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山填海
海中造堤,横断海峡,变海岛为半岛,并在堤上通行火车与汽车,在我国五十年代还是没有先例的。而这个巨大的现代化工程,又全部用石料干砌而成,基本上由人工操作,更是奇迹。这一奇迹就是高崎到集美的海堤,厦门从此与大陆连在一起。
厦门海堤(准确的称呼应是“高集海堤”)的修筑是一九五三年由福建省委提出的。我们首先是从国防上考虑的。厦门是个海岛,要靠海上运输,兵力调动,物资补给,困难很多,但厦门的地位十分重要,既是国防前哨,又是解放金门以及下一步解放台湾的前进阵地,必须有尽可能便捷的交通。其次,当时福建铁路计划修至厦门,海堤修筑后,不仅铁路、公路畅通厦门岛,亦能更有效地使用岛上的海港,增强海陆联运的作用,促进国民经济的发展。所以今天才有可能在厦门设立经济特区,这是后话了。第三,当时有个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解放前的厦门是个畸形的消费城市,仅有的两家工厂在解放前迁去香港,只有一些商业和服务行业,十八万市民中约有三万人依靠侨汇生活,其他居民谋生乏路,生活贫苦,依靠政府的救济款维持生活,终非了局。以工代赈,修建海堤,可以解决存在的失业问题。其实,三十年代资本主义世界出现经济危机时,所谓“罗斯福新政”,主要措施就是由国家大量兴办公用事业,解决失业问题。
陈毅同志很同意修建海堤的建议,报告了中央,得到了毛主席的批准,并拨出专款一千三百多亿元(折合人民币一千三百多万元)。
正是朝鲜停战前夕,战争即将停下来了,经济建设就突出了。百废待兴,建设项目纷纷上马,难免顾此失彼。修建厦门海堤工程涉及单位较多,主要有交通部、铁道部,还有华东和福建的有关单位,没有哪个单位愿意承担修建任务。有些人还认为修筑厦门海堤是不可能的事。他们说:新加坡修海堤用的是四吨重的钢筋水泥预制件,我们连起码的吊重机械都没有,没有施工条件,我们只有石块和人力,正好象俗话说的:“石沉大海”一场空。也有人说:修建这样的工程,要么出风头,要么翻筋斗。所以没有哪个单位愿意承担修建这个工程。最后中央决定由陈毅同志负责,陈毅同志指定由我负责工程的具体领导。《政务院关于修筑厦门市高集海堤工程的决定》中明文规定:“工程之具体领导即其行使管理、干部与职工之调配,政治工作,具体施工组织领导等,由叶飞同志负责指挥。”实际上,就是由我来“承包”了。随即建立了专责机构——高集海堤工程管理局,掌握工程具体工作的进行。我责成厦门市市长梁灵光和副市长张维兹同志负责。
海堤工程结构,到底采用钢筋混凝土构件,还是就地取材采用石头,经过了反复研究论证。如果采用钢筋混凝土构件,从东北或上海订购钢筋混凝土构件,当时的条件,远道运输困难;更重要的,当时福建地方的技术力量只能把两吨重的石料投入海中,没有起重机械用来吊放四吨重的钢筋混凝土构件,此案脱离当时的实际,显然行不通。因此决定采用斜坡直墙的石条修筑海堤的方案,优点是:第一,闽南山多,石料蕴藏量丰富,石质好,都是花岗岩,可以就地取材,利用石料造堤质量是有保证的;第二,闽南石工多,采石和制造石条技术高,能工巧匠不计其数,闽南地区和厦门,住房全部都是条石砌墙,连窗棂都用石条作框,既坚固又美观,而且古朴典雅;第三,厦门失业者众多,采用石堤基本上靠手工操作,可以吸收大批失业人员,既解决他们的生活困难,又可为国家锻炼一批建设队伍,符合于群众目前利益与长远利益的一致;第四,用花岗岩的条石筑堤,海堤的坚固程度并不下于钢筋混凝土制件。最后发生一个最大的困难就是海堤的设计问题了。福建本省的技术人才不多,国内还没有修建过海堤,缺乏资料,连北京苏联专家也不敢承担设计任务。
