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岁的青年,普通的个子,一身蓝布衣裤,说话很沉着,虽然说到紧张动人的情节时,也像流水一般的清晰。但每一个字都很肯定有力、铁钉样的牢钉在墙壁上。他爱带着旱烟袋,每半个钟头至少摸它两次。
假使你不认识他,你一定不会相信他就是徐广田,那个出没在敌人的心腹点线、英勇果敢、连汉奸特务听到了他的名字也惧怕三分的列车英雄。六七年的黑暗苦痛的工人生活;他亲眼见到了民族敌人的残暴。他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由一个矿工,一个铁路工人成为一个优秀的革命战士,和铁道队的其他同志,坚持着微山湖边的斗争。
偷下火车上的机关枪来
1938年3月18日,当太阳旗插上枣庄窑的时候,他与他的同伴们就没有了饭碗。正是大动乱的时候,崔五用国民党华北五O支队的番号,在枣庄一带拉游击队。崔部乱抢乱架,徐广田在里面干了3个月,见到没有前途,就开了小差。为着维持生活,他开始上火车偷黑炭。后来,临枣路上的货车就经常不翼而飞地丢失东西。搞了几次以后,他见列车上敌人的机关枪、大盖子步枪没人看守,红了眼,心里又转了新的念头。1939年10月,一个朦胧的月夜,他与洪振海、王志胜飞上了火车,13支大盖子步枪从火车上轻轻的放下来,两挺机关枪拆卸了架下来。于是,他们就开始了新的生活,新的工作。那时,张光中正拉着苏鲁支队,他们把偷来的机关枪换了匣子枪,满了8支后,铁道队的名义就公开在铁道网里了。洪振海是队长,赵连有和王志胜是队副,徐广田是班长。他们一共集合了10多人,与敌人开始了直接的武装抗争。
枣庄铁甲车上敌人的铁炮确实是威武,徐广田又看上了眼。一天,他与王志胜带了两把钳子,偷偷地跳了上去,已经卸下了几个螺丝,懦夫鬼王喜在下面见了,吓得拼命咋呼:“这是鬼子的,将来找不到,了不得!”车上的鬼子惊醒了,机枪弹呼呼地飞出来。他们俩马上跳下来,一气跑回陈庄。这件事情没有成功,使徐广田他们生了好几天气。
列车上的英雄
英勇的斗争,惊人的故事不断出现,像神话一样的传进了敌占区,也传到了山里。1940年6月,十七八个徒手的铁道队员分别在枣庄和峄城化装上车。车厢里有11个鬼子,队员们就在鬼子的左右和对面坐下。火车刚出来枣庄3里,火车上一声巴掌响,他们预先约好的8个短枪手就飞上了车。鬼子拔出枪来刚打,很快的被在他四周的“客人”全部抱住。事情是再也明显不过了,11个鬼子顿时“回自”。他们得到了一挺日本机枪、2棵长枪、1棵快慢枪,1棵匣子枪等战利品。
1941年11月,在临城站外,他们上去了3个人,逮住了车队长。平常押车的有4个敌伪警卫队员,都带枪。但这次只有一个,也没有枪。进沙沟站时‘,他们用火光一照,前面开车的继续前进。到了沙沟南面,他们预先约好等候人的地点,把“封管子”一拨开,火车就停下了,摘下了后面的3节,再把“封管子”安好。前面的几节自己开走,后面3节车里的东西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过了一个月,听说某一班车上有大批布疋,于是在夜里,他们又等候在铁道边。车来了,但车门却关着,于是就只好蹲在钩头上,拉下了后面的一节车。押车的三四十个鬼子一点儿也不知道。车上十几吨的布都被他们掀下来了。把空车点上了一把火,美丽的火光照耀着夜空。车上的鬼子直到徐州才发现少了一节车,派鬼子来搜索时,跑到湖边,只见静静的白茫茫的湖水。鬼子叹了一口气,向湖里打了两梭子机枪,回去缴差。
这年9月他们听说某一班火车上有20棵短枪,100多箱西药,这使他们高兴得了不得。他们在王沟村西挖断了一段铁轨,火车开过来了,“轰隆”震天响声,使庞大的身躯倾倒在田野里。车里20个敌短枪手都震晕了。但出于意料之外的,是在车的最后一节车里边还有20多个长枪手,勉强支持着射击。枣庄敌人的机枪大炮也往那里打,临城敌人的铁甲车也开出来了,他们被赶了10里路,100多箱的西药只好放弃。
出没在敌人的据点
