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老民兵李玉庭口述史(上篇)寻访整理/高自宝

瓦碴子沟de 发表于2019-07-19 19:15:00

导读:

这是一位百岁老人的自述。

老人所讲述的是民国年间、抗战年代和国民党进攻年代他的亲身经历。

老人的经历没有“高大上”的事迹,只有一个老庄户实实在在的本色生活。

也许这种口述人生、口述历史,没有传统历史学观念上的意义;因为他不是一个将军、不是一个官员,更不是一个刻意打造的英雄模范。

但是,从社会学意义上,我认为他的讲述是非常重要的。

起码,他述说的近百年前的社会环境、社会生活,我们都没有亲历过。

百年前出生的他们那一代人几乎是全部作古了,我们很难听到他们的声音。

他,14岁参加东北抗日义勇军大刀会,也许是尚还健在的唯一的东北抗日义勇军老战士。

他,1940年入党,也许是我县健在者中党龄最长的中共老党员。

一位学界老友对我说,“亲历人的讲述文章重在细节”。

我如实地记录李玉庭老人的述说,侧重了细节上的地名人名、枝枝节节和一草一木。

虽然,在那些苛求文字简练、技法正确的“大家”“大师”们看来,这是没有什么必要的,是需要改正的“坏毛病”。

遗憾地是,由于我的文字笨拙,我的语言也不土不洋不伦不类,我整理的文章语言,已经脱离老人的本真语言很远很远。

这是2019年7月7日星期天下午,我在瓦碴子沟遇见李玉庭老人后,三四个小时的拉呱记录。

让人十分欣喜和佩服的是,102岁的李玉庭老人思维非常清晰,记忆非常清晰,语言表达非常准确,吐字发音非常清楚。虽然,他已经是102岁的世纪老人了。

全篇估计一万余字,这次发出《上篇》,六千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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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102岁,属马的。

我家住的这个地方叫“瓦碴子沟”,属于宝石官庄村。早年的时候,宝石官庄和代庄是一个行政村。

我10岁躲土匪下了关东,14岁参加了东北抗日义勇军大刀会,15岁被鬼子逼得又从东北回到老家来。

1939年我参加了民兵队,1940年入了党。打鬼子的时候入党都是保密的,一旦被鬼子汉奸抓去,就会被零刀割了。

抗战年代,我给八路军部队当“地下交通员”送情报,跟着八路军部队攻打过桃墟、徐家崖子、尚店等鬼子据点。

我当民兵十年、扛了八年的枪,当过民兵指导员。一直到孟良崮战役后建立了新政府,党员身份公开了,我转任村书记,当了17年村支部书记。

我从年轻就落下了胃病,到现在还是天天吃药。现在政府一年给我不少的优待金,还有百岁老人补贴金,去年一年总共一万多块钱。我感谢党,感谢政府。

10岁“来光棍”下了关东

我小的时候是民国年,到处都是“光棍”(沂蒙山土匪)。

庄户人秋天打下粮食,土匪给抢的一粒不剩。土匪不光抢粮食、抢东西,还“架票”抢人。庄户人被逼的没法过、没法活。

从六岁那年,我全家就曾住在了黄石山上的山寨里。

10岁那年,俺全家五口人下了东北。当时,同时下关东的还有我舅家四口人,一路上总共是九口子。

“三月三”全家下了东北,“七月七”黄石山寨就被土匪打开了,死了不少人。

土匪打开了黄石山,有被打死的,有跳了悬崖摔死的,还有被绑了票的。人都被绑到了“洪山兰岭”(音),被祸害了不少。

其中一个大闺女黑夜里跳了黄石山头悬崖,掉到石缝子里了,上不去下不来,等找到的时候,她早就死在那里了。

到东北后,先是要了两个月的饭。以后是找点活干,父亲给人挑东西,我跟着一个种菜的光棍子干活。

父亲给人挑挑子,一百二十多斤的担子,挑三十里挣一块现大洋。

我给一个光棍子种菜园,年底给了我八块现洋。我十岁就打工挣点钱,都是为了混口吃的。

打了一些日子的工,全家找出路,到了离苇河县城十五里的地方开荒种地。

开荒的山场是地主花钱买下的,地主买下树林子山场以后,就把林子包出去,让人开荒种地。一家子包一片,盖一个“窝棚”住。

当时开荒种地有个规矩,开了荒种地,头五年不拿租子。

头两年里,我们全家就开了近百亩荒地。

在东北种豆子干活虽然累,但是收入好。豆子22.5块钱一担,价格也很好。卖了豆子换了钱还了债,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100亩土地,靠着我和哥哥两个人耕种。农忙的时候,找几个人帮忙。

