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战 友
青山不老水长流，阅尽人间血泪仇；
韶光易逝沧桑变，英雄儿女卧荒丘。
七月七日芦沟桥，炮声动地举国忧；
男女老少齐奋起，长江大河同声吼。
青年郭松英气发，殊死结盟晋阳秋；
登高一呼万众应，占山结寨充群首。
少女蓝蓉怀壮志，千挫百折眉不皱；
慷慨激昂换戎装，枪林弹雨任驰骤。
相识兵马动乱中，赤心热血意气投；
鱼水结成永生伴，两心堪比天地久。
只缘家国仇未雪，万般柔情凝为铁；
花前月下论敌情，人约黄昏锄奸孽。
相爱只为情高洁，情愈高洁心愈热；
但愿不遭亡国恨，生命爱情皆可舍。
忍作寒霜朝夕对，冰清玉洁生死诀；
满山红遍奠基石，自由花开千秋业。
一朝转战各西东，两地捐躯不相闻；
生不同年死同期，瓮山晋水寄长恨。
凄风苦雨汾水寒，荒山野谷碧血痕；
遗言血诗今犹在，长使生者泪满襟。
黄河咆哮震天悲，青山不语暗呜咽；
恶寇已灭家国兴，大地长空慰忠魂。
我今重来访旧迹，归途迷离不可寻；
万千往事成今古，一片哀思寄白云。
林彪诔（拟俗曲）
领袖威望高，革命时势造；
何须饶舌人，画蛇又添脚。
哓哓哓狂叫嚣，原是骗取接班把舆论造。
你看他阴一套阳一套，只等接班了。
天天读像弥勒教，雷打不动摇；
老三篇是万灵药，哪管病大小？
马克思不及我们高，他的实践经验少；
列宁他死的早，有点经验也不足道；
唯有我们地大国大经验多，
古今中外空前绝后伟大又高超。
你听他最最最，你听他忠忠忠，你听他高高高。
好词儿用尽了，好话儿说绝了。
老帅们威望高资格老，一齐都打倒。
干部政策定三条：一批二罢三可保，
溜须拍马能升官，管什么投机和取巧，
汉奸特务也重用，只要跟我跑。
不准资产阶级睡大觉，无产阶级也别睡着。
青红皂白不分晓，好人坏人都颠倒。
一切乱了套。
想当初一声令下雷厉风行地震山摇；
想当初天安门上威风凛凛怪声怪调；
想当初反修防修慷慨激昂大声嚎。
想当初小红书举得高又高。
为什么带着一家老少去把苏修靠？
为什么沉戟沙漠落荒而逃？
为什么亲密战友会变成叛国的大贼枭？
这要人们仔细思考。
举国上下同普庆，八亿人民骂林彪。
（“9. 13事件”后于和平里）
文革纪实
一年到头样板戏，千遍万遍烦又腻，从此不开收音机。
长角长刺是英雄，看了开头知道腚，从此不再看电影。
全国报纸同一版，吹牛说谎篇连篇，从此不把报纸看。
教育改革太离奇，交白卷的是第一，从此学生不学习。
勤奋工作打白旗，不干活的最有理，从此市场没东西。
百货商场大门开，买点东西气难挨，从此不把长队排。
等了半天抢个座，还没吃完就拾掇，从此有钱不请客。
晋祠怀旧
抗日救国峰烟起，占山结寨充头领；
白日山上发号令，暮夜下川撒火种；
登高一声万众应，汾河两岸任纵横；
豪绅地主纳粮款，日寇汉奸不安生；
来去一身无长物，腰别半尺勃朗宁；
只缘家国仇未雪，春风水月不动情；
眼底莺燕失声色，但爱田奴结死盟；
传言山林强梁汉，原是年少一书生。
1978/4
晋祠述怀
