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月23日,母亲刚踏上第八十五个春秋,永远的走了。
我的母亲程俊英,1921年出生在济南。我的姥爷、姥姥都是小学教员。他们先后生过八个孩子,只存活了四个,母亲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小学教员的薪水很低,姥爷和姥姥生活过得很清苦,母亲在姥姥的呵护下,读了两年书,就不得不辍学回家照顾弟妹和操持家务。
七七事变后,日本鬼子打来了。济南很危险了,姥姥叫十六岁的母亲带着二妹到乡下老家——山东省沂水县垛庄村去躲避。姥爷和姥姥带着三妹和幼小的弟弟往大后方逃难,先是到广西柳州,随着日寇的进逼,又随着难民往南逃,结果姥爷和姥姥死在路上,三妹和小弟随难民到处流浪。
1938年,八路军开进了沂蒙山区,开辟抗日根据地。第二年,延安来的干部在垛庄办起了抗大分校。十八岁的母亲带着十六岁的二妹背着家人,去抗大报了名,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在抗大分校,母亲入了党。几个月后,分配到沂南县搞抗日妇救会工作。先在区里,后到县里担任过妇救会长。
1943年经组织介绍母亲与我父亲结了婚。第二年,我哥哥李新民出生,父母都在做抗日工作,只好忍痛把孩子寄养在老乡家。
1946年7月,我出生了,那时鬼子已投降,情况稍好了点,可我身体很差,机关的同志不叫母亲送走我,大家一起带着我,行军时把我放担子里挑着,才没有寄放老乡家,后来又有了妹妹李梦。军队打过长江时,父母带着我们一起随军南下,在上海妈妈又生过一个小弟弟,可惜生下不久就夭折了,那时哥哥也接回来了。
我的父亲李建梓,是个老党员,在战争年代,就有严重的胃病,身体很不好。进上海后,父亲做了胃切除大手术,母亲就一直照顾他。华东局撤销,父母调到中央机关工作,我们家到了北京。两年后,父母又调到鞍山。
1963年,父亲才五十二岁,因积劳成疾病逝了。那时母亲才四十岁出头,领导上也曾劝她再成家,她感到几个孩子都大了,怕我们接受不了,就没有再婚。
母亲因文化水平低,又要照顾父亲,多年在工作安排上总是受到影响。父亲是搞组织工作的,为了照顾面上的工作,又两次取消了母亲的调级指标,以致当母亲离休时,级别不够高干标准,不能进市府休干所,工资也较低,生活困难较大。她虽申述过,组织上没有答复,也就算了。我问过她,怪不怪父亲,她说不怪,定级时,局里(当时在中央编译局)摆不平,你父亲自己也拉下了一级。
父亲去世的当年,我哥哥考大学,因第一志愿哈军工没有录取而情绪低落,从不因个人的事求人的母亲,跑到沈阳找省招生委员会询问情况,又找了市里领导,劝哥哥上了第四军医大学。
母亲不愿享受已故丈夫的待遇,领着我和妹妹回到她的出生地济南。两年后,我考上西军电,上大学走了。文革中,妹妹当兵也走了。母亲从此独自一人,生活了近四十年。
我十八岁上大学,离开了家,毕业后,长期在军队工作。后来成了家,也有了孩子。我一直忙忙碌碌工作,很少问及母亲的生活。那时假期很少,有时回家,也多是去看望同学。可只要我回家,母亲总是很高兴,可我住上几日就又匆匆走了,离别时母亲总要唠叨几句。
母亲七十八岁时,生了一场大病,愈后,把我们兄妹三人叫回家,开了一次家庭会议,说她这次病后,虽然精神还好,可已感到身体大不如前,自理能力不够了。我们都各自生活,她不愿打搅我们,想过几年去住老年公寓,并把后事说了一下。我们感到母亲身体还是可以的,有点想的太远了,只是劝说她好好过日子,并没很放在心上。
