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西“肃托事件”李广德采访纪实——砂岩

shuizhidao 发表于2019-07-10 20:00:35

       1981年9月16日,我们在山东省委宿舍楼,李广德同志的家中,就“肃托”问题同他座谈了一个上午。湖西“肃托”时,他是沛县中心县委副书记,采访时任山东省监察署主任。

       采访一开始,李广德就深有感触地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湖西“肃托”在人民的心目中留下的创伤太严重了。为了表达我对湖西“肃托”的愤怒和痛惜之情,我曾写下一首诗。说着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旧日记本,翻了一阵说:“好,我就把这首诗念给你们听听。”他竟高声激情地朗诵起来:

抗日烽火高入云,

内部屠杀痛煞人,

冤案三十有七载,

血的教训记犹新。

      我赞扬道:“写的好,有真情实感。”他谦虚地说:“这不成诗,不过是个顺口溜。”接着话题一转,“咱不谈这个,言归正传。我就把湖西亲闻亲历的‘肃托’情况和我的看法给你们啦啦吧!”

       1939年七月,王须仁无中生有地制造了“肃托”事件,白子明、王宏鸣推波助澜,造成了苏鲁豫边区的“肃托”大惨案,杀害了三百二十多名革命干部,这是我党历史上罕见的冤假错案。我认为造成这个滔天大罪的根本原因,是苏鲁豫边区的党政领导,思想上存有严重的宗派主义、个人主义、封建主义,道德败坏,以及争权夺利造成的。他们违反党的原则,无视党的纪律,最后竟然发展到欺骗领导,对抗上级。白子明身为党委书记,不维护党的利益和原则,光恐怕“肃托”肃到自己头上,贪生怕死,用他自己的话说:“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不惜牺牲同志们的生命和鲜血。”他在工作作风上,任人唯亲,竟相信和纵容来历不明的王须仁,他生活腐化,在机关上带头搞恋爱,造成恶劣的影响。“肃托事件”造成的恶果,他应当负主要责任。

      王宏鸣是主力部队苏支四大队的政委,是个野心家,他狂妄自傲,目空一切,大权独揽,独断专行,以为当过红军,参加过长征,自命不凡,认为扩充的兵力越多,就可以随之升官,在地方武装转为主力问题上,一直主张“连根拔,”和地方干部产生矛盾,发生过争吵。在恋爱问题上,他苦苦追求常俊婷,而常俊婷已有心爱之人,他怀恨在心,寻机报复,这恰恰又让王须仁抓了辫子。王须仁对他投其所好,阿谀奉迎,他们狼狈为奸,杀害了大批革命干部,把人民抗日力量搞得七零八落。王宏鸣对湖西“肃托事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须仁是湖西“肃托事件”的操纵者、主持者,从大量的事实证明,他是混进革命队伍中的阶级异己分子,“肃托事件”是他一手制造的,他用反革命的伎俩来搞垮边区的党组织,是地地道道的反革命性质。为什么他爬得快,钻的深,因为他手中握有两把刀子,一把是白子明的政权,另一把是王宏鸣的军权,就这样挥舞这两把刀子杀害了大批革命干部,消灭了鱼台县委、县政府、湖边地委和区党委,造成整个苏鲁豫边区党组织大瘫痪。由此可见,王须仁、王宏鸣、白子明三人是制造“肃托事件”的罪魁祸首。

      李主任越说越气愤,用拳头砸在茶几上,茶杯跳起来,发出相撞的“乒乓”声。他说,“肃托”时我到湖东执行任务,没参加“训练班”,幸免了这场灾难,但它却在我的心头上留下了严重的创伤。在我的记忆中,王、王、白除了经常不断地杀害我们的干部外,还有三次血腥大屠杀。

       第一次是郭里集大屠杀:

       9月14日,王须仁征得李毅的同意,带领地委机关、鱼台县委、县政府、湖边司令部及其所属部队等,一起匆忙渡过南阳湖,在湖东邹县之郭里集与苏支四大队相会合。第二天,在苏支四大队队部的大院子里,召开地委、县委、县政府机关干部和军队系统排级以上干部会议。当场逮捕了刘葆琴、秦建奎、孙立言、权翊亭,使用残酷的肉刑后,当天就惨无人道地把他们杀害了。因为他四人是湖边地委、鱼台县政府所属武装的重要干部,王宏鸣为他们吞并地方武装扫清障碍。