群山深处曾为家，烽火丛中度岁华；
萦回梦魂四十载，他年葬身此地佳。
五台山
神山缥缈中，可望不可即。
此应在天上，上天无天梯。
神山缥缈中，仿佛有仙人。
只应天上有，人间哪里寻？
赠爱华
南征北战屡建功，东调西迁唯从命。
西藏高原不惮苦，离军还乡动乱中。
方期投身千秋业，可杀贼丑害忠贞。
英年赍志终天恨，长使故人心难平。
1978年4月20日在晋祠276医院，病房护士长侯爱华同
志哭诉伊父侯有恩被害惨状，不禁泪下，愤而书此，赠爱华。
山西感时
当代愚公太不愚，打罢石头树大旗。
全国处处学榜样，党官个个多姓昔。
昨日反右创典型，今日批帮更积极。
扔掉羊肚戴鸟纱，不信实践验真理。
盲女行
盲女嫁跛郎，充衢观风光。
新娘年二八，新郎两鬓霜。
人言天作合，两残结成双。
老跛女不见，但愿郎心常。
一旦情欲尽，秦脚何以当。
天公太不公，生儿怨爹娘。
本是花枝女，偏令双目盲。
欢此喜庆事，我心实悲伤。
国庆节下午在晋源城里见跛盲结婚而作（盲女行>
赠吕文幸同志
胜日邂逅晋水滨，萍水忘年论古今。
只道人比春光乐，不知酸苦是君心。
自古多有颠倒事，卓女尚作白头吟。
但愿伯乐今犹在，不湮俊才勤学人。
送五泽同志调任交城
湘好老矣始逢君，邂逅时暂复离分。
纵论今古一夕话，更信三晋多奇人。
此去交城路途远，崎岖难阻攀登心。
壮志雄事指日待，关山万里候佳音。
赠岳华同志
人生四十不称老，君临烽巅应嫌小。
苦中求乐真有趣，攀登但恁步步高。
长日休缠悖心事，精诚治学少烦恼。
劝君坦荡勤修整，吟诗多诵山河娇。
送行王泽同志
把袂留君君不住，阳关一曲辞庙去。
汾水滔滔奔大河，人生长青古来无。
惜时加餐多耕耘，但途莫忘登山路。
哪个好汉没志气，甚也不怕大丈夫。
偶 感
坎坷路途五十年，险关重重步履艰。
老来犹未脱厄运，只缘不善随风转。
人人处处唱真理，真真假假难分辨。
鞠躬尽瘁常指咎，怎如上峰一靠山。
19 79/5/1
自 伤
三十结缡犹童身，半生钟爱在一人。
平地风波生疑忌，空负柳子不乱心。
人生惨别此为最，但恨无庙逃红尘。
勃豁反目难偷生，欲将残躯付白云。
1979
自 悼
肝肠寸断泪已枯，满腹辛酸何处诉。
千苦万难集一身，赤胆忠心任刀俎。
花开花落年复年，醒时更比梦时苦。
他生未、此生休，天涯何处寻古今。
1 979
无题
同起同居不同德，不鄙可悲复可怜。
三十年来荒唐梦，铸成终身恶姻缘。
一腔柔情付东流，只怪识人眼光浅。
垂老始知此中苦，风华已逝尽虚幻。
同床异梦非良偶，喜怒无常结冤仇。
无计逃走空嗟叹，忍教病躯任侮诟。
充耳不闻读书籍，秽声恶语不还口。
但愿相忘不相见，历尽沧桑此生休。
妒贪迷心鼠目光，劣性难移人乖张。
妒心生疑处处疑，贪欲成狂时时狂。
捕风捉影皆证据，大抄人币是文章。
疗妒治贪无奇术，妙手神医无处方。
哭高天辉同志
为人不阿多苦遇，终生奋争少清逸，
黑云滚滚同愤慨，忧国忡忡共砥砺；
沉渣泛起有澄时，恶魔戕身无神医，
英年赍志遗大恨，常使朋辈泪沾衣。
天辉同志受林彪四人帮残酷迫害，出来后任总参政治部
