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争年代,我和华夺同志在营、团、师的岗位上,共同战斗和工作过7年,甘苦与共,生死与共,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在和平时期,我们经常有联系,晚年还多次在一起研究部队军战史的有关问题。两个出生入死的战友,共话烽火岁月,感到十分高兴。
接到华夺同志逝世的讣告,我感到无比的悲痛和惋惜。他已经走了两年多,至今谈到或想到他,心情仍久久不能平静。在《吴华夺将军》即将出版之际,现就我亲知略述二三事,表达我的深切怀念之情。
华夺同志英勇善战,是我军的优秀指挥员。1940年华夺同志任五支队八团一营营长,我任教导员。6月,国民党军桂顽对我淮南路西根据地发动进攻,我四支队在古城地区与敌展开激战,罗炳辉司令员率八团兼程西援,部队到达古城地区后,因通信联络困难,未能及时同四支队取得联系,罗司令员遂令八团3个营分三路突袭敌人后方,以调动敌人。一营完成突袭任务后,第二天早晨回到罗炳辉司令员的指挥所,他正在观察战场,当即对我们说:“敌已开始回撤,我率学兵连先行,你们快点吃饭后立即跟进。”当他们前进到约3华里的一个山坡时,敌一个营的兵力回头占领了山坡的顶部,学兵连奋勇向上冲,与敌展开激战,罗炳辉司令员处于很危险的境地。我们观察到这个情况时感到很紧张,怕罗与学兵连有闪失,华夺同志说:“我们不能吃饭了,得赶快上。”于是他率一连和三连从左侧、我率二连从右侧向对面山坡飞奔,接近敌人时,他身先士卒,率队向敌猛冲,将敌打垮,随即展开追击,兄弟部队也跟着从多方向追击敌人。战后,罗炳辉司令员对一营紧急出击的行动给予很高的评价。
1941年冬,敌人向我淮南路西进攻,连占我大桥重要集镇,在上级统一部署指挥下,华夺同志任团长的四旅十一团,担负反击大桥敌人的任务,他率几名干部摸到敌前沿勘察敌情地形,选定突击方向,部署兵力,组织火力,研究战法,做了较好的准备。战斗发起后,我们部队迅猛攻入镇内,即展开猛烈进攻,敌人顽强抵抗,并不断实施反击,我部进攻曾多次受阻,华夺同志亲自到一线连队,具体指挥部队的战斗行动,哪里情况紧急,他就出现在哪里。经过一天一夜的激烈战斗,全歼了包括桂系主力部队1个王牌营在内的顽敌1000余人,收复了大桥镇,迫使向我根据地进攻的敌人全线撤退。战后,十一团被命名为“铁锤子”团。
淮海战役后期,被围困的杜聿明集团,企图从郭楼打开缺口突围。华夺同志任第二纵队第六师师长,奉命担负坚守郭楼的任务。他正确区分部队的任务,周密组织配属和加强火力,研究确定了坚守和反击的措施,指示部队大力加强工事研究,打敌集群坦克的具体战法.对部队进行深入动员,使全体同志树立坚决打退敌人的决心。敌王牌第七十军主力,在浓密炮火掩护和10多辆坦克的引导下,于1948年12月12日至14日,连续3天对郭楼实行猛攻。敌七十军军长邓军林,乘坦克亲自到郭楼前沿督战,郭楼阵地曾被敌突占一角,我们又组织部队坚决把敌打出去,战况空前激烈。在二纵队统一的部署和华夺同志果断地指挥下,部队顽强地坚守阵地,对敌实施勇猛反击,彻底粉碎了敌人的进攻,也最终打破了杜聿明集团妄图突围的美梦。
在华夺同志的指挥下,部队打过很多好仗,仅举出以上三例就可以看出他的指挥才能和指挥艺术。
华夺同志善于团结干部,联系群众。他担任主官时,很重视听取其他同志的意见,有关作战和工作的重大问题,都经过集体研究,然后分工去办。他放手让副职主动进行工作,出了差错,他帮助总结经验教训,主动承担责任。他尊重政工领导干部,重视政治思想工作,每次战斗,他都亲自对干部或部队作政治思想动员,并在战场上带头作宣传鼓动工作。因此,同他在一起工作,大家都感到很愉快。华夺同志担任副职时,服从组织安排,尊重领导,能主动地创造性地进行各项具体工作,并使自己的工作和其他部门的工作很好地协调起来。他除精心地完成本职工作外,还经常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供党委和主要领导同志参考。二纵和四师的主要领导同志都认为他是一个很好的助手。
