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海阳县大辛家镇南庄村人。一九四五年古历七月二十九日,日本鬼子一架飞机落在俺村南海沿的沙滩上,我在当地广大民兵、群众的协助下,徒手提到这架飞机。
说到提飞机的事,还得先说说我当时的心情。一九二O年古历十月初八日,我出生在贫农家里,九岁上因没法生活,全家人随我父亲逃荒到了关东,在那里给地主放猪、看牛、扛活。日本鬼子侵略东北后,我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三十四岁时为了活命,给日本鬼子打了一年水泥坨子,因受不了日本鬼子的欺凌,过不了那种人间地狱的生活,第二年就回了老家,以打渔为生。三九年,八路军牟海大队一支武装小分队在家乡南庄一带活动,我就常给他们送信、带路、侦探敌情。四O年受党组织的派遣,在敌占区的烟台青山寨开饭店,给地下党当上了联络员,利用烟台伪警察局长杨金荣卖军火发财的机会给八路军搞军火,到烟台贴标语,撒传单。小饭店后来被敌人捣毁,我因送侄子回家才没被捉去,前后不到三年。回家后一面生产劳动,一面参加民兵活动。四二年秋,日本鬼子拉网扫荡,我被赶到马石山上,不叫八路军把我救了出来,也难免遭到日本鬼子的杀害。四十多年苦难生活的磨炼,使我认识到了旧社会的黑暗,也使我饱尝了丧权辱国的苦头,加上耳闻目睹的中华儿女受辱的事实,使我产生了对倭寇的复仇念头。
1945年下半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节节胜利,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也接近胜利,侵华日军惶惶不可终日。我这个超令民兵(因为我有安地雷导火线这种特殊技术,民兵组织就把我留在组织里)对这种形势心里也是很清楚的,但求一有机会便为抗日流汗流血,做出贡献。
古历七月二十九日上午九点许,我在南大沙(山名)给地瓜除草,突然,一架飞机落在就近的海滩上。我想,八路军是没有飞机的,这一定是日本鬼子的。于是命令自己:赶快跑过去捉住它,不能让它飞走。我便朝飞机飞快地跑去。当时与我在一起干活的张钦山见我向飞机跑,他也向飞机跑,他当时十六岁,我四十四岁,他腿轻脚步快,跑在我前头,等我跑到飞机跟前时,见到三个日本鬼子蹲在那里朝地下看,地下铺着一张地图,他们在指指点点,张钦山也悄悄地站在那里看地图,三个日本兵看他小没有理睬他。我摸到跟前顿时怒火填胸,恨不能一拳将他们打翻在地,又一转念:飞机飞不走,你们就走不了,上飞机。说时迟,那时快, “蹭”地一下,抬腿上了飞机,见上面两个小窗开着,里面有个日本兵背弯着,手里不停地忙活什么,我想,他一定是在修理飞机,不能让他修成跑走了。我从飞机左翼绕过去,从门里闯进去,乘其不备,右手抓住日本兵的大背头发,左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地往下按,同时喊着“狗娘养的日本鬼子,我掐死你!”这日本兵遭我这突然的打击也懵了登,死命地往上挺腰,当时,我只知道用上全身的力气,就想按他个“嘴啃地”,那知道按不住他,这家伙劲头很大,三挺二挺站起来了,并且翻过身来了,跟我面对面,我这才看出,这日本兵很年轻,二十几岁,长得很结实。我那里是他的对手,但是,民族恨驱使我没有怯他,决心战胜他。他挣脱了我,摸起腰上带的刺刀向我刺来,我向右一闪鬼子刺了个空,一挥刀向横一砍,我左手背上挨了一刺刀,但是没被砍破,一来刺刀刃不快,二来机舱空间太小,用不上劲,尽管如此,我感觉到手骨一阵剧痛。这时,我双眼喷火,日本兵仍向我左刺右刺,我也右闪左闪,在搏斗中我抓住了刺刀把后的倒钩,用力抓住不放,一拳一掌,一拉一推,相持七、八分钟,我脑子一闪,这样下去我斗不过他,必须智取。于是,我瞅空朝他的小腹猛顶一膝盖,他“啊呀”一声倒下了,我一个箭步窜上去从他手里夺过刺刀,朝他身上连砍七、八刀,又朝左肋骨戳了一刀,都没有刺中要害,鬼子兵见势不妙,从地上爬起来,朝窗口扑去,企图从窗口出去。我追上去,一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手举起刺刀,嘴里喊看“我杀了你这个狗养的!”这时,听到外面有人喊“缴枪不杀!”我这才看到外面围上许多民兵,民兵张训滋、张钦振跳上飞机,把这个鬼子拽出了机舱。
我从飞机中出来,见到三个日本鬼子兵乖乖地当了俘虏,飞机周围是人海一样民兵。听民兵们讲,在我跑向飞机的时候,在山里干活的民兵们也象潮水一样向飞机涌来,在看地图的一个日本鬼子见自己陷入人民的汪洋大海,想做最后的挣扎,撒腿就跑,民兵张松奎在追捉他的时候朝他扔出了一颗手榴弹,手榴弹在屁股后面爆炸了。他向前滚了几个蛋,没打着他。他又朝东跑了百十步,民兵们从四面八方冲过来,他见已逢绝路,拿出武士道精神,跪倒在地,拔枪对准自己的脑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另外两个鬼子在逃跑中被民兵抓获。
三个日本俘虏兵如丧家之犬被民兵们送往区公所,我也跟着去了。在审讯他们时,其中与我搏斗的那个指着我说:“要不是这位老头先进机舱打我,发动机很快就会修好,不用五分钟飞机就能飞走。”我听了他的话,心里说“哼,想得可倒宽,只要你落下来就别想再走。"
日本兵和飞机被我们民兵捉获的消息很快展开了,轰动了胶东半岛,陈毅等首长们很高兴,立即派出从敌空军起义过来的白起、何健生、吉翔、陈静山等乘坐陈毅同志的小汽车赶到俺南庄村,进行检修。
何健生听了我们提飞机的情况介绍以后,高兴地非给我们照个像留念不可。当时,他给我还有两位民兵及上级派来的同志分别照了像,还有合影留念,至今我还保存着呢。飞机修好后要往桃村飞了,我说我从来没坐飞机,您往桃村飞把我带上吧,他们说飞机在沙滩上不好起飞,多带一个人就会增加难度。我心想,这么大个飞机多载个人少载个人没关系,您不让坐我偷着上。我叫老伴把干粮准备好,在飞起的头天晚上背着他们躲到飞机的厕所里,第二天飞机飞上了天空,心里想,这会您可不能把我赶下去。我从飞机厕所里出来,他们都惊了,等我讲明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桃村周围的群众听说共产党的飞机要来,都从四面八方赶来参观,我们飞至桃村上空时,人们欢呼着、跳跃着,向飞机招手。飞机着陆了,军分区首长黄经琛同志亲自到场欢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