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能手董直夫(文/白备伍)

佛寺白家de 发表于2019-06-15 15:50:46

    抗日战争期间,在山东军区卫生部有一位被大家誉为“土博士”的人,他就是卫生部材料所副所长董直夫。

    在环境极端险恶、设备极其简陋的条件下,董直夫带领全所同志,团结一心,艰苦奋斗,发扬敢想敢干的革命精神,以严格的科学态度,大胆探索,勇于实践,进行了多项技术革新,为部队、地方解决了许多急需解决的技术难题,为抗日战争作出了贡献。他锐意进取的革命精神和忘我的工作态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38年7月,我在山东纵队后方医院工作。医院成立不久,

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差,药品更是困难。

    一天,我去查房,一位病号向我建议说:“政委同志,我们应当积极响应上级关于自力更生的号召,自己动手制药品,克服药品不足的困难。”我感到很高兴,心想:这个病号竟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仔细打量这位地方病员:他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中等身材,一件破旧的浅蓝色土布长衫打着几个补钉,一口浓重的潍北口音,眼睛里透出一股真挚热情的目光,给人一种爽朗朴实的印象。我说:“你这个建议提得好哇!”接着我以期待的目光望着他,问道:“你会制药吗?”

    “会!”他回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说不定此人真有两下子。我说:“你等着,我马上派人给你送文房四宝来,请你写一些制造药品的方法。”他欣然答应了,膝盖当桌,地铺做凳,几天工夫就写了一本制药方法的小册子。

通过交谈我才知道,此人姓董名葵芳,字知甫,后改名为直夫。

 “七七”事变后任中共广饶县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公开身份是中学的理化教员,在山东省军政干校学习,因病住进了我们医院。从此我们彼此之间的了解加深了。但由于种种客观原因,制药的计划未能付诸实施。

    1938年12月,我调任山东纵队卫生部部长。为响应上级关于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和自力更生、克服困难的号召,山东纵队卫生部决定成立制药厂自己制药,解决当时药品困难的问题。恰巧此时董直夫因沙眼严重来卫生部治疗,我提出请他来制药厂工作,他很乐意,我便向有关部门写了个报告,给他办理了调动手续。董直夫问我:“卫生部有制药方面的书籍、仪器和设备没有?”我说:“咱们什么也没有,得白手起家。”

    他说:“我老家放着不少理化书籍,对造药、搞科学实验都有指导作用,我回去把它取来。”

    我答应了他的请求。由于他完成任务心切,在做了刮沙手术后的第四天就出发了。为了路上方便,我还分别给途中要经过的一、三、四支队的司令员、政委写了信,借了30元北海币作路费。后来听萱直夫同志讲,因途中多次和敌人遭遇,费了好一番周折才赶到他的老家广饶县黄丘村。那里是敌占区,他等到晚上才回家把埋藏的书挖出来,挑选了50册用得着的带上,当晚告别了父母,连小女儿玲玲也未来得及看一眼,就离开了家乡,顺利回到了卫生部。我看到他背来的一大捆业务书籍,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因这类书籍在当时十分珍贵,特别是指导科研、造药方面的书,更是千金难买。

    第二天,我召集卫生部机关的同志宣布成立卫生部材料所的决定,由张长庚负责材料所的行政工作,董直夫分管科学技术研究工作,地点在安全庄。

    成立材料所之后,在董直夫同志的带领下,他们克服药源缺乏的困难,挖掘中药这个宝库。没有仪器设备,他们就用锅碗瓢盆代替;没有化学原料,他们就地取材;没有特效药,他们就筛选单方验方。为了尽快供给部队,他们克服了重重困难,尽了最大的努力,取得了加工制造中药的可喜成果。他们在生产中药制剂时,一切从方便部队出发,研制出了多种糖浆。因糖浆携带不便又改制成散剂,后又考虑到前方部队不便携带天平,又将散剂改制成了丸荆。为便于识别药的品种,他们用了不同颜色的丸衣。后来他根据部队治疗工作的需要,用五倍子制鞣酸,用五倍子和鸡蛋清制造鞣酸蛋白,但造价太高。他又经过调查发现当地盛产橡萼,就用橡萼和黄豆汁制成鞣酸蛋白,多次试验,终于成功了。这样不但降低了生产成本,而且效果相同。

    山东当时流行疟疾,部队很多人染上了疟疾,影响了战斗力。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奎宁不仅难买,而且很贵。为解决这一问题,董直夫带领大家集体攻关,反复试验,研制出了两种治疗疟疾的中草药方。一是将砒石放在蒸馏水中煮沸过滤后制成注射液,注入人体杀灭疟原虫;二是把中药常山、草果、槟榔、枳壳各等份制成浸膏,再用低温焙干制成散剂,取名“灭疟灵”。疟疾病人发作前服2克,病即停发,24小时后即在下次发病前2小时再服2克即能痊愈,且无副作用,不复发,和奎宁比,成本低,效果好。这在当时困难的条件下,为治疗疟疾确实起到了很大作用。

    在抗日战争艰难的1940年,敌人对我抗日根据地实行了严密的经济封锁,不仅采购药品困难,连消毒的肥皂都奇缺。肥皂是医疗单位的必需品,怎样解决肥皂奇缺的问题呢?我反复思考着。一天,董直夫来卫生部向我汇报工作。我试探性地提出自己动手造肥皂的想法,谁知我这个想法竟和董直夫不谋而合,他早在脑海里考虑成熟了,向我说了他的详细打算。他说:沂蒙山区有丰富的制造肥皂的原料,动物脂肪有牛油、羊油、猪油;植物脂肪有花生油、豆油、蓖麻油、棉籽油等,都是做肥皂的好原料。我听了他的意见,认为造肥皂的条件基本具备,当场拍板自制肥皂。

