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超是原山东省淮县(现河南省范县)人。距离我的家乡不到30公里。我于1943年5月在冀鲁豫边区顿邱县,听郭超在全县区以上干部会议上作报告才认识他的。
那时中共中央提出“精兵简政”,实现党的一元化领导的方针,冀鲁豫边区中共五地委与中共六地委合并为中共四地委,区党委副书记张玺任四地委书记,郭超(原五地委书记)任组织部长,赵紫阳(原六地委书记)任宣传部长。1943年5月郭超到顿邱县视察工作。当时党组织还未公开,中共县委会对外称县工作队。郭超作报告时自我介绍是军分区政治部负责人。那时我在顿邱县三区任抗联主任,参加会议听了郭超的报告。报告的大体内容是抗日形势,日军实行三光政策,修碉堡,挖封锁沟,对根据地实行封锁、蚕食政策,部分地区又发生严重灾荒,抗日战争处于暂时困难时期;但另一方面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太平洋战争,战线拉得长,兵力不足,还从我国内抽他们的部队参加太平洋战争,我们国内有些城市及交通要道都调伪军守卫,日军所处的严重困难比我们还大,这对我们的抗日斗争还是有利的。要使干部必须认识到当前的抗日形势,宣传教育群众,坚定抗日胜利信心。其次讲了延安整风精神,强调加强学习文件,提高对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的思想认识;工作要深人群众,调查研究,树立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反对当官作老爷,偏听偏信,人云亦云的官僚主义和不负责任的自由主义。有的地区严重灾荒,顿邱县正进行救灾工作,干部必须深入群众了解灾荒实情和群众的思想和生活困难情况,听取群众意见,将救灾粮款发到真正困难的群众手中。和群众在一起,发动和组织群众生产自救,共同度过灾荒困难。县委根据郭超的报告,研究了救灾工作部署。
顿邱县灾荒是严重的。1942年10个多月没有下雨,干旱严重,高梁谷子都枯干了,大秋基本没有收成。群众将高梁秕籽壳、谷糠、棉籽、花生等磨在一起,和树叶煮在一起吃。有些人躺在街上晒太阳无力干活。我们根据了解的实际情况和群众的反映,对全区的救灾工作进行了研究,发动群众组织生产自救。根据群众要求,组织打井抗旱。土地临近的户组织起来,10到15人为一组,同打一口井,贷给粮350公斤,以工代赈。组织妇女纺织组,每人贷给棉花1.5公斤,织成一尺布交给国营商店,继续领1.5公斤棉花,用纺花织布赚的钱买粮,掺和秕糠生活。组织运输小组,将政府拨的救灾粮都从范县濮县一带运回沙区,运50公斤粮抽给3.5公斤。通过以上几种形式将群众组织起来,以村为单位成立生产合作社,开展生产自救,度过了灾荒。当时实行抗日的三三制政权,减租减息尚未进行,农会、妇女会还没成立,生产合作社不仅是救灾生产的组织,也是进行群众工作的组织。后来向地主借粮,都是通过生产合作社发动群众进行的。回忆起这段情况,郭超的报告,对我的思想提高很大,对工作也有很大促进。我对郭超的印象也很深。
1948年,我在中共四地委任秘书,驻滑县梁二庄。郭超已在中共区党委任组织部副部长,到我们地委视察工作,我接待了他,给他安排了住宿吃饭问题。有了接触,深感他没有架子,平易近人,说话很和气。
根据解放战争胜利发展的形势,中共中央指示解放军要过江,解放江南诸省广大地区,需要大批干部到新解放区工作。北方局指示,冀鲁豫边区,从区党委、行署、军区到地、县、区委抽调一个省的整套骨干,随二野五兵团南下,编为南下支队。郭超任南下支队政治部主任。我是随地委抽调的干部南下的。4月24日晚我们从安庆过江。南下支队跟随五兵团解放了赣东北,区党委住上饶,郭超任赣东北地区党委组织部长。我们一大队接管鄱阳地区,我被分到十二中队(原冀鲁豫长垣县的一套干部),奉命接管万年县,我任中共万年县委组织部长。在万年县只工作了4个多月,根据战争形势发展,中共中央又命令赣东北区党委率领冀鲁豫南下的所有干部战士,及江西新参加的人员随五兵团西进。这些人员编为西进支队,我们在万年县的一套干部仍为一大队十二中队。五兵团西进解放接管贵州,郭超任贵州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部长。我们十二中队奉命接管都匀县,我任中共都匀县委组织部长。