东北种豆子锄草也省事,用很浅的锄刃头,把杂草割掉就行,一个人一天能锄三亩地。

我们全家住在窝棚里,在镇上的铺子里“立了号”。平日去买吃的买用的,用个小本子记着,铺子里一个本子,咱自己手里一个本子。

秋后收了豆子,卖到铺子里。结账的时候,两方拿出本子,算出零买的物品价钱。从豆子钱里扣掉零花的钱,余下的豆子钱,铺子里把钱支给咱。

铺子收了豆子,一般是卖给苏联了。

第三年秋天,一百亩地全都种上了豆子,收了70担。

一麻袋豆子200斤,两麻袋包是一担,一担是400斤。总共是28000斤有余。

如果按照上年的价格,两三万斤豆子能卖一千五六百块现洋。

可是,这年东北被鬼子占了,来了鬼子。

外国人来了还有咱中国人好果子吃吗!他们处处糟蹋咱。

鬼子来了豆子不值钱了,成了13块钱一担,正好减了一半。

当年卖了豆子,铺子里扣下买零物品的钱,还剩下了500现大洋。

鬼子来了,不光豆子不值钱了,他们还烧杀抢掠。

鬼子住在“一面坡”,又在苇河南十里地的尖山子安了据点,三天五日的到山头上打机枪。他们打一阵子机枪,看看没事,就到各个窝棚里逮人抢物。

参加“大刀会”得了胃病

东北有了“义勇军”(抗联前身),号召参加“大刀会”打鬼子。一般是“一个窝棚里去一个人。”

我哥叫李玉莲,比我大14岁,是家里的主劳力,当着家。我大侄女当时才六七岁。我哥去不了,我就去参加大刀会。

大刀会在离苇河县城十里的地方集合练兵,支了五六支红炉,铁匠打制大刀、枪头子。

枪头子打出来,用树林子里砍来的木杆子做把儿,用苘麻缠上、镶在木杆子上,就成了长枪攮子。

参加大刀会要吃“符子”,“符子”上写着“穿铁衣---”什么的,说是刀枪不入。

我也吃“符子”,用凉水浸泡写着字的黄连纸,早晨起来喝到肚子里。

大刀会到铁路上去扒火车,上到鬼子运送货物的火车上,用大刀把“水凌皮布”和绳子砍破砍断,把一包包的货物扔下来。

有一次,大刀会上了火车向下扔大包,被火车前头的鬼子兵开了机枪,死了不少人。

“大刀会”都吃了“符子”,说是“刀枪不入,枪打不死”,原来也不顶事。挨了机枪,照样死人。

参加大刀会不长时间,我年龄太小,想家。

有一天,我早上喝了“符子”,又吃了早饭。早饭是凉窝窝头,就着炒韭菜。韭菜炒的半生不熟,像吃生韭菜一样。

吃了早饭,肚子里发凉。

我要回家,就出了营地向北走,向着自己家方向走。

走到北山坡,看到了一个站岗的。站岗的看见我也没说话。

又走了一段路,后面追来了一匹马子。马子上来人让我回去。

我十分害怕,不知道被抓回去是不是没了命。就慌里慌张地回到了营地。

回去后,当官的并没有怎么发脾气,只是说“以后想家了要回家,要提前请假,准了假才能回家。”

虽然没怎么挨批挨打,但是,我年龄小,没经过事。经过这么一惊一吓,急毛火促地走路,肚子疼得厉害。

从此以后,我就落下了胃病。胃病一犯,光吐酸水,肚子疼,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

因为鬼子祸害,我们全家在东北待不下去了。不单是种不成地、收入少的问题,说不上哪刹儿就被鬼子打死了。

在东北过不下去了,就再回关内老家。

我们全家是坐火车回家的,从哈尔滨坐火车到新泰,将近4000里路,一个人的车票是二十四块五(24.5元),再从新泰坐汽车到垛庄,一个人的车票花费是一块四(1.4元)。

我的家以前是在宝石官庄村里住。

回到老家后,全家八九口人要吃饭。除了种着原来的土地外,我家又在瓦碴子沟桲椤场里开了荒。因为桲椤场也需要看护,怕被人把菠萝棵砍了刨了熬着吃了,我们就在这条沟里搭了个小屋,在这里住。

