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时礼家作客(文/安家正)

坤龙邢家村de 发表于2019-06-25 14:49:04

   赛时礼同志拖着伤残的腿,热情地出门迎接我们。进得门来,发现“八一”制片厂刘编辑早已等在那里了。

    刘编辑是来采写赛时礼同志离休之后坚持写作而成为作家的事迹的。

    “我算什么作家哟!”赛时礼以军人的豪放谦逊道,“拐着小篓卖桑枣——混充果木行的。”

    大家被他的豪爽感染,由衷地笑了,可是并不赞同他对自己的评价。因为案头上堆放着他的一部部著作:1977年,中篇小说《陆军海战队》;1978年,短篇小说《智闯威海卫)),之后改成同名电视剧;1979年,中篇小说《追踪》;1980年,长篇小说《宁海沉浮》(合作)。

    看着这几十万字的作品,再看看眼前这位行动维艰的特等残废军人,心中不由得升腾起虔诚的敬意。是的,他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赛时礼今年60多岁了,他的前半生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度过的,文(登)荣(成)一带流传着不少涂有传奇色彩的“赛瘸子的故事”。他在胶东经历了大大小小200余次战斗, “浑身都是枪眼儿”:背部受伤、两腿受伤、头部受伤、腮部受伤、牙被打掉、舌头被打穿……更因为神经受伤,引起右眼失明,右臂失灵,腰椎移位,只剩I、‘左手可以活动,左眼尚有0.2的视力。

    人民尊敬他,因为他用右手紧紧地攥着枪杆,为夺取无产阶级的江山奋不顾身地战斗过;今天,人们更尊敬他,因为他在晚年,又用剩下的左手,紧紧地握住了笔杆,为保卫红色江山而呕心沥血地创作。

    刘编辑把话题扯到了他的创作,问他经历过什么困难。他笑了:“我是用过去攻克敌人碉堡那样的决心和劲头来克服困难的,这样我就不会因困难而动摇了。”

    他说得很随便。可我明白这意味着他付出了多么艰辛的劳动。他只读过4年小学,写第一个中篇《三进山城》时,光开头就写了30多遍。《陆军海战队》出版时仅16万字,可他至少写作了100万字的手稿。

    果然,他从桌子底下拉出了一个很大的纸箱子,里面满荡荡的全是手稿。一个一个厚厚的档案袋迭压在一起,标志着主人非凡的毅力。

    他戴上眼镜写作,起初字还很大,可是时间稍久,字就越来越小,直到模糊不清了,他才稍事休息;腰椎移位的身子,只要坐得时间稍长,那腰部就会“压死”,自己起不来,得别人搬动,这时就会痛得汗流满面,可他还是坚持写下去。为了写《陆军海战队》,他左手的中指磨出了豆粒大的茧子,腿和脚都累肿了,脚肿得穿不进鞋子……

    刘编辑把话题扯到了他为什么要写作,这大概触动了他的心弦,他很动感情地说:“我总不能闲着,白白地消磨时光啊!身子残废了,可脑子还管用;人离职休息了,可是思想不能休息。没有党,还有我吗?我总要继续为党做点工作,就是不能为社会主义添砖添瓦,也要起点泥泥墙缝的作用啊!”为了说明他的心境,他满怀深情地讲起了往事。他忘不了母猪河畔的乡亲,为了替他治伤,卖掉了等待育肥的克郎猪,换回来蛋糕、挂面;也忘不了一起厮杀的战友。1978年,为了写作《宁海沉浮)),他重返胶东,在乳山烈士陵园,久久伫立,心潮起伏,热泪盈眶……

    “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拣来的了。头发白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思想不能发白,活着就得干!”

    一个战士就是这样看待自己余生的。我明白了他为什么紧紧地握住了笔杆子,在永不停息地战斗。因为他知道,手中的笔有何等分量!

    他的老伴巴枫同志把饭菜端了来,话题自然转向了她。真是患难与共的老伴呀!在赛时礼因为突然从戎马生涯中闲下来而苦闷的时候,是她鼓励他挥笔上阵;而当他因为写作而受到红卫兵冲击时,是她挺身而出捍卫他:“他是个残废,有什么事冲我说!”在他因为写作而废寝忘食的时候,又是她,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他。赛时礼无限欣慰地对客人介绍说:“她只要给我脸子看,我也就写不成了……”

暮霭沉沉时,我们告辞了。赛时礼把我们送到门外,立在一棵生意盎然的冬青树下。我蓦地把他与冬青树联系起来了:是啊!有一颗战士的心在跳动,暮年不也是常青的吗!

原载1982年6月25日《烟台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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