1950年初,我调都匀地委任秘书长。1951年冬,郭超到都匀地委检查工作,我给他安排住我隔壁房间,吃饭在一起,说话也多了,交谈也方便了。他和地委书记谈工作外,他让我通知都匀县委书记陈凤梧汇报都匀县的情况,叫我也参加了汇报。陈凤梧汇报了情况后,我又汇报了全专区征粮完成的情况和各县一些具体情况,以及少数民族工作情况。汇报工作很随便,一边烤火,一边汇报。汇报中他随时插话,如我汇报征粮情况时他插话说:征粮任务很重,我省路过部队多,军需民食都需要,能多征点更好。你们专区有的县受土匪影响征粮困难,都匀县是中心地区,尽量多超点任务。最后他还讲了以下意见:
都匀专区几个县少数民族多,给工作增加了复杂性,要教育干部,正确执行民族政策,遵守少数民族风俗习惯,学习民族语言,加强与少数民族群众的联系,培养少数民族积极分子。各族各界代表会议都要有适当的少数民族代表参加。加强统战工作,还要吸收有威信、有影响的上层人物参加。这对少数民族群众是很大鼓舞,从中体验到只有在共产党领导下才有真正的民族团结。在少数民族地区,开展五大任务,土地改革时,各县区必须重视培养少数民族干部,这是完成任务的基本条件。各县可办少数民族青年学生、知识分子训练班,教育提高他们的政治觉悟,组织他们参加征粮,对表现好的,可提拔参加政府工作。地委干校要招收少数民族青年学生、青年知识分子,这是培养少数民族干部的重要办法。
对旧政府人员,早有政策规定,执行包下来的政策,对他们教育、团结、改造,愿留下工作的,根据其业务能力使用他们。对其中少数民族旧职人员,以教育提高爱护的态度,根据他们的业务能力使用,并重视对他们教育培养提高,使他们感到民族平等,更忠诚地积极工作。
在进行五大任务和土改中,要发动和依靠群众,多用政策教育群众,发挥群众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在斗争中对于群众极痛恨的罪大恶极的要镇压,打掉压在群众头上的石头,但也要防止群众的过激行为。重视群众的利益这是根本,但不要伤害中农利益。以上情况,在北方都是有教训的。
在各项工作中,随时都要重视教育培养积极分子,不仅为完成任务,还要为建党准备条件。建党工作是一项政治任务和组织任务,经过各项工作和斗争的锻炼,群众的政治觉悟普遍提高了,对一些积极分子的情况也都清楚了,有的也积极要求加入共产党。我国正处在大规模的经济建设前夜,没有党的基层组织的坚强领导和党员的骨干模范的行动,进行建设就没有组织保证。
郭超这些意见,我都向地委作了汇报,我们都作为政策严格地执行。经过实践证明这些意见是完全正确的。此外,他要了解什么情况,要什么具体材料都找我给他办理。几天的接触中,他的态度热情,实事求是,重视政策的风格,使我很受教育。
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中共西南局成立了西南有色金属工业管理局,机构设在昆明。1952年底,郭超从贵州调西南有色局任局长,又任中共云南省委委员。他到任后,就深入矿山,了解熟悉情况,调查研究需要解决的问题,积极组织力量,调进干部和工程技术人员,组织运输设备,投入有色金属战线的建设。