中央没有哪个部门愿意承担海堤设计任务,只好由福建地方自己来设计,自力更生。集中了福建的技术人才,包括厦门大学的技术人才来担任海堤设计任务。闽南的劳动人民是创造过奇迹的。泉州著名的洛阳桥就是闻名世界的石质梁式长桥,两吨重的条石交叉砌成的桥墩,经历过海浪整整一千年的狂暴冲击,安然屹立。筏型基础,种植牡蛎以固桥基,是我国古代重要的科学创新。可见当年就有技艺高超的石工,就有在海底砌成条石巨墙的技术了。民间传说中的那位“夏德海”因为误听成“下得海”,而被蔡状元蔡襄派遣到海龙王那里去投递公文。可见当年就有潜入海底测量的能人,不过被人们把这些无名巧匠神化了。
在旧社会,手艺人为了糊口求生存,虽然身怀绝技,也是“传子不传女”的。闽南的石工、渔民也有“传授技术就是出卖祖宗”的传统思想。在“多打一块石,就是为社会主义多摇一下橹”、“不为赚钱,而为争气”的崭新思想武装下,他们和传统思想决裂了,在工会领导下,组织了技术讲座、技术学习班、技术研究会、交流会、技术表演、师徒合同等活动。很多祖传绝技公开了,新办法也想出了不少。有开采大片岩石的经验,有海上一列式拖带法,还有空心水炸采石法,三角架吊锤采石法,夹缝爆炸,滑道放沙,山坡板车,条石护坡,水底铺平,扬高台等等。例如,堤边护坡,原来设计采用三至五吨的大块石,这在采运方面都是极大的困难,工人们提出条石护坡。老工人根据经验认为:条石只要两吨重就够了,但要磨琢成整齐的长方形,直放,交叉架起,承受力可在两倍以上。经过试验果然质量有保证,而且美观,又节约了大批人力物力,并成为以后类似工程的范例。又如条石质量,起初技术人员误认为黄色石头都不好,不敢用,造成既积压又缺材的矛盾,但老工人从经验中识别石质,坚持质量是好的。经过试验,证明老工人的经验是对的;相反的,有些白色石料却是不好的。老工人说:如果在旧社会,无论如何也不讲;讲了,饭碗就打掉了。工程技术人员的信心大增,用条石修建海堤的设计方案终于制定出来并拍板定案了。
政务院批准海堤工程设计任务书以后,一九五三年六月十七日,工程指挥部正式成立,开始初步施工,至一九五三年底,为工程准备阶段。主要是加紧勘测、钻探、绘图,整理资料,进行典型试验性的施工,集中力量做好技术设计。这时已调集五百多干部、三千多工人,工地上热火朝天了。但当时海底地质钻探工作是一个大问题,因为铁道部的自动钻探机他调,没有钻探机进行海底地质勘探,就用福州钻探温泉的土办法进行海底地质勘探工作。最后,留有一段三百米长、七十米深的深水段未能勘查钻探。在工地上发动群众讨论,大家献计献策。劳动人民是蕴藏着无限智慧的,潜水工人就建议潜入海底进行钻探,三十米以下是潜水员禁区,难度非常大,但是这些“夏德海”的子孙果然“下得海”,多次潜水,终于摸清了“海龙王”的老底。
一九五四年一月,全面施工开始,工人增加到一万人。采石工地炮声隆隆,采石磨石一片欢腾,有线广播不断宣传苏春泉石工生产组、益安轮一列式拖带法等先进事迹。拖带法也是老工人提出的土办法:驳船拖着一列渔船,每只渔船载运两吨重的条石,驶到航道,船只突然掉头,成四十五度倾斜角,八根钢钎同时使劲,“扑通”一声,条石落进海水,渔船飘起,急驶而去。当时拍成电影纪录片,引为奇观。
春节前夕,来了新问题,惠安石工过去出外打工,清明、春节必然要赶回家。俗话说:“清明不回家,没有祖先;春节不回家,没有老婆。”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工程正处紧张阶段,来不得停工十天半月。青年工人陈宗庆本来择定春节结婚,和未婚妻商量后,提出了:“海堤完工,戴上红花,那时结婚,喜上加喜。”一时间,工人们纷纷提出,“一定要等海堤完成才回家”。“将来海堤完成了,抱着自己的孩子,戴着红花从堤上走过去”。我们又组织家属慰问队,配合政府和妇联做好家属工作,家属纷纷鼓励亲人。一位老妈妈说:“告诉我孩子,家里不用介意,将来劳动竞赛的红旗多带几面回家。”工人们一破旧习惯,以艰苦奋斗、服从计划为工人阶级的光荣,冒大雨,顶寒风,抢潮水,赶浪头,日夜施工。在鳄鱼岛、大里木岛的工人,工区初开辟时,因准备不及,一个多月住不到工棚,二十五个人挤在一个帐篷里,下起雨来没有蹲的地方,平时吃的水要从厦门岛送去。吃水不便,用水更难,但他们始终坚持工作,令人感动。我知道后,立即责成后勤部门迅速解决他们的工棚、用水和其他方面的供应,条件才有所改善。