华夺同志思想正派,对人诚恳,很重感情,从不搞什么歪门邪道,也不搞什么小圈子,一切按党的原则办事。他作风朴实,平易近人,毫无架子,能同干部战士打成一片。他经常深入部队了解情况,和干部战士广泛接触,谈心拉家常,大家对他很尊敬,把他看成老大哥,有话就讲,有意见就提,对少数干部战士反映的一些实际问题,在当时条件可能的情况下,他都设法给以解决。每次战斗后,华夺同志都下去参加战斗总结活动,和大家一起研究问题,总结经验教训。针对部分同志只强调猛打猛冲的情况,他告诫大家:打仗要讲究组织指挥,要研究技术动作,做到勇敢和指挥相结合,勇敢和技术相结合,光靠猛冲不行。部队利用作战间隙搞训练时,他深入训练场地,和部队一起摸爬滚打,讲要领,作示范,提高战术技术水平。1941年初,罗炳辉司令员集中七、八、九团在一起进行战备训练,练技术、练指挥,天寒地冻,昼夜进行。罗司令员让指战员集体练立姿据枪瞄准,整整一个小时,很多干部战士累得歪歪垮垮,华夺同志纹丝不动,战士们看在眼里,内心感到非常佩服。华夺同志深入实际,联系群众,和干部战士打成一片的情况,至今还在六十一师部队流传。1950年11月,华夺同志调南京军事学院工作,先后任行政管理部长、队列部长、系主任、教育长等职。“文革”中被“群众组织”批斗,受到不公正的对待,1971年被下放到西安。军事学院有几十名干部、教员被派到西安国防工厂工作,他身处逆境,学院的同志都经常去看望他,一些冲击过他的同志也当面向他道歉。这可以看出,华夺同志善于团结干部、联系群众的作风多么深入人心。华夺同志具有高度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他从小当红军,在党的培养教育下,经过艰苦环境和残酷战斗的考验和锻炼,形成了崇高的理想、坚定的信念和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我们在一起时,他经常说:“打死就算,不死就干,反正革命总是要胜利的。”战争年代,环境艰苦,生活条件差,他常说:“这算什么,还没有啃树皮吃草根嘛!”在战后休整期间,他有时去钓几条小鱼或打几只兔子、野鸭,同大家一起改善一下生活,并说:“自己动手,改善一下生活,这也是提高战斗力,为革命多做点贡献嘛!“文革”后期,他无端被下放到西安灞桥热电厂劳动时,我们的部队驻在西安,我和一些认识他的同志经常去看望他,想使他得到一点安慰。他谈笑风生、泰然自若地说:“我这条小命是从战火中拣来的,很多同志都英勇牺牲了,我受点委屈算什么,而且也不只是我一个人,党的政策最后总要落实嘛!”表达了他对党的坚强信念和乐观主义态度。1971年,华夺同志被任命为陕西省军区副司令员,省委和省军区要他担任国防工业办公室主任。他从未接触过国防工业,但还是坚决执行组织的决定。陕西国防工业比重大,仅西安地区就有5000人以上的大厂10多个,“文革”中是两派打派仗的主要力量。他深入各厂调查研究,和领导干部、群众组织的负责人以及工人群众广泛接触、了解情况,研究解决生产和工作中的问题。他超脱、客观,实事求是,受到干部群众的称赞。1975年华夺同志得到平反,并被任命为兰州军区副司令员,大家都感到很高兴。1994年华夺同志患胃癌,且已扩散,家里人瞒着他,医生告诉他是一般病症,他若无其事,不愿住院,也不大服药,坚持锻炼身体,增强抵抗能力。1995年秋,他和许多老同志回六十一师参加红军师成立60周年纪念活动,大家在一起畅谈烽火岁月。在师里举行的座谈会上,华夺同志对部队建设还提出一些很好的意见,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好,大家都觉得简直是奇迹。
1997年初,他不得不住进医院,大家都知道他已病危,但他还让儿子给老同志打电话,说他身体没问题,要大家不要牵挂,并希望大家保重。我接到电话后心中哽咽,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华夺同志走了,他留下了很多值得人们怀念和纪念的东西,他的赫赫战功,他的革命精神和崇高品质,将永垂史册,永远留在人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