母亲八十岁时,给我打电话说,她老了,今后去上海给父亲扫墓的机会不多了,希望全家三代人,一起去给父亲扫一次墓。那年的清明节,我和妹妹带着我的孩子和哥哥的孩子,陪母亲去上海给父亲扫了墓。这时我才感到母亲是老了。
扫墓回来,母亲又提住老年公寓的事,哥哥在济南给她找了一下,都不理想。我和爱人在北京也找了一下,条件还好,第二年请她来京看了看,她决定到北京来住。
2003年过了春节,八十二岁的老母亲来到北京,这是她对人生的最后选择。看着母亲沧桑的面容,拄着拐走来,已经五十七岁的我,突然感到与母亲亲近了许多。我的工作已不像过去那样紧张,我们每周都买好水果,做点她爱吃的东西,去老年公寓看望老母亲。渐渐的这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到了周六,所有的事都要推掉,这是我和母亲的时间。
这段日子,我才感到母亲是一位非常可亲的老人。过去回家总不免要为小事拌几句嘴,母亲住公寓后,我们没拌过一次嘴。她对生活的要求很简单,单调的饮食习惯,朴素的衣着。我们给她买水果,她总是嫌多,叫我们拿回去一些。我们就每次买好几种,各种都叫她留一些,随她留多少,多的我们拿回去,渐渐的她也习惯多吃水果了。
她一生很少穿新衣服,总是穿暗淡的旧衣服。来北京后,逢节我爱人张小金就给她买新衣服穿,开始她不习惯,后来怕儿媳生气,也就穿了。也开始穿有颜色的,或有点小花的衣服,也许是为了让我们高兴,可我们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我们也很开心。
她只要能走得动,我们就要带她出去走走,或到公园,或到郊外。她很念旧,要去五十多年前工作过的地方和住处看看,我们带她到西单去了两次才找到,北京变化太大了,另外,她也走不了长路了。为了让她多出来活动,我们给她买了一个小轮椅放在车上,到公园去她走累了,就推着她。
过节我们要接她回家来住几日,她总怕影响我们,从不超过三天,就要回公寓去。晚上我们用车拉着她进城看灯,这时她总是很高兴。
她在公寓也加强锻炼,每天要在院子里走几个来回。她的身体好起来了,不拄拐棍了,也有了信心。她开始和其他老人一起唱卡拉OK,她主要唱抗战歌曲。自从解放进了城,母亲再也没有唱过歌,我们也从没听过她唱歌,现在听她唱歌,还真是好听,我们帮她买来歌本支持她唱歌。公寓只要有活动,她是一定要上去唱几首,她唱的沂蒙山小调已是保留节目。看得出来,她过得很开心。
在公寓,不管是领导,还是住院的老人,都说她是个和蔼的老人。有了问题,她也愿意帮着院里做工作,给其他老人做解释。我们告诉她,公寓是私人办的,不要太认真,可她始终记得自己是个党员,要做群众工作。
2005年春天,母亲腿不太好,为了治腿,她活动少了,饭吃得也少了。腿治好了后,加强活动,她还是没有食欲,渐渐地吃不下饭了。我们带她到医院检查,照CT时发现她得了胰头癌!真是晴天一个霹雳!我们问医生如何治疗,医生摇摇头说,她年纪太大了,又是晚期……就是住院,保守治疗吧。我们不敢告诉她,只是劝她住院治疗。一想到几个月后她就要离开我们,真是心如刀绞,但我只能背着她流泪。
母亲开始不愿麻烦我们,自己忍着,说问题不大。我们一天一个电话问她吃得好不好,隔天给她做个可口的菜或她喜欢的芋头等送去,可是她还是吃不下。她的大便也成了问题,要灌肠才能大下来。
母亲对自己的病有了猜疑,那天我们去看她,母亲说,我考虑了几天,还是回济南去住院吧,没关系,就是肠胃不好,找中医看一看。我们已和济南市工会联系过,就对她说,可以在北京住院。她说,我的单位在济南,还是回去吧,过几天是中秋节,我再过个中秋节,到国庆节就离开公寓。我把情况通报给了济南市工会和在济南的哥哥新民和妹妹李梦。
