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6月,我因患心肌梗塞住在解放军总医院。突然收到一份讣告:白备伍同志因病逝世。
我看到讣告之后,悲痛万分,我哭了,落泪了,这是我一生中难有的一次落泪。这是为什么?因为第一,白备伍是我的老首长,他对我是启蒙老师。正是由于他,可敬可爱的首长对我们的培养教育,才使我们由不懂事的孩子成长为革命干部。第二,他的为人,他的作风,他对党的忠诚,对革命事业特别是对革命的卫生事业所作出的贡献,是我们卫生战线上的同志、我们的人民、我们党永远不会忘记的。第三,在1985年,我和李磊同志因公去南方参观访问、学习医院管理,到上海时,曾去过老首长的家,但事不凑巧未得相遇。翌日,张令仪同志(白的爱人)打电话来邀请我们到他家作客,但因时间紧我们只能谢绝了,不过诚心诚意地答应她,以后有机会一定去看他们,谁知这竟成了和老首长的永别。第四,在我接到讣告时,正是我病重之时,不能参加他的遗体告别,只能委托我女婿去上海,代我送花圈,以表达我的哀思。
白备伍同志是山东卫生工作的创始人、奠基人。
记得我参军后不久的1938年初,大概在四五月间,白备伍同志随郭洪涛政委(当时任苏鲁豫皖书记)从延安入鲁来到泰安地区。我们在俎徕山东北的一个村子欢迎他们,那时白备伍同志担任后方医院的政委,刚成立的卫生处没有几个人,张一民和刘超是当时的主要大夫。护士正式毕业的几乎没有,韩豁同志是齐鲁大学医学院的学生,其余是几个什么都不懂的新兵。白院长到任后首先“招兵买马”,成立了卫生员训练班,第一期开始时学员才10人,即有王振兴、漆明林、孙之光、朱杰、韩湘云、姬周、刘轩亭、司马华、项坤、李久军等。那时条件十分艰苦,每人只发7个铜板,以供购买纸、笔之用,教员就是他和曼云、张一民,刘超。经过8个月的训练,培训出山东革命武装的第一批卫生员(后改为护士)。
1938年下半年,我们后方医院移驻到沂南的刘家城子。当时白备伍同志又相继扩充了高级大夫刘子珍、王兰亭(他们原在沂汶开业,由于素有爱国热心、抗日热情,再加之当地民主人士李丹芳老先生的动员,白备伍同志的热情召唤,他们夫妻带着孩子,挑着药品、器械等全部家当,参军到我们医院当了大夫)。张景闵同志原为国民党沈鸿烈海军陆战队的军医,看不惯国民党的腐败,毅然参加了许世友司令的部队,当时让他管理财务。白院长了解到张的情况j设法把张景闵从许世友部调到医院,并任命为医务主任。白部长还把在王庄开业的医生王兆新请来当了大夫。与此同时,又从铁路北区调来护士长刘玉(她原是邹平梁漱溟所办的乡村医院毕业的老护士)任命为医院护士长。刘玉同志又带来了田荣轩,不久,吴明建,杨以淑、夏淑霞等几位女同志也情绪饱满地来到了医院。
医院从刘家城子移防到坦埠,又到王庄。这期间医疗队伍又增加了好多同志。如焦城(他是老班长),还有刘震、耿希晨、刘德厚、刘善厚、田锡伍、张学锦、高福运、袁路明(女)、孙祖吉、孙少华等。这些同志有的已是护士,有的在训练班学习。而在医生方面,李衡大夫是比较出名的一个(他原毕业于北平同仁医院,后在莱芜开业),他的入伍带来司药刘昌鼎、护士长李爱沾等同志。医院管理科长是第一期卫生员训练班毕业的韩湘云,药材科长是单景春。所以那时的医院,很具规模,人才济济,是医院发展的黄金时代。根据形势发展的需要,1939年春天,我们后方医院成立了分院。分院长由张景闵担任,大夫是刘子珍和王兰亭夫妇,指导员柴诚,护士长刘玉,司药刘昌鼎,管理员吕广湖、陈福惠,加上其他工作人员,也初具规模。
1939年6月,日军第一次对鲁中进行大扫荡,我们粉碎“扫荡”之后,徐向前司令员和朱瑞政委带领的一纵队不久改为山东纵队。我们医院改为纵队卫生部,部长为白备伍,医务科长为苏书轩,保健科长为曼云,药材科长为单景春,管理科长为韩湘云,各科均有科员若干人,白部长调冯芝庭为二分区卫生处长(冯芝庭原是地下党员,在胶东石岛开业,抗战初他拉队伍成立游击大队,自当队长,后来知道冯是医生才调来的)。王一亭为二支队卫生处长(后王调一支队,二支队卫生处长由刘子珍接替),张一民派到胶东军区担任卫生部长,王星阳为渤海军区卫生部长,路经伦为鲁南军区卫生部长,各大单位主要卫生领导基本已配备齐全。