老家又来了鬼子

回到老家艰艰难难凑合着过了七八年,又来了日本鬼子。

鬼子占了济南青岛等大城市,又占了蒙阴城和沂水城,还在垛庄、桃墟、铜井等安了据点。

鬼子三天两头儿来,抓人抢物。黄石山上他们也去,七八十个鬼子扛着枪,枪都上了刺刀,转转悠悠地上了黄石山,上去搜人。

约摸是1939年,大家伙儿商量着要成立民兵团、民兵队,我第一个在村里报了名。

那时,宝石官庄和代庄是一个村,韩福祥、梁广祥是党员,都是秘密的。

区里的负责人最早是姓尹的,以后是姓王的,都是东乡人。

最早参加民兵团的俺村里有袁恒熙、袁秋熙、吉殿进和我四个人。两年以后,老队员四个人掉队了俩,只剩下我和袁秋熙。

以后,俺村的民兵和代庄的合了伙儿。有一个民兵“光搞破鞋”被开除了,不要了。

当民兵不容易,要求服从命令听指挥,不管农活多么忙,区里来了通知就要去,抛家舍业的一般人干不了。

即使这样,也有很多青年陆续参加进来,民兵队逐步变大。后来最多的时候,俺村民兵队员到了四十多人。

我在民兵队里打鬼子非常坚决,事事跑在前头。

当民兵的第二年,韩福祥、郭文成、吉相金等党员介绍我入了党。

韩福祥是38年入党的,他老家原是杏峪南竹子园,老辈上来代庄打锅饼、烙煎饼做买卖定居的。

当时入党都是秘密的,保密不好被鬼子汉奸逮住了,他不会让你死得痛快的,是一点一点零刀割肉割了你。

这个我都知道,但是,为了打鬼子,我要入党。入党就是为了打鬼子,打这些“婊子操的”。

俺在东北过的怪好,被鬼子逼得回来了;回来了你小鬼子又撵来了,真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打扰乱和送情报

在民兵队主要的任务是发动和联系群众,当咱共产党八路军队伍的耳目、帮手和贴心人。

平日里,民兵队员该种地种地,该忙什么忙什么。

一旦来了命令、来了通知,锄头一扔就得去玩命。

区里号召了什么事情,要及时地让大家伙儿知道。

鬼子汉奸来了,民兵队就打扰乱。站在山头上打上两枪,一方面告诉村里人来鬼子了,另一方面是让近处的咱的队伍注意,提防鬼子汉奸的动向。

民兵队的枪都是破枪,我最早是用的“套筒子”,后来换了个“小马枪”。

小马枪短,我个子矮正好用。

只有打下了孟良崮以后,我才用上了新的“捷克式”。

这些枪都是“七九火儿”,只有鬼子的三八大盖是“六五火儿”。三八大盖的子弹小、打得远,打了人不中要害死不了人。

有一种“连珠枪”子弹大,子弹腚门子大,能打七里路。

民兵队用的破枪,一杆枪五粒子弹。使用时枪膛里压上三发子弹,两发放在上衣口袋里。

子弹少,拿着破枪不能和敌人正面干,只能打个扰乱。

鬼子汉奸经常晚上来“摸窝子”,弄不好就受了大损失。

那次八路军队伍住在栗林,鬼子天不明就围上来了。咱的队伍上了城子北山,城子北山上早就占上了鬼子兵。鬼子的机枪一个劲地突突响,咱的队伍人损失了一大半。

鬼子杀人十分残忍,这次赵家城子王京胜(音)一家六口人,被鬼子全都杀了。

王京胜一家躲在山坡上的一个地屋子里,被鬼子发现了,用机枪对着门口打,全家六口人一个没剩。

城子一个姓刘的家的妇女,被鬼子打出了肠子,也死了。

白天鬼子汉奸从这里经过,一般逃不过民兵的眼睛。

有一次,我和孙怀忠在孤山上。

孤山西边大沟里有一队鬼子兵在吃烟歇息,鬼子七八十人,汉奸二三十人。

我和孙怀忠避在孤山上的大岩石后边,向下打个对面,也就不足一里路。

我用枪瞄准了鬼子,正准备开枪。孙怀忠劝我说,后边山上都是咱村里的娘们儿在躲难。咱打了枪跑了,鬼子抓不住咱俩,但是鬼子上山会把那些妇女孩子都杀了。

他让我千万别开枪,千万别打。我就收了枪,没打。

这次俺两个人如果开了枪打了,少说也能打死他四五个。

这次鬼子是从南边刘家峪来的,过了庙子山向北去了北大山。

当民兵的另一项任务是送情报。

送情报都是晚上,一般是在北山庙子山口和南山站石口子之间送信。

来了情报,上级来了通知。我就到山神庙子后边石板底下取了信,连夜送到站石口子大石头下,把信用石头压好就行了。

这里以前有狼,黑夜送信弄不好就遇到狼。

来兆营和吉相金送信时都被狼躖过,来兆营还被吓出了病。老来死的时候,还吆喝“打狼啊!打狼啊!”