中秋节那天,我们把母亲接出来,一起吃饭。我为母亲点了她从没吃过的鲍鱼饭,她说真好吃,她对我女儿说,你还没听我唱过歌,我给你唱一个,母亲一连唱了四个。吃完饭,回家休息了一会儿,母亲说,下午再去那个公园走走吧,我知道她是指带她去过的玉泉公园,就问,你不会太累吧?她说,不会。我们开车带她到了玉泉公园,我拿出了小推车,母亲说,不用,还是走走吧。在公园里,母亲很高兴,又是观鱼,又是看景,满脸笑容,后来我们还是用小车推她走了一段。回来她要回公寓,我们要留她晚上一起赏月,她说,这辈子就是在新民家,和他一起赏过月,今天不用了,你们也很累了,我还是回去。其实那天,她是忍着病痛想和我们再玩一次,她很累了,要回去休息。
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我们把母亲接回家来。看着她消瘦的面容,我每天去菜市场,把她喜欢吃的东西都买来,每样做一点,放在桌上,总希望她能多吃一口。为使她有点食欲,我搀着她在屋里多走走。
国庆节那天,我们开车带她到很高档的饭店去,给她单点了一碗象鼻蚌煲汤,她看得出来,面前的这碗汤与我们的不一样,她没有推辞,泡了点饭吃了,别的她就吃不了了。她已很虚弱,吃完就回家了。回来她很遗憾地说,她还为毛毛(我的女儿)准备了两首歌,没来得及唱。
过两天要走了,那天只有我和她,母亲说,从大不下便来,我就知道我的末日到了……晚上做梦,你爸爸来了,他抱了我,好多年没有梦见他了。
我说,你只是吃不下饭,回去治一下,就好了。母亲说,是啊,你不是医生,新民是医生,回去他会给我找个中医看看,也许吃点中药就好了。母亲又说,你们把我送回去,就回来,不要耽误你们工作。我说,我们没什么大事,她说,你们谈话我都听到了,你们还是很忙的。
10月10日,走得那天早上,母亲喝了半碗稀饭,小金说,要回家了,妈妈高兴,饭也多吃了。母亲突然哭了,说,我不想走啊……唉,还是走吧!
我们开车上路了。路上母亲一点东西也吃不下,还吐了两次,我们尽量开得慢一点,下午四点到了济南。工会的领导、新民哥和李梦妹都来了,母亲大声地说着话,大家对她是否患了那么重的病,怀疑了。我把北京医院的诊断书和片子给新民和工会的同志看了,决定马上联系住院。
第二天,李梦把党中央发给老战士的抗战六十周年纪念章给母亲拿来了,母亲很高兴,穿上了西装,带上纪念章,我们给她照了相。
第三天,母亲执意要去看望和她一起参加革命的二妹妹(我的二姨)。二姨也是重病在身,卧床不起。母亲看望了二妹妹,还叫她好好养病。母亲没有说自己有病的事,让我给她和二姨照了她们的最后一张合影。
10月13日,母亲要住院了。早上起来,她对我说,回来还没到家周围看看,要我扶她走走。出了院门,一路走着,她说,这个小店是何时开的,那家店是何时来的,像数家珍似的。走到老年大学门口,她说进去看看,走到门球场边的石凳坐下说,这是我上大学的地方。歇了一会儿,我扶她走出来,她很累了,走几步就要坐一坐,没地方坐,只能坐在马路边上歇一歇。
回家不久,工会的车来了,我们送她去了医院。她住院后就赶我们回北京,说你们忙你们的。
母亲在医院每天输液。上午新民哥陪她,下午李梦要来陪她,母亲知道李梦爱人也在住院,她坐一会儿,就赶她走。
在医院住了十八天,母亲精神好了一些,她感到医院已没什么治疗措施了,就提出回家去。新民哥把她接出来,送回了家。
母亲是很要强的人,她虽一个多月没好好吃饭了,很虚弱,还要自己料理。回家的第二天,她一个人在家,去厨房拿碗筷,不慎跌倒了。哥哥买饭回来和邻居来家才发现,把她扶起来。到医院检查,母亲跨骨跌断了。
