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清明节,窗外细雨蒙蒙。我禁不住怀念起因病去逝的老战友赛时礼同志,心中有说不出的悲伤。
我是去年10月31日早晨得悉老赛同志病逝消息的。乍一听到这突兀而来的噩耗,只觉悲从天降,难以自持,也难以置信。因为就在这两天前,老赛同志还在医院打电话给我,说他很好,让我勿念。电话里他向我问寒问暖,反复叮嘱要注意身体健康。言谈还是那样爽朗,还是那样谈笑风生。谁料想他在留给世界一片深情后,自己却化作一缕清风飘然而去!
我与老赛同志没有在一起工作过,但我们相识却很早,交往很久很深。抗日战争初期,他在山东文登县独立营当连长时,我在山东乳山县独立营工作。因为他英勇善战,事迹传奇,又是伤残了一条腿的指挥员,在附近部队和老百姓中间很受称道,敌人也很怵他。当时我们在军分区开会时常见面,由于他作战勇敢、胆大心细、战斗经验丰富,总能出一些好点子,加之言谈幽默,给大家的印象极为深刻。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相识相知,建立了真挚的革命友情。
抗日战争胜利后,我到了三野部队,建国初期又调到总部机关从事外交工作。这期间有很长时间我们再未见过面。直到1963年回国开会路过济南,我与老赛同志才久别重逢。那次老朋友相见,真是百感交集,喜不自禁。我们在一起或回首战争往事,或谈论别后情况,或评析国内外大事,很是惬意。有时话到兴处,老赛会像孩子一样,哼上一段京戏,手舞足蹈,边唱边表演,引得你哈哈大笑,在他身上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老赛还告诉我他虽然残废了,但立志要把一些战斗经历写成书。他说每每想起战争中牺牲的战友,想起舍生忘死救助他的父老乡亲,心中就有强烈的冲动,要求自己一定要把他们的英雄事迹写出来,告诉活着的人们。老赛同志果然做到了!他拖着严重伤残的身体,用只有4年小学的文化水平,竟然完成了200多万字的文学作品!谁又能想象到他为之克服了怎样的困难?多年征战给他的身体留下了深深的创伤,创作过程的艰难是可想而知的。但老赛同志从未退缩,这种百折不挠、身残志坚的惊人毅力,实在令人感佩,他不愧是“中国的保尔”。
自济南一聚后,我与老赛同志的联系更为密切。每逢我回山东路过济南,一定要去看看他;他只要来北京,也必定来看我。平时,我们一直保持着每周通一两次电话的密切联系,我们表达相互的诚挚问候,谈论大家都比较关注的问题,也倾诉个人的喜怒哀乐。每次与他交流,都能引起我的共鸣,也总会带来欢乐与宽慰。老赛同志是一个非常正派的人,爱憎分明,对待人民和同志,满腔热情,一片爱心;对当前党内的腐败分子和社会上的丑恶现象无比痛恨。他对死去的战友念念不忘,对活着的战友非常关心,电话中经常告诉我他们的生活情况。老赛同志对战友的感情极其深厚真诚。1984年秋,我从日本回国路过济南回乡探亲,他得知后,拖着伤残之躯亲自到车站接我。他知道我爱好书画,为支持我离休后学习书法,特意送给我一个好砚台,还多次找画家为我求画。他每次出版的书立即寄给我,使我与他共同分享成功的喜悦。这点点滴滴是
战友间的真情流淌,也是我们心灵的交融。
虽然战功显赫,多次立功受奖,但是在生活中老赛同志从不居功自傲,一贯严格要求自己。他不能走路,行动十分不方便,但从未主动向组织提过要求,也不让亲戚朋友因为他给组织添麻烦。他生活上一直很清廉,始终保持着老八路的简朴作风。在我得知老赛去世的消息后,悲痛万分,打算送花圈表示我的哀悼之情,谁知老赛留下遗嘱,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要花圈,使我的痛惜之情无以寄托。
老赛同志走了,他走得无憾无悔,走得潇潇洒洒。人们褒扬他的铮铮铁骨,称颂它的宽广胸襟,感念他的挚爱深情,缅怀他灿烂的一生。老赛同志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2002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