在这几次斗争里都有徐广田参加,而且是很英勇的~个。
敌人在大山里大“扫荡”时,他们接受了上级“碰车头”的任务。于是,临城、枣庄、韩庄、沙沟都派去了一个组。徐广田跑进枣庄一看,一列煤车跟在一个车头的屁股后,静静地躺在铁轨上。车站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孤独的车头在那儿休息。他很快地上了拖着煤车的那个车头,开出了月台。等到站上的人发现这个车头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开出站时,徐广田已经把车头开回,飞快地向着运煤车撞来。只听“轰通”一声,两个车头同时倒在路旁,而徐广田在未撞以前,就跳下车来,马上又爬上另一个车头,也开进了同一轨道,当站上的人正被碰车的巨响吓得不知怎样才好的时候,第二个车头又接踵而米碰上了。车站里慌乱了,人们乱跑着,站上的“工作人员”在短短的几分钟里连续受到两次打击,呆了好一会,等到站里的秩序稍微恢复一些时,徐广田早已出了站很远。这好象是太出奇了,但这些“出奇”的伟绩是由我们的英雄们创造的。
他们不但是列车上的英雄,而且也出没在敌人的据点,做着斩将夺旗的工作,血染正泰洋行就是一个轰动一时的故事,给予敌人以很大打击,振奋了敌占城市的人民胜利信心。
1941年7月,他们不到10个人,又在临城站上打了一个漂亮仗。第一天,刘金山穿着黄军装,堂堂皇皇地进站去侦察。他看见站台上都是鬼子,又溜了回来。第二天,作了周密的布置,徐广田和王志胜梳亮洋头,穿着皮鞋,“咯咯”地进了站里。两个鬼子正伏在桌子上睡觉,两支快慢机搁在面前。徐广田和王志胜很快地拿起了敌人的快慢机,后来进去的人把那个屋里的两挺机枪和13支大盖子都扛了出来。站里敌人发觉后,他们4支马枪就堵住了站台打,鬼子刚一露头,他们一枪就打了回去。孟庆海一支短枪4枚炸弹堵住了大门房,使得100个鬼子出不来,等到鬼子出来时,站台上的“毛猴子”早已无影无踪了。天明,临城只好出来六七百敌人“扫荡”了一下,遮遮他们的羞。
机警、果断是徐广田的特点之一。老百姓都知道他一个人能打10几个汉奸。汉奸们不认识他,可是他的名字都为汉奸们所熟悉。
埠家岭村里住着几个伪军,还有一个隐蔽在那里的特务头子,对我们做了很多的破环工作。一天,徐广田等6个人穿着鬼子衣服进去。两个带着短枪,用着流利的日本话要那个特务领路。那个特务说:“我一领路不就公开了吗?”徐广田立刻变了脸说:“通毛猴子的有?”特务说:“没有没有!”“你变了心的?”“没有没有j”“皇军不要你了,你把东西都缴出来!”徐广田又跟他说:“跟我到临城见叶下队长!”特务满不在乎地说:“去就去!”,跟着6个人就走了。一出庄,徐广田就把他捆起来了。那特务说:“你们究竟是谁?”“你不认得我?我就是徐广田!”那个特务吓得直发抖,断断续续地说:“鬼子……来……了,我不……说不行!”徐广田把特务给他的文件在手里一扬说:“哼,有这一包文件就够证明了”带着敌特回来了。
一天,徐广田穿着西装皮鞋,把快慢枪插在外面。上沙沟站去侦察。在妓院门口碰到了4个特务带着短枪从里头出来,他就问他们是哪里来的,4个特务说:“北站的。”特务反问:“你是哪里的?”徐广田说是“枣庄的”。那4个家伙听后对他非常客气,因枣庄是宪兵大队部,沙沟只是宪兵分队部,让他进去喝茶,他就啦开了:“听说这里很乱,八路军里有个洪队长、徐广田都是英雄,枪打得非常好,经常到沙沟来活动,谁碰上了他们就倒霉,你们可得注意。”特务听了只是“是是”的答应。正啦的时候,沙沟的10几个伪军来查妓院了,4个特务中的一个就急忙跑出去拦住了他们说:“你们不要进去查了,里面没有坏人,一个枣庄窑上来的弟兄正在谈话,不要妨碍了他。”于是,10几个伪军就没有进去查。徐广田在妓院里抄下4个特务的名字后就出来了。4个家伙一直送着他,并且要派枪保护他回枣庄,经他再三拒绝后才没派。但在公路上站了半天了望着,以防出危险。徐广田知道他们望着,就只好在公路走,直到4个人的目光达不到时,他才拐了一个弯从小路回来。