    他回所之后,当天晚上就写出了试制方案,第二天他们就开始试验。全所人都知道他是个急性子,说干就干,所以全所人员也就养成了闻风而动的习惯。开始,他们用冷制法和热制法造出的肥皂都不理想,但他们并不灰心泄气。失败、试验,再失败、再试验,终于总结出了一种冷配热制的新法。一种比较理想的肥皂制成了。用此法制出的肥皂碱化好,表面不冒白粉,不变型,既美观又好用。董直夫历来有一种锐意进取的精神,他并不满足于一般肥皂的制作,经过不懈的努力,先后制作出香皂、透明肥皂、黑色肥皂、药皂和中性肥皂等,很受医院、部队的欢迎。

    一天,鲁中军区供给部部长王继武和政委张玉华同志急火火地找到我。张政委说:“由于日军加紧了对抗日民主根据地的经济封锁,染料价格飞涨了若干倍,而且很难买到。现在经费很紧,眼看冬天将临,要尽快解决部队冬装的染色问题,让材料所设法搞出染料。”王继武部长接着说:“限定5天内完成任务。”看着他们那满面愁云和期待的目光,我略加思索说:“把这个任务交给董直夫吧!”他们非常同意。我们向董直夫讲明后,他仍然像每次接受任务那样既果断又坚定地说;“行,一定按时完成任务!”当问他有什么要求时,他只提了一条,希望得到供给部的支持和被服厂的合作。王部长和张政委都满口答应了。

    当时材料所刚搬到朱家庄,还未安顿好,董直夫的爱人芦安云又面临分娩,突然接受这一艰巨任务,能否完成好,我为他捏着一把汗。后来的实践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董直夫在接受任务的当天,就带领化工组的王永全、王毅、曹敬先、周世贤和被服厂的三位工人,投入了紧张的试验工作。他们在化工组的院子里临时支了一口铁锅,对布进行了精选和漂白处理。次日开始染色试验。他们有铁黄、槐黄、碱槐黄、铁槐黄、碱铁槐黄、土褐、蒸发铁煮黄、铁煮绿、草绿、浸法铁煮黄、枸铁青等11种染料配方,分别将11块布染好晒干,钉在平板上,由评选组评选出保护色最好、价格最低的一种颜色。最后选中了铁槐黄,这种染料是由黑矾、槐花和白碱三种原料合成的,价格低廉,而且可以就地取材不用外购。经供给部王部长和张政委批准,决定冬装染铁槐黄色,拍板定案后,仅几天的时间他们就完成了染色任务,受到了王部长和张政委的表扬。尔后又相继解决了鞋面布和汽车篷布的染色问题。董直夫完成任务后,才想起他爱人分娩的事,便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忙忙往回赶。还未到家就传来了他爱人不幸病故的噩耗。她是因产后感染,耽误了治疗而去世的。董直夫为失去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战友和伴侣而万分悲痛。董直夫的每一项技术革新和创造,都是与她的大力支持和密切配合分不开的。

    董直夫造肥皂、制染料的消息,迅速在军区机关部队传开了,打那以后,后勤工作中遇到技术难题都找他。

    一天,鲁中军区供给部王部长又找到董直夫,说解放淄博缴获了30台汽车,有司机没汽油,想让他设法解决汽油问题,若不能解决油的问题,就是把汽车毁掉也不能让敌人弄走。当时董直夫正忙于总结经验编写一本书,他接受任务后,毅然放下写书,先设法解决汽油问题。他想出了用酒精代替汽油的妙计。由他设计造酒精设备的图纸,兵站处承担建厂的施工任务。因时间紧迫,他们连续大干3天3夜,第一个酒精厂在新泰城里诞生了。随后,又克服了生产工艺上的道道难关,终于生产出了酒精。酒精代替汽油的试验成功了,停在路边的“死”汽车吃饱喝足后叉飞驰起来。人们欢呼跳跃,称赞着能人董直夫。

    为加强对新技术的研究工作,鲁中军区决定成立技术研究委员会。兵工厂的厂长邹国资担任委员会主任,董直夫担任副主任,由他俩负责供给和卫生方面的科学技术研究工作。这为充分发挥董直夫的聪明才智创造了良好的条件。他深知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暗自下定决心:为使科学技术工作更好地为部队服务,为争取抗战的早日胜利,甘愿贡献出自己的一切。他不仅出色地完成了部队首长交给的各项任务,而且还积极协助地方政府和人民群众解决了不少困难。诸如指导马牧池小学造粉笔,遵照黎玉同志的指示为山东省“战工会”建起了能生产肥皂、牙粉等日用品的“飞行工厂”,帮助群众研制染料等。

     董直夫在出席山东军区抗日战争5年总结大会前夕,对鲁中军区药费的开支进行了一次匡算,自制药品占药品总量的96%,而花的成本费只占总药费的10%;从城市采买来的药品占总用量的4%,而花费的药费却占总药费的90%。1942年春,在鲁中军区供给部召开的增产节约会议上,董直夫因工作积级、成绩显著,被评为劳动模范。大家称赞他是后勤战线上的技术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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