就在这天夜里,王须仁、王宏鸣派人到村外挖了个大坑,把袁汝哲、闻香言、刘庆余等数十人,拉到村外的大坑旁,用刺刀捅,用马刀劈,最后,全部埋在大坑里。

       第二次是于王庒大屠杀:

       由于发现“托派”,区党委主要领导人在惊慌失措中,决定区党委由单县王小庄向丰北于王庒转移。在转移途中,由于偶然的“响枪事件”,白子明硬说“托匪”想搞暴动,逮捕了区党委宣传部长马霄鹏,并把他活活打死。这个事件牵连的人越来越多。在白子明的主持下,不经调查与核实,在恐慌中又杀害了一营营长孟宪琛、二营营长康文斌及营教导员、文书、连长、指导员、排长等共47名共产党员干部。这些革命战士在临行前都高唱国际歌,高呼“共产党万岁!”呼声震天动地。于王庒附近各村民众无不为之垂泪,这一天没有一家冒烟做饭的。

        第三次是谷亭大屠杀:

        王宏鸣、王须仁瓦解了区党委之后,就把部队带回谷亭镇,再次进行疯狂的大屠杀。他们首先杀害了统战部长王文斌、军事部长张如,并惨无人道的将他们的尸体扔在大街上,任凭恶狗撕咬。紧接着又杀害了常俊婷、史为功、史唯映、史溪映等二十余人。一一五师政委罗荣桓和山东分局发来急电,命令王宏鸣等严禁逮捕和屠杀。但王、王、白接电后抗令不尊,又杀害了金、嘉、巨中心县委书记郭更夫、宣传部长孟子俊、聂超、聂振山等同志。

        在谷亭这一阶段,几乎是天天抓人,天天杀人,常是六七人一批,十余人一批地屠杀。到底杀害了我们多少同志,谁也说不清,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1945年,湖西地区在单县建立烈士墓时,在谷亭的一个坑里,就挖出47具尸骨。郭耕夫的家属收尸时,因头被杀掉无法辨认,郭母知道儿子腿上的汗毛特密,据此运回尸体,用面捏了一个人头,方得下葬。

       正当苏鲁豫边区大搞“肃托”时,各县的国民党顽固派,联合起来,反共反八。铜山县伪县长耿继勋首先发难,搞突然袭击,制造了铜北“千里井事件”,缴了由苗宗藩带领的抗日游击队的枪,铜山县委书记王家珍遇难,还伤了五六位同志。苏北伪专员冯子固沛县伪县长张开岳制造了“六·一二事件”,进攻我军,袭击沛县县委机关,县委书记鹿渠清幸免于难。丰县伪县长黄体运、董玉珏,制造了“六·一四”惨案,逮捕我党派去的政工人员。他们还联合单县的七路朱世勤,进攻单县的抗日根据地。至此,我党苦心建立的解放区,都变成了敌占区,广大群众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由于“肃托”在群众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给我党的工作带来巨大的损失,也给以后开展工作带来相当大的困难。对此,我是深有体会的。

       1940年湖西地委派我到单县报到,担任县委书记。我到单县却无人接洽。后来碰到一位自己的同志,也不知道县委在哪里,他让我到张寨看看。我同通讯员走了一天,到了根据地的中心张寨。张花园的群众见了我们望而生畏,使我非常寒心。过去群众见我们笑脸相迎,问寒问暖,如今是冷若冰霜,一问三不知。大人、孩子都不敢接近我们。有一天我们住在张寨,我拉着个小孩想问他点情况,竟把他吓哭了。这种局面是何等可悲。可见“肃托”造成的恶劣影响是何等惨重。