几天后,他写了一封信派专人送去,要那4个特务报告“本部情况和毛猴子情况”。那4个家伙知道这是“上级”来的,就很详细地报告了来。于是铁道队对沙沟宪兵队的情形了解得很清楚。最后一次,他写信去叫他们在妓院里等着,有要事商量。那天,铁道队去了四五个人,就把敌特都逮来了,把枪也都收了来。后来,这4个特务在铁道队里教育了2个月,释放回家,当了老百姓。
彭 口 闸 突 围
列车英雄们对敌人的威胁太大了,敌人时刻企图消灭他们。1943年6月,他们在彭口闸突围就是最危险的一次。那时,他们正开干部会议。徐广田有病,一听见发现敌情,就拿着枪冲出会场,准备去通知睡午觉的与会干部,13个鬼子已上了刺刀跟他的屁股后面进了大门,他只好站在二门,一梭子子弹打倒3个,打伤5个,敌人第一次冲锋就被打垮了。他上好第二梭子弹时,鬼子又冲进来,他又打倒了两个。这时,开会的人都已起来,要往外冲时,鬼子两挺机枪堵住门,出不去。他继续在院子里坚持了一个多钟头。他们的两挺机枪已打了四五百发子弹,长枪队的每人4个手榴弹都已打光了。于是,只好退到后院准备突围。这时,徐广田带短枪班首先往外冲,一排子日本手炮弹打出去,敌人往后一退,他们就在烟雾里突了过去,又翻了一道墙,冲了出去。因为敌人接到的情况是只有10几个人在里面开会,敌人见他们短枪班冲出去了,误以为是全部,就想全力消灭他们,用汽车拼命追。这时,后院里其他人便趁机突了出来,刚跑到彭口闸西半里路,就和后学据点的伪军打了起来。机枪一响,追赶徐广田的敌人知道还有其他的大大的“毛猴子”,就返了回来。于是,徐广田他们脱险了。另一部分同志,鬼子也没有追上。在这一次战斗中,射击手张福贤负重伤,被鬼子连刺了12刀,另外牺牲一个排长与一个战士,挂彩的7个。他们突围跑散后,徐广田负着伤带了一个队员在高梁地里睡了两天才归队。
他们保护群众 群众保护他们
铁道队员们每一次遭到危险时,老百姓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来援救他们,平时加倍地保护着他们。假使没有群众,他们就不能坚持到今天。群众是八路军的母亲,这一点铁道队的队员们体验特别深。他们一进庄,庄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给他们封锁消息,就是汉奸队要杀他们的头,也不会说出哪里住有八路军。老百姓给他们放岗,一放就出去五六个,二三里路长,一段一个。发现敌人时,最前面的就用预定的记号告诉第二个,依次传到庄头上的那个岗,很快就通知了铁道队作准备。鬼子一出发,四周围就有很多专给铁道队侦察的老百姓,情报从一庄传出去,使附近10几个庄的人知道,那庄有铁道队就预先知道了。
有一次,徐广田因在X×养病,17个鬼子和6个伪县警备队员进了庄。他就赶快出去,但已被敌人看见,那个给汉奸队领路的家伙有一些人认得他,就说:“前面走的是毛猴子!”当时,村长在旁边就说不是,接着两个伪军就去追他。眼看快追上了,伪军向他打了一枪,没打着。他也同头啪啪打了10几枪。他趁伪军趴在地下的时候,就走了。两个伪军回来时,村长对他说“假如你是中国人,就说枪是你打的,我倒不是怕死。”伪军考虑后,就对鬼子说:“枪是我打的。”鬼子虽然听不懂村长对伪军说的话,但是他亲眼看见了徐广田拔出枪来向伪军打。于是,走上去对伪军就是两个耳光,但村长坚决说那是老百姓。鬼子将那个伪军和村长押起来,拷打了好几次,但口供始终不变。又有一次,徐广田他们30多人在××庄,岗放在村北,但敌伪军100多人却从东南进了庄。鬼子要搜,村长说:“不要搜,我保证,搜出一个‘毛猴子’把我的头砍掉!”鬼子说:“你说没有也要搜!”村长说:“我跟着你搜,你把指挥刀拔出来拿着,假使你搜出一个来,当场就把我杀死!”鬼子高兴了:“你大大的好。”没搜就走了,30多个人迅速转移了地方。这样的事情差不多经常发生着。
(原载1944年7月15日《大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