我是1954年6月,随从贵州一起调来的13名地专级干部,到昆明西南有色局的。郭超接见我们时,对我们亲切地讲:“现在国家开始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第一个五年计划。革命胜利后接收了国民党的烂摊子,尤其工业底子薄,我们要从头做起。云南有色金属资源丰富,所以国家成立西南有色局设在昆明,开发云南的有色金属,适应工业化建设需要。发展有色金属就要搞矿山建设,弄清矿山金属资源,必须先进行地质勘探工作,地质勘探是工业的尖兵。你们都是作地方农村工作的,现在要由农村转到城市,由农业转到工业,从过去熟悉的事务转到不熟悉的事务,对你们都是一个转变。尽管作过地委部长和专员,也都要从头学起。学习新的工作,向工人学习,向技术人员学习,甘当小学生。由不懂到懂,才能管好工业。你们都是搞农村工作的,对工业没接触过,可先到云锡公司参观学习,从地质勘探、采矿、选矿、冶炼整个生产过程看起,知道工业生产是什么样子,心中就有印象了。”
他讲到:“矿山工作是艰苦的,尤其是到了新单位,遇到的是新的工作对象,会有很多困难的,最大的困难是对工业不熟悉。但不要忘记党的教导,要坚持战争年代的艰苦奋斗、勤勤恳恳的精神,依靠工人群众,向技术人员学习,在工作过程中就熟悉了。”
他还讲:“矿山都是新建的摊子,干部是从各方调来的,要注意各地干部不同的特点和作风,要注意团结,多看对方的长处,在领导干部之间也要多听取对方的意见,平等待人,团结广大干部,才能搞好工作。”
郭超从工业现状,新的环境,怎样针对新的工作对象努力学习,怎样克服困难,加强团结等都对我们作了明确的指示,像老人教导孩子一样,给我们予亲切的教诲。对我们搞好新的工作,增强了力量和信心。同时也使我感到郭超对刚转业的下属非常关心,对我们到新的岗位遇到的问题,都给予了帮助。
根据郭超的指示,我们从贵州来的13位同志,由有色局干部处一位科长陪我们去云锡公司参观学习。从坑内到地面,看了探矿打钻、采场采矿、选矿、冶炼、运矿线路等整个生产过程,对我们来说都是第一次见到工业生产。参观结束时,公司和市委领导与我们座谈,全面具体地向我们介绍了生产过程中每个环节,及各项技术指标的要求等,使我们受到了一次工业知识的教育。这些我深感都是新的问题,如不从头学习是干不好工作的。
开发有色金属伊始,建设矿山的主要依据和基础资料,是经地质勘探形成的。郭超一开始就很重视地质勘探工作。我们从贵州来的13位同志,除一位搞电的分到开远电厂外,都分到云锡、东川、易门、会泽4大矿山,和与矿山有关的单位,有6人分配搞地质勘探工作。我被分到地质勘探三O二队任队长、会泽铅锌矿党委会常委,参加工业尖兵队伍的工作。1954 - 1956年,东川、易门、会泽3个矿都是大搞地质勘探,东川矿务局曾达万人探矿,会泽曾计划上到45台钻机(后实际只安装40台),从东北调来了整套设备、工人、技术人员。这都是郭超对开发云南有色金属的重视和决心,是他向国家重工业部提出后才安排的。
当时会泽矿还有一段不通公路,过牛栏江还要坐船。设备只得拆开由人背马驮运到矿山。工人对建设社会主义工业化的积极性很高,下着雨还平场地安装钻机。他们不怕艰苦,不怕困难,当时一户只住10个平方米的土坯房,没有一户叫苦叫难的。根据郭超的意见,我经常到现场看工人操作,向工人们学习,不懂的就向工人请教,还请技术人员讲课。
1954年底,西南有色局撤销,郭超调冶金部有色局任局长,领导全国有色工业的建设工作。西南有色局下放给云南,改为云南省有色金属工业管理局,岳肖峡为局长。我于1957年交了第一期地质报告书后,调有色昆明地质勘探公司任副经理、党组成员。1957年底,成立党委,我任公司党委副书记、书记。1958年8月底,我调易门矿务局任党委书记。1958年底,郭超又调回云南,任云南省委书记处书记,省人委副省长,兼省建设委员会主任,管
