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泰西回民抗日救国会(文/金晓村)

安驾庄de 发表于2019-08-10 12:50:00

    1942年,侵华日军实行“第五次强化治安”,对我抗日根据地反复进行扫荡,实行“三光”政策(即烧光、杀光、抢光)。对泰西这一有战略意义的地区更是频繁“扫荡”,迫使我根据地日渐缩小。泰西地委、专署、分区等领导机关被迫转移至黄河以西的四分区(即齐河、茌平)一带,坚持斗争。长期战斗在泰西地区的泰西回民基于大队也已无法集中活动,只得分散活动于齐河的米家三里庄、左家三里庄、北大堰等村和长清县的小金家庄,穆王庄,沿铁路的小金庄、夹河青杨树等村。为了配合各地区、乡革命政权打开局面,在泰西广大回族村寨中开展抗日工作,由金晓村、金光、洪占五、金泽普、洪占一、马千里、赵曼实、金益三等发起准备成立“回民抗日救国会”。

    我们考虑“救国会”是群众团体,应广泛吸收回民中的进步的中上层有地位的人士参加。我们首先派出米明轩、张廷勋、张廷信等人到各地去开展活动。因为他们的老人都是进步人士,还是伊斯兰的教长,他们深入到小金庄、严家庄、左三里庄,以念经人的身份和卖药作掩护(米明轩家几代人不但是伊斯兰教的阿訇,同时以卖专治妇科病的药丸出名)做了试探性的调查和发动工作,联系了在小金庄当过多年教员,在群众中有一定威信的金镇东和他的弟弟金志贵一道工作。他弟兄俩参加革命后即报军分区批准,金镇东任回民抗日基干大队副大队长,金志贵到军区干部训练班学习3个月后,先后任班长、排长、指导员等职。

   针对泰西地区回族较多的特点,日寇扶持大回奸马良,派出经过多年培训的“三通”(即精通古兰经、精通回民风俗习惯,精通中国话)的职业特务川村与马良配合,又通过回民中的少数败类,宣传日本在东京为回民建造的“文化寺”,宣传“爱教不爱国”的反动谬论,对中国的伊斯兰教徒进行精神和思想的毒化侵蚀。我们得到米明轩、张廷勋、张廷信、金镇东的汇报后,向地委、军分区和行署专员张跃南作了汇报,认为与敌人争夺群众是当前的头等大事,必须把广大回民群众组织起来,于是,经地委、专署批准,正式成立泰西回民抗日救国会,以金晓村为主任,金光、金镇东为副主任,赵曼实为秘书,米英俊、洪占五、洪占一、马千里、赵曼实、金泽普、丁富才、张益传、丁佑政、金益三为委员,抗日救国会组成以后,在齐河大马张庄召开了第一次全体委员会,讨论、研究了救国会的宗旨,主要是:(一)深入回民群众,以各种形式宣传党的民族政策,各民族一律平等。(二)加强爱国主义思想教育,加强回汉民族团结,共同抗日救国教育。(三)动员回民参军、参战、交纳公粮。(四)对敌占区在回民群众中说明马良、唐仰桂是回奸。(五)教育回民群众,揭穿敌人的一切阴谋诡计。并且做了分工:米明轩负责齐河米、左三里庄;张廷勋负责济南;张廷信、赵曼实、马千里负责小金庄、孟王庄等地。又请示专署以当时通讯办法,通知各抗日县政府和群众团体,并给他们写了介绍信,希望政府支持,并要求各地工作人员、抗联成员等互相配合,做好敌占区的工作,回民抗日救国会的工作地区应以敌占区为主,深入敌人心脏,以各种方式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