妹妹李梦给她买来医用床,母亲只能卧床了。这无形中加快了她病的进程。母亲很坚强,在电话中对我说,你不要担心,问题不大。她还是寄希望于中医,工会门诊部请了一个退休的老中医来给她看病,母亲知道是敷衍她,妹妹去抓了药,她也喝药,她对妹妹说,医生不会再来了。
在剩下的日子里,她对护工小王很信任,常和她聊天。小王是山东农村的,来城里打工,有三年的看护经验。她看老人,一天不如一天,就问我母亲,为何不叫博生叔回来?母亲说,他们很忙,不要打扰他们。小王看不过去了,偷偷给我打了电话,母亲感觉到了,叫李梦当她面给我打电话,叫我放心,不要回济南。
2006年元旦到了,我给母亲打电话拜年,她很高兴,在电话里说了好多话,要我好好写书,不要回去,等春节再回去团聚。四十三年前的春节是我父亲故去的日子,她想熬到那天,我不回去,她就怀有希望等着。
1月10号我从电话里听到母亲说话,底气不足了,我等不下去了,决定马上回济南。
12日早上,北京开始下小雪,我们毫不动摇地上路了。下午四点我和小金赶到济南,进了家门,母亲见到我,立刻哭了,只说了一句,好儿子……
她心里是矛盾的,又希望我好好工作,希望自己能撑到春节,可又希望能看到我……
母亲病灶已开始疼了,胸上贴了麻醉药膏,太疼了就请街道卫生院来打一针镇定剂。我看母亲很痛苦,握着她的手,问她, 感觉怎样?母亲说,我很难受。我问,是心里难受,还是身体难受?母亲说,是身体难受。我说,那我们去医院治疗好吗?母亲点了点头。我马上与工会联系,第二天叫救护车把母亲送进了医院。
住院后,母亲很少说话,她没有力气了。
住院第二天她对我说,她又渴又饿。看着母亲,又无助于她,我只能暗暗流泪,用小勺给她喂点水。
开始我和小金上午陪她,中午回来吃点饭,下午再去看她。
第四天中午,母亲看没有家人在边上,用眼睛在找人,护工小王问她找谁?母亲说是博生。小王立刻给我打电话,那天小金生病起不了床,我自己马上打车赶到医院。小王说,母亲睁眼等了我一会儿,累了,又睡了。为了让母亲心里踏实点,后来我们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在医院买饭吃,让她睁眼就能看到我们。
白天,我们三口(我的孩子毛毛也赶来了)陪在医院,晚上妹妹李梦和她的两个孩子轮流陪床。母亲已没有力气说话了,我坐在床前,握着她的手,感到她握了一下,就给她喂点水。母亲已生了褥疮,很难受,每隔三、四个小时,要给她翻个身。母亲病灶已很疼了,断腿也很疼,身体瘦得皮包骨,她不断扬手打腿,可睁眼时,总是忍着疼,努力给我们笑脸。
住院第七天,母亲报病危了,医院给她上了监护。
22日早上,我们全家三人,照例来到病房。哥哥新民看我们来了,和我说了一下治疗的事,走了。
母亲突然大声说,不叫我死啊?我们赶快上前,听她说什么,只见她笑着又说,不叫我死啊?她在和我们开玩笑。小金马上把女儿推过去对她说,能叫她吗?母亲笑着大声说,毛毛!毛毛!几天都没听见母亲说话了,我们都很高兴。中午,毛毛买来了饭,我们在病房吃着,陪着母亲。
下午一点多,母亲情况突然恶化,医生来抢救后,缓和了。护士关照我们说,不能再给她翻身了,会有危险。医生们走了,母亲躺着开始叫“疼!疼……”大家默默地听着,母亲转头对着我叫“疼!”我知道母亲不是疼得受不了,是不会叫的,我看不下去,又去找护士。护士打电话请示了主治医生,来给母亲打了一针吗啡。一会儿,母亲开始睡了。
下午六点了,妹妹李梦来接夜班,我说今晚可能过不去,有事给我打电话。回到家,简单吃了点东西,我一直坐到十二点,没有来电话,我才睡了。
五点钟,我睡不着了,起来坐着。七点,我把小金和毛毛叫起来,说母亲不太好,早点去医院看看。
