,湖区的伪乡保长除个别死硬分子外,都有所转变。有的烧香拜佛,祈求神灵保佑;有的登门向受害群众赔礼道歉;有的明里应付殷匪,暗里为我们通风报信,并能提供方便。就这样,我们渐渐地能够在刘店、黄埠庄、蒋集等村站住脚了,不但夜里能住下,就是白天隐蔽在庄里也没事了。我们以这些村为基点村,继续瓦解敌人,侦察殷匪动向,还可以做些群众工作,帮助群众干些农活,解决些生活困难,进一步密切了群众关系,站稳了脚跟。
“算命先生”
我们站住了脚,叛徒殷华平却如坐针毯。他发觉墙角被挖空,指挥棒失灵,终日惶惶不安。
一天,侦察员曹德清押来一个自称是“算命先生”的人。那人身材佝偻,半截辫,满清胡,身着月白大褂,满口之乎者也,像个十足的清朝遗少。他一见我,便作揖打拱地叫喊着:“敝人冤枉也,敝人冤枉也……”
他口里这样喊,两眼却贼溜溜地东瞧西看,双手护着腰间,曹德清看透了他的鬼把戏,上前“嗖”地一声,从他腰间拔出一支手枪,狠狠地摔在他面前:“好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猛一怔,忙又哭丧着脸,干嗥道:“敝人一生清白,你们不能诬赖好人呀,冤枉呀!”
事实面前,他还想狡辩。王志胜早巳怒不可遏,一把抓住他的后领窝,枪口对准他的脑袋,厉声喝道:“老实点!是死是活,你就先给你自己算算吧!”
“算命先生”一声怪叫,稀泥般吓瘫在地上,不得不如实交代。原来,这个“算命先生”姓吴,是殷匪的随身智囊和拜把兄弟。据供认,殷匪已和日本宪兵队密议,阴谋对我进行大规模“清剿”,企图将我全歼。他,就是受殷匪密示,化装成“算命先生”,-跟踪刺探我情报的。
经过进一步侦探,证明“算命先生”的供词属实,我们当即商议对策。由于我们力量较小,又是深入敌区,只可智取,不能强攻。为使湖区人民免受损失,我们决定立即秘密转移到湖里,待机而行。
临撤的当天下午,我们向地下交通员作了安排,又找来几个伪乡保长训话,向他们放出了铁道队撤回山里根据地的风。当夜,我们悄悄地乘船驶进湖里,神不知,鬼不觉,殷匪更是蒙在鼓里。第三天傍晚,我地下党员曹修富,借罱草的名义下湖,向我们报告说,殷匪获悉铁道队撤回山里,打肿脸充胖子,到处炫耀说,是他赶走了铁道队。特务头子松尾信以为真,亲自为他摆了“庆功宴”,赐了东洋刀。殷匪已于下午大摇大摆地回到老巢郗山。无耻的叛徒只顾洋洋得意,哪知道他的末日已经来临。
瓮 中捉鳖
5月初,一勾新月挂在西天,晶亮的星斗,忽闪着眼睛。队员们划动轻舟,连夜向堤岸驶去。
郗山村,座落在湖边郗山下。山上有殷匪的碉堡,住着汉奸30余人,村子周围有殷匪的岗哨,远远就可看见碉堡若明若暗的灯火,听得见岗哨虚张声势的吆喝声。
半夜许,我们化装成鬼子宪兵队,混进外围岗哨后,兵分3路直逼殷匪巢穴。长枪队配轻机枪一挺,迅速占领有利地形,以牵制敌人火力,阻敌下山;大队长刘金山、副大队长王志胜带短枪队,从后墙直逼殷匪大院;我带10名队员化装成日军负责抓逮殷匪,由前门直入。我们刚靠近大门时,被门岗发现了。
“干什么的?”敌哨吆喝起来。没有回答。
“不说我开枪啦!”
接着是一阵拉动枪栓的哗哗响声。
“巴格呀噜!”我学着鬼子的腔调喝斥道。
哨兵不吭声了。这时,我走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照门岗劈脸就是两巴掌。
“老子,宪兵队的干活!要找你们的司令的说话l你的,瞎眼l”那家伙被打了个趔趄,忙又装出毕恭毕敬的样子,点头哈腰地赔笑脸。这时,两个队员猛地向前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还想挣扎呼喊,嘴早被塞紧了。
我们绕过影门墙,径直向院里冲去。这是一座两进两出的院子,两排北屋,左右配有厢房,院子里,迷漫着烟雾,散发着难闻的酒气。 .
忽然,一个黑影摇摇晃晃地从对面走来。我们便机敏地贴到墙角。黑影近了,几个队员猛地冲出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家伙一边挣扎,一边支支吾吾地说着浑话。
这时,我们已与越墙包抄的队员会合,向殷匪住房的门窗哒哒地打了几枪后,便开始喊话:
“姓殷的,听说你荣升‘司令,了,特地登门‘祝贺,,没想到吧?!”
顿时,屋里慌乱开了,杂乱地叫声中夹杂着女人低声的哭泣。稍一平静,殷匪开始答话了。
“谁呀?”
“铁道上的老相识,你大概不会忘记吧!”
“噢噢,……政..….政委,是您来了,小弟失礼!……唉,小弟因病卧床,不能迎接,明天一定厚待,请您多加原谅啊!”殷匪故作镇静地说。
“姓殷的,别装蒜!快快出来投降!”
开始,殷匪还支吾了几句,后来竟然不回话了,屋子里恢复了平静。
远处,传来了雄鸡报晓的啼声。天,就要明了。看来,殷匪是要拖延时间,苟延残喘,以待接应。为争取时间,迫敌受降,我高声命令:“一排抱干柴来,点火!”
殷匪被吓坏了,拖着长长的哭腔喊道:“政委啊……我交枪,我交枪……请您看在往日的份上,饶我一条狗……狗命吧……。”门开了。殷匪举起颤抖的双手,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瘫倒在地上。
殷华平背叛革命,反共反人民,终于受到历史的惩罚。消息传开,湖区的人民群众无不欢欣鼓舞,拍手称快。
(刘玉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