工业建设。我在省工交部开会见到他,和我亲切地握手,我向他问好。郭超二次到云南后,虽管交通运输、煤炭电力、工业建设等经济工作,但对有色金属生产非常重视关心。1959年初,他到了易门矿务局,我向他汇报了矿山建设进展情况(局长在京),工程师汇报了地质金属情况。正值昆明地质勘探公司一位领导陪同苏联地质专家到我局,郭超参加了苏联专家对地质情况的审查,很认真地听了专家审查的情况和建议,他很重视专家建议。他对我说:“现在国家经济建设缺少铜,国家穷又不能进口很多,要依靠自己开发铜金属。你们易门的铜矿是国内设计的,搞得比较快,工程建设要加快速度早日投产。生产后,还会遇到许多技术问题,如采矿减少损失、选矿回收率问题,要组织技术人员研究,解决好这些技术指标,就增加了经济效益。”特别对专家建议,要地质人员认真研究,以利于探矿。郭超对矿山建设和生产的意见,给我很大帮助。
1962年,我在有色局开会,郭超的秘书打电话叫我去。我到五华山他的办公室,他正和东川矿务局郑子祥局长谈工作。听他们说的是东川运输困难问题。郭超见我去就问:“你们易门运输怎么
样?”我说:运输也是汽车不够,现在我们正在研究解决,一方面在精矿干燥上采取办法适当降低温度,可减少运输量;另一方面在汽车上搞技术革新,加强汽车的牵引力,做车斗,经试验带一个车斗,增加一倍运输量还可以,带两个车斗就不行了,因公路弯子
多,转弯时车斗就易翻。郭超听到后很高兴,说东川也可以试一下嘛!后又问生产情况,我汇报说:“开始生产不久,工人操作尚不够熟,选矿加药量还把握不准,技术指标还不够高,干燥还达不到标,就增加了运输量;采矿贫化损失大,因矿石松软,放炮就把边沿石头炸下来了。正在研究解决这个问题。”郭超说:开始生产是难免的,但要抓住问题,组织技术人员跟班研究加以改进。既提高金属回收率,又减少了汽车运输量,就降低了成本,增加了经济效益,这是办企业加强管理的问题。他还向我们讲了中央的“农轻重”的方针问题,使我们对国家建设方针有了新的认识,深感郭超是既有创新精神,又讲求实际,是对工业生产很内行的领导者。我每次听他讲话,对我都是很大教育和帮助。他在云南期间,我们到昆明开会,我和田育民局长都要到他家看望,汇报生产情况和请他解决的困难。
郭超非常关心下属干部。1966年我调到省有色局政治部任副主任。“文化大革命”中易门矿的所谓造反派把我要回批斗,在矿上住了5个多月,回到有色局,参加军管会在春城饭店办的学习班。郭超也在学习班,他到我住处看我。那时他还问我生产情况怎样?我回答说没有问。他对我说:“怕什么,对生产该问的问,该说的说,心要放宽些,要相信党,相信毛主席的政策,要经受住考验。”他说的这些话,是对我的关怀,启发了我的思想认识,增加了我经受考验的力量和信心。
1973年我在东川矿务局任革委会副主任,东川市和局党委副书记。在所谓“反击右倾翻案风”时,造反派把我们市局党委几位领导劫持到昆明,找省委解决他们要求的问题。后来东川另一派又来了些人。省委派人将我们送到温泉宾馆。后来郭超来温泉接见了我们,讲了两派冲突和解决的情况,两派的群众都回东川了,有一派的几个头头要办他们的学习班。他对我们多次被批斗进行了安慰,对我们非常关心。座谈吃过饭,他让黄锐和尹平回东川,做干部和群众的工作,抓正常工作和生产,让我和娄本效办学习班。我和娄本效与几位派头一起住了几天,就让他们回东川了。从这件事情感到郭超对我们下属干部非常关心,在困难时热情地安慰和帮助。
郭超从福建省离休后住北京,曾来昆明两次,我都到宾馆看望他和赵森,非常亲热。他还关心我们离休后的生活安排和身体情况。每次来昆都详细地了解有色生产情况。他是云南有色金属工业的开拓者、老领导,时刻都关心有色的发展。
郭超从冀鲁豫边区南下至赣东北,西进至贵州,转业至云南,都是我的上级领导,我受到他亲切的关心。对他无私奉献的崇高品德,高度负责的革命精神,大胆开拓实事求是的作风,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勤勤恳恳的工作作风,对他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我都永远不会忘记。
我永远怀念老领导郭超。(未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