走进病房,新民早到了,正和李梦说什么,见我来了,和我说母亲情况稳定,他俩就走了。母亲虚弱得连摇头、点头的表示都不能做了。我握着她的手,希望她能像前两天一样能握我一下,可是没有动静。监护仪上,母亲的血压、心跳、呼吸都异常的平静。她每过一会儿,就睁眼看看,看到我们在身边,就放心地闭上眼。她已不能要求什么,但看得出来,她心里是明白的。我看母亲呼呼喘着气,嘴角干得很,就用棉签沾点水,给她湿湿嘴,想尽量减轻母亲的痛苦。
母亲过一会儿,就努力睁眼看看,好像要多看看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亲人。下午了,我对母亲说,睡一会儿吧,你一天没睡,太累了,她只是睁眼看着我。
下午六点,表弟王聪来了,他说他要值个夜班,陪陪大姨。我看了一下监护仪,还是那么平静。就向表弟交代了一下,又俯身对母亲说,我们要去吃饭了。我开始穿衣,小金也穿上外衣,过来对母亲说,我们去吃饭了。母亲睁着眼睛,看着我们,她明白了。我们向她招招手说,我们走了。母亲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这时护工小王喊,呼吸停止了!我一看监护仪一片红色,急忙跑去叫医生。医生和护士跑来,急救了十分钟,医生出来对我说,希望不大,还要抢救下去吗?我说不用了,她太痛苦了,让她走吧……
母亲走了,她没有等到1月25 日,也没等到春节(1963年1月25日是我父亲去世的日子,那天正是春节),就走了!
母亲一生都是在为别人着想,为家人着想。小时候,为了照顾弟妹,守着当教师的父母(姥姥还当过小学教导主任、校长),只读了几年小学,就辍学了。
她1939年就参加了八路军,当过根据地中心县的妇联主任,婚后按组织要求,为了照顾身体不好的丈夫,她一直在丈夫身边工作。
在根据地,她照顾了一个没有亲人的孤女,一直带到上海,送到识字班学习,给她安排了工作。
解放后,母亲找回了流浪的三妹,照顾了她家生活,还帮助弟弟读完了大学。
她理解丈夫工作的难处,两次放弃了调级的机会,不给丈夫为难。
丈夫故去,她才四十出头,为了孩子,她寡居了四十三年。
她不愿打扰孩子们的家庭生活,她独自生活,最后去住老年公寓。
她在根据地,在单位,到了老年公寓,最后重病卧床,一直是先想着别人。
她入党六十七个年头,经过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洗礼,她从不谈自己的过去。她没有担 任过很高的职务,也没有轰轰烈烈的功绩,她一直把自己看作一个普通的党员、普通的干部。
由于丈夫去世早,母亲工资也不高,她的生活其实很清苦。
从鞍山回到济南,先是住大通廊,后来住了一间楼房。离休后,她不能住进市里的休干所,住市工会的休干楼,条件很差,开始连暖气都没有。她住了近二十年,别人家的房子都重新装修过,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房子,还是老样子。
后来母亲的身体已很不好,常常生病,需要装个电话,还是我出钱,由妹夫为她安装的。房改了,她的房子要出钱买下来,她的积蓄很少,不得不求助于孩子。她的家里除了几件破旧的家具,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可父亲用过的破木书箱,我上中学时用木板钉的一个书架,却一直留着。
母亲走得太快了,已习惯和她相处的我,突然感到空荡荡的,星期六不用去老年公寓了,不用为母亲准备水果了……
母亲也是普通人,也像普通母亲一样打过孩子,训斥过我们,小时候我也与她顶嘴,但母亲永远是我心中不朽的偶像!
( 作者:李博生2006年2月1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