    回民的特点是大分散、小聚居,凡回民聚居的村庄,都有一座清真寺即回民的礼拜堂,即使是回、汉杂居的村,也有小型清真寺,并设有一位精通古兰经的阿訇,主持一切宗教仪式。回民的婚葬嫁娶祭祀等活动,都离不开清真寺和教长。此外,还要接待外来的宗教界人士和教徒。凡从外地来的,都必须找到当地清真寺的阿訇才能办事。投学的海理甩(即念古兰经的学生),投上以后,不但解决投师求学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解决了吃饭问题。可在一个村里由群众轮流管饭,即所谓派饭。因在内地念经的都是穷人,只要你入寺门念经,那怕是初学,多少都有收入。丧葬喜事施舍的主户和客人都少不了给他一份。因此,走南闯北串寺的人不少。这样,我们派去的几位打头阵的同志,都是出名的教长的后代,每到一个村的清真寺即便和在职的阿訇不认识,但都相互闻名,见了面,都非常热情招待。我们派去的同志可以大胆地告知来意。这时阿訇就会把本村的情况,特别是敌情,以实相告。并通过阿訇逐渐接近该村的伪保长,向伪保长进行工作。首先,说明共产党的传教自由政策,解除回民的思想顾虑,并向伪保长等讲明日本必然失败,八路军一定能够胜利,当汉奸绝没有好下场的道理,规劝他们回头是岸,可以为抗日救国做出贡献。同时,给他们指出出路和办法。如对敌人的事,能拖就拖,能推就推,采取应付的办法,以两面手法对付敌人,真心向我,假意为敌。抗日救国会派出的工作人员就这样配合所到的村寨的抗联组织,把伪政权改造成为两面政权,逐渐打开了局面,进而动员参军、动员交纳公粮(即工作人员可以打条子在村里吃饭,以后可抵公粮)。不少回族青年经过动员后参加了回民大队。齐河左三里和米三里距齐河城仅有1公里,县城敌伪派有重兵驻守。我们派去的米明轩等人,就用上述办法,没几天就打开了局面,并在齐河大夫营以西,比较稳定的地区建立了通信联系,这两个村的伪保长表示同意“两面应付,以我为主”,给自已留下后路,并托最贫苦的回族农民左继尧为通信员,村里给他的待遇是每天2斤半小米。这样不但为我们收集了情报,也解决了他家的生活问题。+我们又介绍他和济南情报站接上关系,每天进城了解敌伪的情况。米三里村的伪保长在城北关开有一个店,就成了左继尧了解敌情进出城的交通落脚点。他在小金庄还有亲戚,情况熟悉,这个村的情报,也能很快传到张廷信、赵曼实、马千里那里。左继尧还可以向西到纪家庄、大马张庄等地,把情报送给回民大队和抗日救国会的留守人员。就这样,左继尧成了我们的情报活动骨干,他十年如一日,送信、带路、搞情报很负责。张廷信、赵曼实、米明轩把五区的小金庄伪保长金志为、自卫团长争取过来了,孟王庄的村长米×X也成了两面政权,念经人米登魁当了地下通讯联络员。只有小金庄伪乡长周仲乔却死心向敌,他在济南有药店生意,在乡里横征暴敛、鱼肉乡民,他派人探听我们活动的消息,然后报告给古城敌伪据点。敌人在几天内来搜查过两次。有一次我正在小金庄,敌人来了,叫伪保长沿街叫喊全村12岁以上的人到清真寺开会。我正在传兆兰家,身边还带着枪,就一面与兆兰的父亲讲话,一面也假装喊着“到清真寺开会去”,快到清真寺门口时,兆兰叫我回去换上棉鞋,拐了个弯到金瑞孝阿訇家,得到他老伴掩护,把我送到一个私办小学里,等敌人在清真寺集合时,我才转移到孟王庄。事后我把此事报告给张专员和五区区长,把周仲乔除掉了。此后,小金庄的工作才得顺利开展,不少人参加了回民大队。另外,还有一个小商贩为我们做后勤工作,从济南给我们购买匣枪两支,步枪数支,还有子弹和电池、油印等物资,这都是敌人控制,很难买到的东西。泰东、泰西的情报人员进出济南,了解情况,交换情报等工作,以及我们的工作人员,如区长、回救会人员、回民部队一个班住一两天都没出过什么事。鲁保奇就由小金庄化装进入济南市和我地下工作者接过几次头。小金庄约有600多户人家,不但都是回民,而且有400多户姓金,外姓大都是与金家有关系而移来的。我为了活动方便,曾改名金光铎,同辈人见了叫我铎哥。金镇东原名金志泰,就更没说的了。米明轩和孟王庄姓米的认成一家,那就更好隐蔽了。这虽然是一些封建关系,可是利用起来,对我们的工作,却增加了方便。鲁保奇学了一些回族语言,假称是回民改姓杨,他来回护送干部。皖南事变以后,新四军师以上干部,大部分由回民交通队护送,经过小金庄,然后过黄河去泰运军分区转延安学习。我和金镇东、金光、杨赤诚等,有时带一个小队到小金庄、孟王庄来活动。回民大队整个还有百余人,可以经过这里去老区黑峪,东菜园等地。金镇东与青杨树的唐英杰(唐杰三)是亲戚,唐是青杨树的保长,已成为两面政权,唐与长清六区取得联系,又从六区到东峪,并可经过辉南专署所辖旅夏东峪,那里的保长叫焦念龙,也已是两面政权了。分区又命我和金光与鲁东柳林峪一带联系四支队。支队长赵杰、政委王绪坤,取回了密件,打通了经泰山后到鲁东的通道。由于南部俎莱山西部湖西军分区通向俎莱山的路,被敌人封锁了,打开泰山后的通道,就可以与鲁东进行联系,输送干部。唐英杰给我们做了人量工作,还有伪自卫团长周全,把日伪组织的护路自卫团变成了我们的自卫团。由青杨树到张夏这一段路约有30多人的自卫团,我们每月发给他们每人30斤小米,做为补贴。夜间由唐英杰或周全带路,我们的部队和回民铁路交通队就可以在这里自由自在的通过铁路。当时回民交通队由金益三任队长+鲁保奇带了一部电台与山东分区和四支队联系。夹河回民村和小金庄一带的村庄就都变成了两面政权。

