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里紧张,走得又急,汗水直往外冒。工作一开始我就碰到了许多困难,尤其是炊事员,都是学员从前方带来的挑夫、饲养员、警卫员,谁也不会煮饭做菜,饭经常不是生了就是糊了,里面沙土还很多;菜也总是弄得汤汤水水的,咸得涩口,炊事员自己吃了都感觉没有滋味。我整天要出去买菜领粮,对厨房的工作也顾不过来。炊事员是既不会做,又没人帮助,因此,都不安心工作。特别是林彪同志的挑夫吴登子同志说什么也不愿当炊事员,要求回前方。
在这种情况下,我整夜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首长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学习,吃不上一顿好饭,我这个管理排长可怎么办呢?那时,虽然学员是高级干部,但给养标准也是很低的,我记得学员每人每天只发五分钱的伙食费,粮食大部分是高梁黑豆和养麦,小米就算是细粮了,是给病号熬稀饭吃的。菜饭做得不好,而且根本就吃不饱。有一天我到宿合去登记花名册,有一个学员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是管理排长。因精神紧张,回答得很不自然。他抬起头来望着我笑了笑:“管理排长同志,要想法把饭菜弄好一点噢!”他旁边一个学员也放下书本说:“对呀,炊事班搞的饭菜是不够好哇!”后来我知道他俩是刘亚楼同志和杨成武同志,就把炊事班的工作情况对他们谈了一下。回到伙房后,我很后悔,觉得不该向他们强调困难。
第二天一大清早,厨房里挤满了人,原来是学员帮助煮饭做菜来了,热气腾腾的厨房里充满了一片欢笑,有的说:“切菜是我的拿手戏!”有的说:“煮饭做菜不容易,不学不行,管理排长多指导指导吧!”不知是哪两个炊事员淘米时掉了几粒高梁米,经济委员宋裕和同志看见了就弯下腰去,边捡边说:“多可惜,这是边区劳动人民血汗的结晶呀,来得不容易……”他们分别教给炊事员淘米,煮饭,切菜,我只觉得他们是那样乐观谦虚诚恳。晚上我向科政委反映了这个情况,要求以后不要这样了,以免影响首长们的学习,他却笑嘻嘻地说:“这有什么不好呢?学员兼炊事员,战士做炊事员的工作,在红军里是常有的事!”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鼓舞和教育,这些学员在前方都是千军万马的指挥员,现在到后方学习,还帮助做炊事员的工作,这是多么可亲可爱呀!从此,我的工作劲头也大了。打这以后,炊事员们也安心工作了,吴登子就说:“首长们亲自教给我做饭,我学不好、做不好就对不起首长!”
六月底的一天上午,我出去买菜。正在半道上,有几个老乡惊慌失措地向我跑来:“同志你还往哪儿跑,敌人朝瓦窑堡方面来了!”我听了赶快转回来,告诉了科里的学员,他们听说敌人来了,就各自整理东西去了,准备转移。那时我真着急,别说厨房的家什给养难以带走,就是叫学员背着东西走路也难呀,他们在前方都是骑马的呀,而且大多数同志在长征中负过几次伤。
我急得没有办法,就去校部要牲口。我们一科住在洞家湾,与瓦窑堡隔着一条延水河。我跨过了延水河,急促地向校部报告了情况,校部为了照顾身体弱的学员就给了几匹牲口,并告诉我们急速转移。等我把牲口拉回来时,学员们已经背上了背包,并把伙房的东西也整理好了,就等着出发了。我忙着招呼一些身体弱的把背包放在牲口上,可是他们谁也不愿意,都要求把牲口让给炊事班驮东西,有的说:“当红军还怕走路吗!”有的说:“把厨房的家什给养都驮上吧,我们在半道上吃喝也不发愁呀!”说得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在马身边。炊事员见学员们这样,也早挑上了东西,特别引人注目的是炊事班长吴登子挑了一大担。一个学员看见了就对他说:“分点放在牲口上吧,挑重了会掉队呀!”吴登子说:“我过去挑惯了,放心吧,再多点也没关系。”吴登子好像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说完颤悠悠地抢先出发了。另一个炊事员走到我牵着的牲口身边,如见了多年未见的亲人似的,抚摸着牲口黑黝黝的鬃毛,带着恳求的神情向我要求:“管理排长同志,它是我的老伙伴了,让我牵着走,再伺候它几天吧!”因情况紧急,我也顾不得来回推让了,就叫炊事班几个原来当过饲养员的同志牵着牲口出发了。待我们到宿营地时,好几个学员已在前面号好房子,买好菜,交涉好了粮食。
我们刚歇下来,他们几个又继续向保安进发了。这虽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却在我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们的军队就是这样,即使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指挥员,转瞬间就能将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一兵。保安是一个小城镇,是刘志丹的故乡,人烟稀少,房子缺乏,只有一些古老的破旧的土窑石洞。
我们转移到保安后,中央机关驻在城里,我们驻在距城五里多的一个小山坡上,即现在志丹墓的跟前。这个地方仅有分散的四五户人家,我们住的是残破的石崖石洞、破羊圈和老百姓堆放柴火的地方。学员自己搬石头、石板垒成了课桌和座位,在石壁上抹上泥土和黑烟,做成天然黑板,因此,比较大的石洞变成了课堂。学员住室都是石崖、石洞和破羊圈,他们用石头石板砌成了睡炕,四周打扫得很干净,前面还修了几条小石道,完全改变了原来破烂肮脏的面貌。学员们开玩笑说:“我们是住在石器时代的石穴里,学习着先进的马列主义!”经过一番修整之后,一科又在新校舍里开课了。
毛主席经常来上课,但他从不骑马来,有一些天,上下午都有毛主席的课,他就上午讲完课回去吃饭,下午再来。我记得经济委员宋裕和同志对我说:毛主席也经常和他们开玩笑,他说毛主席特别称赞一科的校合,说这个校舍真不错,还有“三层洋楼”哩!其实这“三层洋楼”是怎样一回事呢?是因为从山脚到山坡都有学员的住室,被三层石磴彼此分开,并且有些住室原来是羊圈,因此起名为“三层洋楼”。我听了哈哈大笑。宋裕和同志平时是很爱说爱笑的,可是这时他却很正经地对我说:“管理排长同志,你可别当笑话听,革命成功了,咱们是真的可以住上‘三层洋楼’噢!”
解放后,在北京的一个展览会上,我见到了宋部长(当年的宋裕和同志),触景生情,我们又谈起了“三层洋楼”的故事,我望了望天花板对宋部长说:“这才真叫‘三层洋楼’哩!”他点了点头说:“是呀!如果没有过去的艰苦奋斗,哪有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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