接着,堤线深水部分的抛石,由于技术上对流速增加没有详细深入的研究,认为开放抛石会影响沉箱施工,迟迟不能抛石,造成山场石料积压。老渔民根据经验献计说,分散抛石,不致增加流速。一经试验,果然有效。但是,堤基是否坚实?于是,“夏得海”的子孙们下海了,潜到海底,摸查海底筑堤情况。他们在海底什么也看不见,全靠两手在海底堤基上向前摸索。当摸到石块抛得不平时,立即发出讯号,通知水上抛石队补抛;遇到小块石填得不平,立即扒平铺齐。陈拼火带领的“猛虎下山队”担负挖海堤水下底槽和安砌水下三角石护坡工程,一次再一次地潜入水底……有一次,著名的“土潜水员”陈水传正在水下向前摸进,突然摸到一处的石笼内只有少量石头,许多石笼口破开,断定这是潮水冲走的。他不顾已到起水时的危险,迅速发出讯号,水上工作人员立即抛补,保证了堤基的稳固。堤基坚实,而且大大加快了施工进度。厦门海堤是在敌前施工的大工程,整个工地经常受到敌机、敌炮的骚扰。一九五四年八月底,全国各民主党派发表中国人民一定要解放台湾的联合宣言。九月三日,我军炮击金门,厦门形势顿形紧张,此后三个月,是工程为提前通车开展突击竞赛运动最紧张阶段。在“提早修好海堤,支援解放台湾”的号召下,虽然敌机每天成批轮着临空袭扰,工地遭到轰炸,装载条石的船只中弹起火,骆佃已等同志不顾敌机低空扫射,奋不顾身地跳下海去进行抢救,英雄事迹立即传播全工地。工人们提出了“与敌机抢时间,防空不减产”、“多搬一块石,就是为解放台湾多出一份力”的战斗口号,工效逐日飞速上升。终于,按计划提前半个月于一九五四年十月十五日完成海堤修建任务。十二月十日举行正式通车典礼。
最为壮观的是海堤合龙。海堤是从集美和高崎两面同时修筑的,合龙之时,龙口愈窄,水流愈急,每秒钟流速达五米,巨浪旋涡卷着船只,不是撞向石堤粉身碎骨,就是旋向海底尸骨无存。老渔民说,厦门潮水没有大潮、小潮、大退、急退之分;来潮时浪较大,流速并不相差;平潮二十分钟,大退二十分钟。抓紧大退时机合龙最为有利。合龙时,载运条石的船只鱼贯而来,船只倾斜至九十度,驶至合龙口时,借助湍急流水的冲力,船舷接近水面,石块随即落水,趁着巨石破坏旋涡之时,船空载轻,飘然而起,急驶而去。真是险象百出。船的倾斜度掌握不好,石料倾倒后抓不住时机,都会船毁人亡。只见船只一艘接着一艘,巨石一块接着一块……石块终于冒出海水之上,人们不禁齐声欢呼。然而,到此还没有结束,……水性极好的青壮渔民纷纷跳下海去,把堆叠的乱纷纷的石头进行调整,交叉排列,好像砌墙一样。此种景象,真是毕生只能一见。
一九五四年,彭德怀同志首次来福建,视察厦门,就在这条十里海堤上疾驶而过。
劈山筑路
彭德怀同志回国后担任国防部长,主持军委工作。他对解放金门、马祖,从而解放台湾,是很积极的。一九五四年彭老总来福建视察,就是专门研究解放金门问题。
解放金门,只是解决局部问题,最后是解放台湾,而台湾问题又是中美斗争的焦点。要完成这个任务,必须进行艰巨的准备工作,既包括军事的,更包括政治的、外交的、经济的各个方面。当时福建省的交通条件很差。这不但影响福建省的经济建设,也影响海防建设。朝鲜停战以后,我们的远射程炮兵可以大量调来福建了,可以集中力量来对付这个方向了,但必须解决运输问题。所以作了两个决定:
一是决定调铁道兵团入闽,以两年时间,抢修鹰(潭)厦(门)铁路;一是修筑飞机场,准备空军入闽。
