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我从武汉调来华东医院，1986年进入南楼病房。我的这些病人，或是革命前辈，是风雨中洗礼过的将才；或是名家学者，是科技文化领域的栋梁。都是谱写新中国历史的一个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其中有一位是红十字会前会长，他也是一位医生，但更是一位革命长者，他就是白备伍同志。当时白老身患严重的高血压、冠心病、慢性心功能不全。但老人心境开朗、健谈，还时常讨论医学上的新观点。他认为，心理健康对一个人的身体健康有很大帮助。他们这一代人能在艰苦的甚至险恶的环境中走过来，就是因为有“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感。他认为，人应该有这种信仰、这种精神。
他对我们医务人员很理解、很爱护。有时静脉抽血未能一针见血，他鼓励护士不用紧张害怕。并曾多次说：“若有新的药，你可以在我身上大胆做试验。”
1986年6月13日，白老因左心衰竭、脑水肿，经抢救无效不幸去世，终年76岁。遵照遗嘱，不开追悼会，遗体捐献给国家卫生事业。第二天，穿着病人衣服的白老，安详地躺在上医大放满鲜花的解剖手术台上。参加解剖的医生和白老生前的临床医生参与了这一遗嘱的执行。撤去鲜花，抽去枕头，脱去睡衣，在身上划上第一刀直到取到所有有价值的标本。这一切，至今我还记忆犹新。当时我处于一种极为复杂的心绪之中，既感到难受，又怀着对白老敬仰之情。白备伍同志，他革命一生，死后又把遗体供给医学解剖之用，作为一生从事医学卫生事业的最后奉献。这是一种多么崇高的精神啊！在以后的几天里，由于我的心情难以平静，加上因抢救工作时的劳累，我终于发烧，病倒了。
一年后，我看到了应越英教授高水平的病理解剖诊断报告，这是对临床医生甚为重要的珍贵医学资料。临床上未能诊断出白老的主动脉升部已有动脉瘤形成。我也难以想象他的主动脉壁会是如此的薄、脆，粥样硬化会是如此严重。这些资料已足以解释当时临床抢救时无法运转的心脏泵衰竭。
白老是位医生，可确因工作繁忙未能顾及到对自己身体的保养，生前又决定把遗体献给老年医学事业。白老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革命，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医学。我永远怀念他。
1996年3月
（作者为华东医院内科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