来兆营是被两个狼躖的,其中一个狼是个牛犊子大的“大马胡”。黑夜里他送情报,两个狼跟着他走。他走狼也走,他停狼也停。虽然他手里有枪,但是不能开枪。

被狼跟了一路,吓得他头皮都要炸。从此以后,他就吓得神经出了问题。

吉相金遇到过群狼,也是被狼躖的够呛,吓得不轻。

我也遇到过狼,那次我挑了棉花走北山口去大店给咱队伍上去送,在孤山下就遇见了一只狼。

鬼子事时北山上、南山上狼还很多。

宝石官庄村里一家人家,在地屋子里住。为了防狼,这家人有当民兵的,晚上扯着弦在地屋子门口放了一颗手榴弹。

晚上的时候,狼竟然把手榴弹的弦线都咬断了,手榴弹没被引炸。狼是十分刁猾的。

送情报印象深的一次是给李子超送一封急信。

那天晚上九点多了,书记梁广祥把我和吉相金叫了去。

在梁广祥家,屋里李子超面朝东坐在桌子旁边喝茶,他身边里间门口有一个青年坐着不说话。

李子超向我们说:“今天晚上让你们送一封急信,赶紧送到南边麻家岭放到大石头下边。送了信还有一项任务,就是到书堂子村侦察一下有没有鬼子。因为有人说,今天快黑天了,从垛庄出来了十几个人,走站石口子奔了书堂子村。你们到书堂子村后,不要走大路,要走小路悄悄地过去,看一看村里有没有鬼子住着。”

我和吉相金领了任务,到麻家岭送下信,然后到书堂子村。

我们走小路,不走正路,怕被岗哨发现。到了书堂子村,我们从一条大沟里摸进去看。我们爬着走,把枪驮在身后,枪带子缠在脖子上。

整个书堂子村被俺俩人看了一个遍,一点灯火没有,一个人影没有,光听见无数的狗在汪汪狂叫。

村里的人都不敢住在家里,都躲在了山里,家里只有狗。

回来后,我们连夜向李子超汇报了情况。

打鬼子的那些年,李子超在这里待了二年。他是苏村人,文化高,年龄好像比我还小。

他在代庄一带时,一般到梁广祥家多,也在城子西北靠近北瓦庄的姓赵的人家住。他在山上躲着,姓赵的一家给他送饭吃。

他一般是在城子北山、鹁鸽崖、焦崖山和仓山子上活动。这里北边有大河拦着,河里水大,鬼子不过来。鬼子汉奸如果从西边栗林来,他就向东山上跑;如果从东边里庄方向来,他就向西跑。

以后,李子超在省里当了副省长、副书记,成了大干部儿。

我的枪法也还行

在民兵队,每个人都要会打枪。

那一年,区里把界湖东边大成庄的金维三请来了。

金维三是个回民,他姐夫也是个当兵的。他的枪法好,请他来当打枪的老师。

在连顶村,金维三教着民兵打射击。

墙上用大黑碗口、用粉笔画上一个大圈儿,然后再用小碗画上两个小圈儿,中间点上一个红点,当靶子。

金维三说,“枪打一口气”。打枪时要沉住一口气,手要稳,不能喘气。托枪的手不能太高攥着枪筒子,炸了膛炸不到手。

“打枪要三点对齐”。瞄准时,“老虎眼豁子、中间的标尺豁子和准星棱三点成线”。

金维三还说,枪打出的子弹是弧形的,刮大风也能影响子弹的方向。

金维三演示射击,他头一枪打在大圈里,第二枪打在小圈内,第三枪就打在了“红心”上。

我们按照他说的方法,回来后就在石头上用粉笔画上圈,一遍遍地练习。我瞄准射击,也能打到“红心”上。

跟着队伍打据点

孙祖区里民兵队经常接着命令外出,去跟着队伍打据点。

民兵队跟着队伍,不是到一线打仗,是队伍打了仗以后,民兵马上进去捡破枪和子弹。

一般的情况是,打下了据点,八路军队伍向外走,民兵队向里走。

我们跟着队伍打过桃墟、徐家崖子和尚店鬼子据点。

桃墟据点是汉奸队长王立庆把守着。

咱的队伍打桃墟,民兵队也参加了,光孙祖区就去了七八十人。

正是割麦子的时候,那天天不明我们到了桃墟。桃墟据点南边有个小庙,八路军在庙里支了机枪猛打,据点被打开了。

桃墟街里有酒店油坊,油坊被点上了火,火光照得通红一片。

王立庆没被打死,偷跑到蒙阴城鬼子据点里去了。但是,他的儿子被打死了,是被咱的队伍用匣子枪打死的。

八路军打下了桃墟据点,我和任富海(音)两个人一起进去捡枪捡子弹。

我们来到了大街上的一个酒店里,三大缸酒浮悠浮悠地放在墙边。任富海好喝酒,用茶缸子舀了喝。他让我也喝,我说不会喝酒。他说,你少喝点,喝半茶缸子。我说,还半茶缸子,喝了就不会走路了。