    泰西军分区一团团长粟森带一个营到鲁东军区执行任务。过黄河后经由长清北部的马庄,鸡尔屯等回民村到蔡谷过山后到青杨树,要从青杨树车站过铁路。青杨树车站驻有日本鬼子一个小队和伪军护路,张夏铁路大桥也驻有日本鬼子一个小队和伪军负责保护张夏铁路大桥。我们要过路的有粟森带的一个营和我们的回民二连、回民基干大队和回民交通队等,共有800多人。当时通知唐英杰带路,因为带这么庞大的部队过路还是头一回,唐英杰有点紧张,顾不得换衣裳就出了村,才发现他穿的是一身白裤褂走在前面。我们发现后,批评了他。再回去换又怕来不及,他干脆脱光了衣裤,光着屁股,硬是把整个部队从青杨树车站扬旗内把部队带过去了,到了泰山后的燕留庄,部队住了下来,大家都捏了一把汗。到这里后交通队只派了少数对道路熟悉的一个班,带着粟团长和他的那个营去泰北行署,经黄河北部大梭庄等地,找到四支队,完成任务后,仍由这条路返回黄河西、齐河以北的根据地。至于粟团是什么任务,为了保密,当时谁也不知道。后来才知道是送一位从延安分配到山东工作的大首长。

    分区曾派我和金光和两名战士,各带短枪持分区的密件去找四支队。在沂水以北柳枝子峪,找到赵杰支队长和王绪坤政委交了密件。王政委又交给我一个用兰布包好的小包袱,要我扎在腰里,并且说睡觉也不准解下来。一再嘱咐“人在东西在,人不在东西也不能存在,决不能落在敌人手里。”我们回到分区完成任务后,才知道我们带回来的是密电码。

    1942年下半年,我们就利用回民村庄的相互关系,建成了通往山东军区的一条交通线。由齐河纪家庄或大马张庄起,经米三里过河到北大堰,到小金龙,再经赵家营至东菜园过山到青杨树。另一条是从齐河出发经拐子李庄渡河到赵家营再去小马庄经鸡尔屯、马庄、黄上店、党家庄以北过铁路,经刘家林由此去泰北行署,再经岳庄、大梭庄,也可以通向山东军区。