       我睡下后,彻夜难眠。第二天,小张拎来一壶开水,六个窝窝头。我们匆忙吃完,赶往朱集。那天朱集逢会,我们访问了一个上午仍毫无音讯。我们又赶到黄庄,在那里正好碰到县武委会主任孟静之同志,我们一见面,相抱而泣,就象失水的鱼儿难归大海,我们当时的心情无法言表。他哽咽着问我:“现在你来干什么?”我说:“来县委工作”。说着便把介绍信递给他,问:“县委在哪里?”他愤怒地说:“你到天上找县委吧!‘肃托’以来,县委成员死的死,逃的逃,躲的躲,人人自危,县、区和农村的各级组织都散了,你到哪里也找不着县委了。现在我们的解放区以张寨为中心,南北不过十五里,东西不过八、九里。我才放出来十几天,我是本地人,有的同志还不敢接近我,你们是外来的,谁敢接近你。‘肃托’都肃怕了,都怕倾家荡产掉人头。”我问他怎么办,他说:“你就住在我家里,不要着急,慢慢来。”

       我出去工作,动员大家时,就说上级派来了新县委书记王香圃(我的原名),当时我只好这么说,看来“肃托”造成的苦果不吃是不行了。在上级正确领导下,同志们做了艰苦细致的工作,才恢复了县委领导班子,县委书记王香圃、组织部长丁平宣、宣传部长魏钦公、县委秘书张彤光、妇联主席孔真、各救会长王广奎、武委会主任孟静之、辛羊区委书记张子敬、终兴区委书记左守善、杨楼区委书记王益民、曹马区委书记刘佩谦、芳桂区委书记张铎。一九四0年,又成立了单县人民政府,选举高文甫为县长,杨海天为秘书长。并成立了县大队,有枪百余支,农村的各级组织也逐步恢复起来。

      1942年六、七月间,忽然接到通知,要我立即去地委。我赶到地委后,看到潘复生、李贞乾、郭影秋、郝中士、和陈朴如都在,吃过西瓜,其他同志都走了,潘复生同我谈:“今天请你来,同你商量一件事。1937年六月苏北的沛、铜、肖、丰四个县,国民党的顽固分子:耿继勋、冯子固、张开岳、黄体运等,联合起来反共反八,迫使我撤了出来,大好的解放区变成了敌占区。地委决定,派你去做恢复工作,这是个长期艰巨的任务。你有什么意见?”我当机表示,服从组织决定,坚决完成任务。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潘复生同志接着说,这几个县的顽固派都很狡猾凶恶,只能打倒,不能联合,你要处处谨慎,不能有半点粗心大意,明天陈朴如同志还要同你仔细谈。第二天一到组织部,看到朱信谟、张维顺、朱敦贤早到了。陈朴如同志对我们说,地委决定派你们去恢复苏北、铜、肖、丰四个县的我党工作。成立沛铜中心县委,县委书记李广德,组织部长朱信谟、宣传部长张维顺、秘密交通朱敦贤。主要任务是成立沛铜县委和各县委的领导班子,任务艰巨而复杂,在斗争中恢复党的各级组织,要迅速恢复党的秘密交通线,这是中央、华东、山东的一条秘密干部通道。中央一再电催,还要在微山湖一带建立抗日游击队和根据地。

      陈朴如同志一再嘱咐我们,你们在敌人的心脏里工作,一定要依靠群众,小心谨慎。我们在地委接受任务后,结伴而行,走上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为了工作便于开展,我将原名王香圃化名李广德。

      最后李广德主任说,单县是革命老区,张寨是我党的活动的中心,那时称为小延安。解放后,单县是湖西地委所在地。我对单县是有感情的,我不仅担任过单县县委书记,而且担任过湖西地委的组织部长、副书记。你们地方派人了解湖西“肃托”的情况,是很应该的,我非常支持。希望你们多接触一些“肃托”的受害者和当事人,了解到全面详实的材料,这对当代和后人都是有益的。这是三百多名烈士的生命和鲜血书写的历史,这些资料是我党的重要文献,教训是反面经验,从这方面来讲,也是我党宝贵的精神财富。

谁在收藏
浏览:6999次

评论回复
最新来访
  • 漂流者
    漂流者
  • 雨和
    雨和
  • 开国群英
    开国群英
  • 刘晓东
    刘晓东
  • 林平
    林平
  • 思目
    思目
  • 与世无争
    与世无争
同乡纪念文章
同城纪念文章
人物名单
首页
检索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