而这两者,抢修鹰厦铁路则更为急迫。现代世界工业发达国家,铁路运输已经落后,空运和公路运输比较发达。但就我国来说,幅员辽阔,空运事业刚刚开始发展,公路运输亟待普及,铁路仍是主要的运输手段。五十年代,福建省连一寸铁路都没有,公路也只有几条干线,运输极不便利。不修鹰厦铁路不行,否则根本无法解决金门问题,空军也无法进驻福建前线。当时福建运输只靠公路,而汽车运输毕竟有限。海口又被封锁,无法使用海上运输。所以抢修铁路就变成当时紧迫任务了。
如果说厦门海堤是移山填海,那么鹰厦铁路是劈山修路,修筑工程非常艰巨。闽西北山地属武夷山脉北段,是全省地形最高峻的地区,为长江流域与东南沿海流域的分水岭。崇安、邵武、建瓯是福建的“屋脊”,由石英岩、砂岩构成的山顶常为悬崖绝壁。向南进入闽东南丘陵地带,绝大部分为花岗岩丘陵,浅丘群中,可见孤立的花岗岩低山,很多河流切丘陵平行人海,河流下游一般有冲积平原,也分布着低缓丘陵。铁路绕山爬坡,炸石工路,隧道多,桥梁多,工程十分艰巨,如果不是铁道兵部队的艰苦奋斗,克服各种困难,确是很难按时完成的。
抢修鹰厦铁路,决心是很大的,调集了七个师的铁道兵部队,全线铺开,限期两年,于一九五七年通车。福建地方全力支援,动员十万民兵配合铁道兵抢修鹰厦铁路。
鹰厦铁路最艰巨的工程是武夷山工段和分水岭工段。当时的铁道兵司令员王震同志视察这项工程时指出:凿通武夷山是“咽喉工程”,劈开分水岭是“心脏工程”。在大西南铁道工程修建之前,鹰厦铁路工程可算是最艰巨的工程了。
武夷山工程段,是交叉点上十二公里的工程群,人称“四大”:大填方,大挖方,大铁桥,大隧道。单说隧道就占全段总长的四分之一。
第一个隧道是铁牛关,中间是大禾山,最后一个是小禾山。
小禾山名日“小”,却是全线最长的隧道,石质硬度在八至二十五级之间。一九五五年铁道兵开来时,上级规定掘进速度是日进二米四,连续几天的速度却一米还不到。干部战士硬是不肯离开工场,非要打到二米四。地球还是要转,白天黑夜还是要轮换,打到二米四终于记录在第二天的日进速度表上面了。尖刀连连长尹尚龙几天几夜不眠不食,终于琢磨出了一个新办法:连环爆破。日进速度飞速上升,九月二十九日那天,大禾山隧道北口日进五米六,小禾山南口日进八米六,铁牛关隧道竟然日进十米八。正好王震同志来视察,高兴万分,一定要见见那位尖刀连连长。那位连长从工地上下来,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只认为首长又交代什么新任务,满脸灰土,浑身褴褛,拎着一顶安全帽,赶到工程指挥部。一见王震同志出来迎他,愣了。王震同志拍着他的肩头,哈哈大笑:“我道是哪个?原来是你这个尹尚龙?”这个尹尚龙,本是三五九旅的炮手,难怪放起连环炮来了。整个隧道工程提前两月完成。
武夷山工程是凿通山岭,分水岭工程则是砍掉山头,硬是在海拔六百米的分水岭上,一连砍掉七个山头,开凿出长达七百米的铁路通道。单是挖坚石硬土就达三十余万立方米。大爆破极为壮观,一炮掀掉一座最大的山头,满天飞砂走石。据工程技术人员估计:这一炮就可节省六千工。
十多万民工也起着不可低估的作用。他们担负着全线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路基土石方工程。山坡上的泥块不好运,民工们创造了“秋千运土法”,仿效过年时家乡切糯米年糕时用麻线分割的方法,用铁线夹,把粘土一块块切下。松石上的钢钎不好打,福州民工郑行宫和朱木得创造了“弓力单人打钎法”;炸药威力不够大,福清、晋江、厦门等地民工广泛学会了“蛇穴挖洞法”、“放葫芦炮法”……
向南进入闽东南丘陵地带,困难虽多,也就不在话下了。鹰厦铁路按时通车,成了福建省贯通南北的大动脉。
银鹰凌空
当时福建前线没有海空军是一大弱点。马祖岛是闽江的出海口,敌人在金门站住脚后,又占领了马祖,加上浙江沿海的一些岛屿还被国民党军占领着,这就从海上封锁了厦门、福州和温州。福州、厦门处在国民党空军袭击圈内,经常遭受空袭。现代战争是立体战争,现代化的国防如果没有海空军,特别是没有制空权,就只能有国无防!