副主任，即因肝癌不治，于1976年11月11日与世长辞，距粉
碎四人帮仅月余，未及见治国成效，憾也。
哀吴金镜同志
死非其时，死非其地，
死非其人，死非其病。
金镜同志私议林彪为小丑，被打成反革命。1976年8月在
湖北干校作田间重劳动，脑溢血无医抢救而溘然长逝，生前未
见秃贼折戟沉沙，含恨而去，哀哉！
怀邓拓
夜夜呕沥燕山话，人人争诵三家村。
锦心绣口潜默语，觉迷惊顽胜大训。
美人芳草常招忌，志士轻生表秦心。
邂逅恨晚遽死别，泪洒千古悲无尽。
劫余古物委地弃，敢拗左人薄古迷。
为收书画常倾囊，琉璃厂肆赖兴起。
潇湘竹石今无恙，易安遗像永不逸。
故物依然人不见，史有春风报君知。
人杰地灵钟一身，博学广识通古今，
芸芸众生向钱看，斯人独标大业心。
披肝沥胆劳迹著，徒作他人荣利本，
莫道苦尽甘不来，自有志同道合人。
敢夸风貌比花妍，敢诩才华似谪仙，
飘零坎坷孤身人，惭愧读书破万卷；
弱息独具浩然志，强颜不媚顶头官，
四海茫茫无知遇，何幸得君有慧眼。
1982/1/6
藏书有感
古今图书聚还散，人生七十古来稀；
书比人寿长无比，得书失书未足奇；
我今得书我心喜，尤念失者心悲凄；
爱书颇知失者苦，何为原书归原主；
同是世间爱书人，相赠何必曾相识。
逛书肆有感
官司将完无事干，日挤街车奔厂甸。
偶见此书惊尤物，藏者爱书非等闲。
失书我正患相思，又念失者同病怜。
频嘱书肆勿转售，留待失者重团圆。
书肆贪利居奇货，未几增价二百元。
无奈只好尽倾囊，爱书那怕大费钱。
可叹世间读书子，怎如目不识丁汉。
既不失书心不苦，又可革命大造反。
方知祖龙神功业，一炬豁免万古难。
只怪多事汉儒生，何必书字代代传。
孟郊湘弦怨
及其意而作
春风掌生机，兰萎遍地蒿；
大匠运斤斧，伐直曲独茂；
忠贞悲苦难，奸谄乐扶摇；
天地同一理，古今循此道。
大河卷泥沙，入海澄波涛；
长夜布迷雾，鸡唱天破晓；
英烈千古芳，丑类一时嚣；
瞩远论今昔，功罪青史标。
1980/3/1
璧还孙楷第
《也是园古今杂剧考》改定稿本
天上风云可预则，人间福祸无定时；
古今典籍聚还散，得书失书寻常事；
秦火隋禁明清狱，难比举国毁书日；
穷探曲海杂剧考，改定未印弃商肆；
偶见此书难释手，皓首逼人春蚕丝；
我今得书心虽喜，但念失者梦魂思；
爱书颇知失书苦，怎如原物归原主；
同是劫中失书人，相赠何必曾相识。
1981.7.1
1 987年除夕
独卧病床度佳节，爆竹连声响彻夜。
默思一年何所事，治病告状未曾歇。
年初得病心梗塞，后邻盖楼压我舍。
三峡酒楼太无理，我家后墙全沉裂。
1 987年元旦
太原赤桥刘大鹏，著作等身不显名。
山志水志晋祠志，徒有抄稿未印行。
历尽沧桑稿幸存，焉知他年祸福情。
我今校印广流传，告慰刘公九泉灵。
西邻宫圆病逝
你我同是蓬莱人，邂逅京华又为邻。
长日喜谈家乡事，津津乐道忘晨昏。
我遭家难多逸慰，一腔同情胜万金。
病归趋探得噩耗，物在人去悲无尽。
1988.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