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若仙,原名黑丽清,1911年出生在临清的一个回族家庭里,是我的同胞姐姐,也是我走向革命道路的引路人。我们的家庭,是临清市的贫苦市民,家中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生活十分困难。旧社会的饥寒交迫,艰难辛苦,在我们幼年的时候就深深尝到了。贫困生活磨练了若仙的意志,培养了她坚强的性格。至今想起她来,她那坚强的、勇往直前的精神,仍然使我深受感动。
若仙姐自幼喜爱读书,尽管家庭经济困难,还是想尽办法进入县立第一女子小学上学,后在山东聊城省立第三师范女子部肄业。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她受当时进步思想的影响,在北伐战争期间回到本县参加了革命活动,组织临清县“妇女协会”,带头剪发、放足,宣传男女平等,妇女解放。虽遭封建势力的讽刺谩骂,她却毫不畏惧。她还热情地配合沈廷相同志组织农民协会,宣传“打倒列强”,“打倒贪吏、土豪劣绅”。后因国民党叛变革命,革命活动遭到了破坏和禁止。
若仙姐求知心切,只因家庭无力供应她读书,1930年,她便去西南关小学任初小教员。后来,她积蓄了微薄的收入,于1935年考入临清联立乡村师范。毕业后到临清第一完全小学当了教员。在我们这一带,她成为引入注目的妇女界革命知识分子。若仙姐热爱教育事业,思想进步,向学生灌输爱国主义思想,热情关心学生们思想上的进步。
1937年4月,若仙姐由徐运北介绍,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任中共临清临时特别支部委员。她和支部书记李葵元、支部委员颜竹林经常对校外青年进行抗日救亡的宣传工作,提高青年的民族觉悟。若仙姐还与尉迟修职、王毓麟、尉迟修芬等同志,组织地下巡回图书馆、时事座谈会,开展地下革命活动。
“七七”事变后,日军以前所未有的兵力,沿津浦线南侵,北平、天津、沧州相继沦陷,11月份又占领了临清。环境迅速恶化,若仙姐及其他一些同志与上级党组织失去联系,她带领我们暂时转移到乡间。在乡下,同志们计议,把在乡村和群众有联系的留下,其他同志去山西临汾八路军游击干部训练班或径直去延安找党中央。长途跋涉,危险而艰苦,若仙身体瘦弱,大家担心她的健康,劝她留下,母亲也舍不得她走。若仙却固执地非要亲自去抗日队伍找党组织不可,她说:“走的决心我是下定了,为了抗日,就是死,我也心甘情愿。”若仙的话打动了大家,我也很感动,偕同她离别了故乡。那时,日军控制了平汉铁路的北段,我们只好先步行到泰安。一路上,若仙和大家一起,爬山越岭,忘记了饥饿和疲劳,来到泰安,听说这里有抗日“民先”总队组织,我们喜出望外,立即去找。总队部的负责人孙陶林接见了我们。她要我们留在山东做宣传工作。当时,山东很需要唤起群众,敦促国民党抗日。“民先”总队部把我们介绍到济南第三集团军政训处(即平津流亡学生集训处)。
日军步步逼近,济南即将陷落,一天夜里,我们奉命乘军用火车开往济宁。时届严冬,又无栅顶,凛冽的北风吹得大家浑身发抖。这种情况,对有的刚从学校出来的男女青年来说,是很难忍受的,可是若仙却毫不在意,行车几小时,没说一声苦字。
我们在济宁住了不到一周,又要转移去曹县,这次是夜间徒步行军,途中,若仙双脚起了泡,体力也有些支持不住了,需要我扶着她才能走。我很着急,又心疼她,劝她说:“我看这样下去,你真受不了,不如到考城时,我把你送到亲友家停下来吧。”她听后非常恼火,严厉地批评我:“你这是什么话?长途行军是战时所不可避免的,难道打仗就那么容易吗?你愿意扶我更好,不愿意扶我我自己会走的!”我被她训斥得没有话说,只好依着她,扶她继续前进。她以共产党员的顽强毅力,战胜疼痛和疲劳,终于一瘸一拐地走完了几百里路,来到了曹县。