福州的民房大多是木结构建筑,一枚燃烧弹就烧了一大片。当然烧了低矮旧木屋,反而建筑起了一片砖瓦新建筑,有位记者在通讯里就把福州比喻为烈火中获得新生的“凤凰涅粲”。这篇通讯写得充满豪情,但是城市解放了,安全没有保证,一次空袭,一次大火,人民就要遭到一次损失。抗美援朝战争正在进行,人民还是谅解的;朝鲜停战了,想法就不一样了。正因为朝鲜停战了,福建的防御力量也就有所加强,在前线配备了高射火器,使得国民党空军不敢太猖狂。否则,福州、厦门等处常常挨空袭轰炸,军民都不得安宁。但是,只有掌握了制空权,才能不受敌机骚扰,才能解决台、澎、金、马问题。
一九五五年到一九五七年,福建省共修建了七个飞机场,数量之多,占全国之首。福建山地多,沿海多冲积平原,可耕地不多,机场又必须占用大片良田,但那时军民一心,同仇敌忾,一个通知,立即迁移,哪里听说过有什么“钉子户”的!还有,地质条件不好,修筑机场的工程难度很大。我们有些同志没有现代科学知识,总认为有块平地就可以让飞机降落,修筑机场哪要那么长的时间,谁知选个合适的场地不容易,修筑跑道的工程要求极高,才弄清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空军工程部的指导下,拿出移山填海的劲头,全力以赴。但是,有些机场由于地质条件不好,质量比较差。
有了机场,人们盼望已久的空军就可以入闽了。
一九五八年七月,中东形势紧张,国民党空军在美机掩护下加强侦察和袭扰活动。七月十九日空一军奉紧急命令,首批转场入闽。时值台风季节,正逢三十年来少见的暴雨。他们在气候条件不利的情况下,仅用了八天时间,于七月二十七日完成转场任务。杭州笕桥机场的部队奉到转场入闽命令后,八小时完成行军准备,到达指定机场后,二十小时内就担负作战任务。空军以逐步推进的方式,进驻了福建全部机场。一九五八年七月十九日,中央军委命令成立福建前线空军指挥所;七月二十四日,又命令成立福州军区空军司令部,配备了一批有空战经验的同志担任领导职务。聂凤智同志就是由志愿军空军司令员调来任福州军区空军司令员的。
敌人发现我空军转场人闽,妄想先下手为强。七月二十九日,敌机F - 84型战斗轰炸机四架窜至汕头、南沃空域,被我空军一举击落两架、击伤一架。国民党空军大为震动。八月十三日,我海空十团空转到福州机场,着陆仅一小时,敌机F -86型歼击机以低空飞行潜入上空。我机立即应战,打得敌机屁股冒烟,落荒而逃。福州市民仔立街头,爬上房顶,鼓掌欢呼。八月二十五日,我空二十七团驾驶员刘维敏单机与敌机四架空战,在两个空域格斗十四分钟之久,高度从一万米到八百米,多次大角度俯冲和急速上升,上下翻腾,左右开弓,击落敌机两架。刘维敏同志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漳州、平潭及闽江口连续空战,我军基本上夺取了福建沿海制空权。
战争的规模大了,就带来了新问题。过去打仗,甚至是对付国民党的重点进攻,只需用民工支前,扁担、独轮车、大车、小毛驴担负后勤补给就可以了。现在就不行了,没有一个工业基础,根本无法维持战争。飞机损坏,大炮损坏,汽车、仪器损坏了,在福建就没有办法修复。因为福建是前线,解放后没有搞什么工业建设,只好送到内地,送到上海去修理。这怎么行啊!在北戴河会议上,我就提出了这么个观点:如果停留在原来那种支前形式,前线不准搞工业,就不能适应现代战争。福建必须建立一定的工业基础。少奇同志支持我这一观点。后来,在福州、三明、厦门等地逐渐建起了一些工业,中央各部门也给予重视支持。福建的工业基础大多是在那个时候搞起来的。空军入闽,空战取得了胜利,掌握了制空权,就为接着发动大规模炮击金门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