    党家庄,是由张廷勋、张廷信兄弟负责开辟的,他俩就是这个村的人。这个村有一个专门为敌人做生意的奸商叫法五,他统治着党家庄,在济南设有皮毛、大牛及其他物资的栈店,并控制着济南江马庄的回民供给,因此在党家庄很难活动,深夜去党家庄都要提高警惕。为了使张廷勋解除去济南活动的困难,我们报告专署批准,由米明轩等三人,在党家庄、白马山之间的公路上把法五处决了。从此,党家庄也有人参加了回民部队。

    张廷勋以阿訇身份经常进出济南市,借机了解日本特务川村狂堂的活动和其他情况。知道川村经常去龙宫庙清真寺做礼拜,手中提一个皮箱,不断打开皮箱,向人们炫耀他是一个笃信真主的虔诚伊斯兰教的日本信徒,并夸耀他在东京建设文化寺时,把全部家产都纳进去了。张子文阿訇是以他为首的信徒请去的。他那个皮箱里装着古兰经和其他经典,他对古兰经能够背诵、讲解,还装有一套“克番”(即裹尸用的白布)。他说这是朝觐时穿了带回来的,以后,他死在那里,就可请阿訇把他葬在那里。当时确实是迷糊了一部份不明真象的人。他利用回教人争教不争国的思想大肆宣传,并向外推动。其实,他只是在侵略战争中失去了一支左臂,无法再在战场上逞凶,改由披上宗教的外衣,进行更恶毒的思想侵略的特务罢了。我们对他进行了揭露,并准备把他杀掉。后来了解到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他不断进出敌军兵营和日本宪兵队和特务机关。张廷勋把这些情况,向该寺的阿訇揭露了川村的真面目,是假伊斯兰教徒,是特务,是敌人用来笼络毒害回民的工具。当时阿訇有点害怕,并表示“我留心就是了”。张廷勋在济南随时了解敌情,特别是川村狂堂的活动,做了大量的工作。同时,还给我们后勤买了很多违禁品,如电池、电线、油墨、纸张、药品等。由于这些同志在敌占区的大力宣传,揭发敌人的阴谋诡计,宣传我军的节节胜利,宣传抗战必胜,日寇必败的道理,敌占区群众的恐日病逐渐消除,爱国主义思想大大增强。回民抗日救国会的工作,比以前好做了,收效也大了。1943年10月,回民连连长后升营长的米英俊同志在反扫荡中不幸牺牲。次年,为了追悼这位能征善战的英雄,地委、专署在齐河召开隆重的追悼大会。张廷勋在济南动员出以崔钦亭同志为首的数十人,其中还有一位当过国民党县长的冒险出来参加大会。崔钦亭在会上讲了话,这位县长在会上也表了态,讲了话。会后,崔钦亭要求参加工作,当即被分区批准,并动员他仍隐蔽在济南做敌后的地下工作。

    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前,因工作需要,上级指示将回民救国会工作人员全部调回泰西回民地区,作土改前的反霸斗争。当时以西界村为重点,因该村有回民大小地主13家,我们配合五区工作人员,组织贫农团与该村及附近马庄等地的地主展开了激烈的斗争。但到国民党进攻解放区以后,由地主组织的还乡团卷土重来,该村以白茂才为首的还乡团,几进几出,我们又与他们进行了一年多的武装斗争。

    1946年至1947年,泰西县以左宏奇为县委书记,我和金光同志分别担任民族部正、副部长,带领着以范常永为队长的武工队80余人,与还乡团展开了斗争。张廷勋仍派回济南做国民党军的敌工工作,不幸暴露,被王耀武部捕杀。张廷信负责泰西县的工作,并有马千里、沙延孝、杨顺平等同志参与。蒋永操,以后调七区为区委副书记兼副区长。回民抗日救国会的人员逐渐分散,工作也就渐次结束了。

    (马可夫、白春英整理,未经本人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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