1940年卫生部下设野战医院,任命苏书轩为院长,刘子珍为医务主任。下设五个所,一所所长是刘昌鼎,二所所长是刘玉,三所所长是蔡绍玉,四所所长是田荣轩,五所所长是罗琪。此外各军分区卫生处下设附属所。一分区所长为于河,二分区所长为朱杰。在白部长领导下,山东的卫生工作从无到有,从小到大,逐步走向正规,担负起山东抗日军民防治疾病和救护工作的重任。
敬爱的白备伍同志,他对党忠诚,对革命事业忠诚,对卫生工作做出巨大贡献。在医道上精益求精,博学广览,内外科、妇产科、小儿科,无所不精,无所不通。在领导上,有全面领导才能、科学性的工作方法。他创建的医院经受战争的考验,支持了山东的抗日战争。他培养的干部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至新中国成立后的卫生战线上都起了重要作用。他善于待人接物,关心群众,爱护下级,平易近人。记得在鲁中,我们曾亲眼目睹一次手术。几个大夫在房东屋里大桌子(两张方桌并在一起)上做手术。白部长当时认真地站在后门观看。当病人麻醉后正在开刀时,病人突然停止了呼吸,当时谁也没看出来,是他突然脱去大衣,跳上手术台,作起了人工呼吸,病人得救了,手术也成功了。
高级首长当时多数已结婚,生孩子的虽不多,但接生的事还是有的,白部长就是“接生婆”。他的医术和责任心,是首长们和女同志所信赖的,当时我和刘玉同志都当过他的助手。
白部长经常强调卫生工作要全心全意为伤病员服务,医务人员要具备“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的医德。还要我们学习白求恩大夫的精神。他常说:“坐在家里等病人的时代过去了,应当主动地找病人。”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无论是军人还是老百姓,只要来看病,他总是认真治疗,听到哪里有重伤病人,就马上派人去治,及时地挽救了很多危重病人。在部队、在根据地人们称他是“白菩萨”,这对他是当之无愧的殊誉。
他十分重视卫生预防工作,常说:“一两预防,胜过一磅的治疗。预防为主,治疗为辅。”我们在他的领导下,经常到部队和机关上卫生课,检查卫生,检查是否都挖厕所,是否所有干部战士每天刷牙。还检查食物情况,有无传染病,了解检疫、隔离情况等。由于预防工作做得好,山东纵队未发生大的传染病,部队非战斗减员也少。
他重视保健工作,纵队首长、地委领导的家,他是经常关注的,有人生病总是及时治疗。他常说:“干部是党的财富。”我们跟他出诊,在他的指导下,既学到了技术,也学到了好的医德。
白部长全面艺术性的领导,科学的预见,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山东的革命武装发展很快,而卫生工作在他的领导下也发展得很快,对部队训练、作战起了很好的保障作用。他一向重视人才,给知识分子政治上信任,生活上关心,工作上重用,使他们能发挥骨干作用。对新来的同志抓紧培养教育,从他来鲁中后,办卫生员训练班(后改为护士训练班)2期,医生训练班1期,后改为卫生教导队,在鲁中时办过4期,为部队培养了卫生人才。他重用人才,大胆提拔人才,每个工作人员都能发挥自己的特长,为革命做出有益的工作。
敬爱的白部长,走得太早了。他的去世对卫生工作、对党的事业都是极大的损失。在他的一生中,培养了成千上万的干部,他的事业大有后人继承,他的思想品德将世代传下去。他的一生是光明磊落的一生,是为革命鞠躬尽瘁的一生。他无愧于党,无愧于人民,他的功绩将永垂史册。
三八华佗降鲁中,一生行医育后生。救死护伤功勋大,美名菩萨誉山东。敬爱的白备伍同志,安息吧。
1987年6月于京丰台总后一干休所
(作者为原解放军总医院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