1938年初,我们对敌人斗争的战略方针是,同日军开展游击战争。这时需要一部分人到敌人后方发动群众。若仙第一个报名要到敌人后方去,坚持敌后游击战争。在她带动下,我们姊弟4人(包括我爱人王震凡)都报了名,一起回到山东聊城第六专区。由省委代表张霖之,特委书记徐运北分配若仙和震凡到东阿县西城铺开展农村工作。这年初夏,党组织又调若仙去冀南边区八路军一二九师所在地的党校学习。结业后,临清日军撤走,她被分配到临清开展妇女工作,与李蕴华同志一起组织成立县妇女救国会。后来,若仙姐领导的县妇救会成了当地最活跃、最有战斗力的群众组织之一。
1938年11月间,临清二次沦陷,若仙和县的领导同志连同妇救会的大部分干部,转移到城北十八里村一带,开展群众工作。八路军一二九师驻临清联络处成立后,日军再次撤离临清,在联络处的掩护下,她又返回临清工作。1939年春,若仙调鲁西一地委妇委工作,在随八路军一二九师先遣纵队东下开辟泰西根据地时,参加了有名的琉璃寺战斗。战斗结束后,部队疏散机关人员,若仙和刘慧溪、赵春英又返回冠县。一路上敌情十分严重,她不顾自己,却热情地关心着同志们。赵春英感动地说:“若仙同志真是我的老师,她引导我走上革命道路,工作上指教,生活上关心,房东大娘说她象我的母亲,这一点也不过分。”
若仙入伍后,党需要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从1939年春到1943年春,组织多次调动她的工作,她都愉快地服从分配。4年中,她先后调地委宣传部(任宣传科长)、专区文联、卫东中学、地委编审科、专区抗联分会(任妇女部副部长)、地委妇委。无论干什么工作,她都认真干好。在地委宣传科和编审科时,她负责编辑该地区党内刊物《洪流》、《堡垒支部》和鲁西北特委机关报《抗战日报》。她努力学习,孜孜不倦,把上级指示精神体现于党刊之中,刊物办得富有生气和战斗力。她修改文稿,一丝不苟,及时把抗日的胜利消息、党员的模范作用,对敌斗争的形势任务宣传出去。她在卫东中学任理论教员时,抱病工作,认真备课,理论联系实际,有时遇到敌人“扫荡”袭击,她同师生一起共甘苦,晚上宿营野外,白天照样上课,受到师生们的赞誉。若仙带病工作,始终保持着饱满的政治热情。1943年8月,冀鲁豫区三地委划归冀南区党委领导,这时正值全党开展整风,地委的干部需要集合到太行学习。从聊城去太行,要经过敌占区,若仙有病,地委领导为照顾她,要她留在本地,但她坚持要去。出发后,果然遇上日军在平汉线邯、磁一带“扫荡”,若仙怕连累同志们而返回。但她并不甘心落后,又二次去太行,不幸途中患疟疾,只好再返回,住到冠县南部的大里村。这时,冠县霍乱病大流行,又加灾荒严重,有的村庄一天死一二十个人。若仙姐和群众同甘共苦,挖野菜、采树叶,在病饿交加之中,还坚持工作。不久,她也染上霍乱病。一天晚间,她的霍乱突然发作,吐泄不止,肠胃剧疼。战争年代,缺医少药,群众束手无策,一直闹到次日凌晨,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那时,我正在冠县北部接近敌区的村庄督征公粮,闻讯赶来,已是敬爱的若仙姐入墓前的一刹那间了。若仙病故后由人民政府追认为革命烈士。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宣布无条件投降,抗日根据地的人民普天同庆。在欢庆胜利的时刻,党和政府缅怀革命先烈,1946年12月10日,临清县文教、妇女界为若仙召开了追悼大会。会上,同志们悼念她说:“若仙同志是当地妇女界的革命先行者,党的好女儿,她的斗争勇气和埋头苦干的精神,刻苦学习的精神,都是非常出色的……。”
若仙同志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可惜她的生命太短暂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的革命精神将永远激励后人为完成她的未竟事业而奋斗!
(写于1946年冬,修改于197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