他正喝着酒,听到床底下有动静。用枪指着看时,床底下藏着两个胖娘们儿。我们没管她们,就到处找破枪、子弹去了。

徐家崖子在垛庄以东,鬼子据点设在崖子河南的高处,平时是汉奸看守着。

垛庄、小埠、崖子一带我很熟悉。早些年,我经常到那一带去赶集贩卖粮食。在垛庄收了蜀黍麦子,挑到代庄集上,就会有人要了,再贩卖到坦埠、岱崮。

垛庄集是三八,崖子集是一六。

有一次,我到垛庄集上收粮食,粮食都卖没了,收不到。

等到崖子集,崖子集上也买不到。卖粮食的人还不到集上,在路上就被买粮食的截了路。

再等到下一集,才好歹收起来一挑子粮食挑回来。

青驼南边葫子山上的鬼子兵经常到徐家崖子据点来,白天早晨来,下午就走。鬼子不敢在这里住。

八路军打下徐家崖子不容易。大冬天,鬼子汉奸在据点一周圈都堵上了树头、树枝子,再泼上水,人拉不动。

等八路军好不容易打下来,我们随即就进去了。

在据点里,我发现一个“高丽人”被打死了。

这个高丽人穿着鬼子衣服,戴的帽子是“罗罗网的头巾”。

这种帽子我认识,我在东北待过,见到过很多高丽人。

高丽人冬天穿着白棉袄、白棉裤,无论是“十家长”还是“百家长”,都戴着“罗罗网头巾帽子”。

打尚店据点出了乱子,差点搭上命。

尚店鬼子据点里,鬼子也不常住。鬼子是白天来,下午走。青驼南山上有两个鬼子据点,两个据点一东一西,有“挡墙”连着。鬼子从“挡墙”里来回串走,从外边打不到。

那天,八路军攻打尚店据点是晚上打的。

我们民兵队住在了桃花山,大清早赶到尚店时,八路军队伍已经把据点打开了。攻打据点时,还用了大拉雷放了炸药,炸掉了炮楼。

我们民兵队从西北进去,进去捡枪、捡子弹。

在一个屋里,床上躺着两个鬼子,盖着花被子。猛一看是在睡觉,细看时,才发现那是两个死人。其中一个,眼蛋子都掉出来了。

我和石汪崖一个姓锺的表兄弟两个民兵一起,走到西北炮楼近处,黑夜里没看清,也不知谁绊响了大拉雷,炸药炸响了,西北炮楼被炸的土石飞扬。

我们两个人头上落上了满头的土拉石头面子,好歹没被炸死。

这个放在西北炮楼的大拉雷,可能是因为炸了西南炮楼后,咱的队伍冲进去了,怕炸着咱自己人就没拉响的。

结果呢,咱民兵队进去不知道就绊响了。

天快明了,也不知谁拿来了煎饼,我们就吃起了煎饼。

正吃着,鬼子的小迫击炮打来了小炮弹。

我们就飞跑出村,向北岭上跑。一直跑出去三四里路,炮弹打不来了,我们就停下来。

停下来的时候,吉相金走过来对我说:“看看老李啊,你手里还攥着一个煎饼,你还不快扔它啊!”

我这才知道我手里的煎饼还攥着。

鬼子为什么又打来了炮弹?

原来,咱的队伍摸黑攻打据点的时候,先是在尚店村东北角一个墓地树林里避着,战士们有用洋火吃烟的,被从南边来的几个鬼子发现了。

这几个鬼子看到八路军人多,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就在村西南圩子墙外一个挖土修围子墙形成的旱汪里藏起来了。

等八路军队伍攻打据点的时候,他们还是藏着不敢动。

等八路军打下据点撤出去了,民兵队进来了。

民兵队在西南角上设了岗哨,站岗的发现了大汪里藏着的鬼子兵,就开了一枪。

结果呢,鬼子马上就打起了迫击炮。

迫击炮是隔着圩子墙向里打的,瞎打一通,但是,把民兵队吓得不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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