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初期,博山的“堂天道”在地下党组织的教育影响下,在与日寇和汉奸、土匪的斗争中,形成了一支抗日的武装力量。这支力量,又在党的领导下,沿着抗日救国的道路,成为革命军队的一部分。
堂天道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日寇大举侵华,中华民族面临灭亡的危险。同时,有些地方实力派乘机纠集起来,成立所谓“抗日游击队”。博山的吴鼎章、翟汝鉴,就是国民党在山东CC派的特务头子秦启荣委任的“梯队司令”。这些人以抗日为名,到处绑架抢掠,敲诈勒索。一时社会动荡,人心惶惑。
地方上一些上层人物,以“抗日救国,保财保家”为号召,纷纷组织道会门以自卫。道会门一时盛行,遍及博山县东南半境,名堂很多,大小不下10余种。党为了领导群众走上武装抗日的正确道路,曾派陈相周、段克杰、彭祖德、王子虹等7人,参加“罡风道”“堂天道”,从道会门内部进行教育争取的工作。
“堂天道”的活动地区,在博山县东南的池上、郭庄、南博山与沂源的白马一带,发展很快,到1938年春,即拥有道徒几千人。道长吕云卿,道号“灵阳”,住池上村;道长以下有大师兄;道徒聚居的村庄,都设有“善存坛”,坛长是一村首领。根据村庄与道徒多少,并建立排、连、营的军事编制。总共是一个团,分九个营。“堂天道”道徒都有三件武器——耍枪、大刀、匕首,随身携带,听候调遣。一有情况,团长按道长意旨,用鸡毛信传令各营、连。平时用喝符之后刀枪不入的迷信说教,鼓舞士气,所以,打起仗来都有一股愚勇。
在“堂天道”内部,党组织通过地下党员的活动,对群众进行抗日救亡的教育。特别是对道首、大师兄经常进行抗日宣传,激励他们的民族气节与爱国热情。一般来说,他们都倾向抗日,对坚决抗日的八路军表示拥护。当时在博山活动的廖容标领导下的四支队,和群众关系很好。道长吕灵阳常说:“八路军是天王军,日后必能执掌天下,凡我道众的钱财、给养,只能供给八路军。”
抗战开始时,王寿卿从烟台回到家乡博山的洪山口。那时,洪山口没有入道,处在敌伪(驻八陡)与“堂天道”活动的地区之间,驻扎郭庄的吴鼎章部常来扰乱,绑票、下独条(送条子要粮要款),全村人民不堪其害。为了抗拒吴鼎章部的扰害,村民自动组织起来,选王寿卿为代表,率领全村47人,到池上大庙参见道长吕灵阳,要求投入“堂天道”。吕灵阳看他们来意诚恳,又懂得一些抗日道理,就高兴地收留他们为道徒,指定王寿卿为洪山口村的坛长,自成一连,与邻村朱家庄、北博山、谢家店等合为一营。起初,王寿卿是营的参谋,后为营长,以后又升为团长,领导博山县境的“堂天道”道众。在日本鬼子不来骚扰的时候,他们主要是对付吴鼎章的“游击队”。
郭庄之战
吴鼎章的“游击队”,经常为非作歹,和当地群众为敌。1938年秋,“堂天道”发动了一次旨在驱逐吴鼎章的战斗。
1938年农历七月的一天,郭庄大集。五福峪村两个“堂天道”道徒,在卖完麻回家的路上,被吴鼎章部的两个匪兵劫掠一空。这件事被在坡里干活的郭庄群众(也是“堂天道”道徒)知道了,群情义愤,群起追赶那两个匪兵。郭庄的薛玉田,身高力大,跑在最前面,一直追到岔道河。两个匪兵眼见无法逃脱,就回过头来哀求饶命。薛玉田一刀把一个匪兵砍倒了,另一个匪兵看势头不好,又欲逃跑,薛玉田箭步赶上,大声喊道:“你往哪里逃跑?”一刀又结束了这个匪兵的性命。
事后,吴鼎章知道了他的匪兵被“堂天道”杀死,大为恼火,立誓报复。不久,吴鼎章在郭庄放了大火,烧毁群众几百间房子。群众恨之入骨,发誓要惩罚吴鼎章。“堂天道”决定先发制人,把全团九个营统统调集在一起,做了紧急战斗部署。
吴鼎章的梯队共有1000多人,司令部设在郭庄东街韩家大院,有两个连守卫。农历七月八日清早,“堂天道”乘其不备,突然袭击。郭庄“堂天道”坛长刘茂斋带领郭庄群众打头阵,向吴鼎章司令部冲去。刘坛长道装打扮,手持耍枪,大步前进,快到韩家大院门口时,炮楼上的吴鼎章哨兵看见刘坛长一身怪异的装束,尖声大叫起来。吴兵都知道“堂天道”是“刀枪不入”,心怀疑惧。吴部卫队长伊来灏爬上炮楼,照准刘坛长打了一枪,竟没打中,伊来灏慌了手脚,不由惊叫:“这行子,真隔枪子儿。”这时,刘茂斋胆壮气豪,箭步冲上前去,吴部的岗哨惊慌失措,被刘茂斋一枪戳穿而死。群众蜂拥而至,个个奋勇杀敌,势不可挡。伊来灏见势不妙,率领匪众,从后院逃奔,投向博山城日寇当了汉奸。吴鼎章及其余部,也仓皇逃窜。
“堂天道”各营人马,云集郭庄,占领了吴鼎章的司令部,缴获甚多:计有迫击炮一门,步枪100余支,马10多匹。迫击炮交给了八路军四支队,其余武装了自己。
老道长之死
吴鼎章被“堂天道”赶出郭庄之后,在博山县源泉附近的皮、麻二峪,又受到“堂天道”的包围。这时吴鼎章的残部虽还有四五百人,但已成惊弓之鸟,看到“堂天道”漫山遍野、铺天盖地而来,无心再战,逃之夭夭。
吴鼎章失败之后,率部投奔了临朐县桥头地主陈红云。吕道长闻讯后,亲率“堂天道”众乘胜追击。七月十七日,正当吴部在桥头场上出操,“堂天道”人马突然出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时就有八九十个匪兵被戳倒。“堂天道”缴枪几十支、马两匹,还捉了几个俘虏。
吴鼎章一败再败,躲在地主陈红云的庄院里,不敢外出。这时,道长吕灵阳带领“大师兄”10多人,来到桥头附近,耀武扬威,挑战似地来回走动,旁若无人。吴鼎章的一个卫士,窥得真切,照准吕道长开了一枪,道长被打倒在地。道长之死,揭穿了“堂天道”刀枪不入的神话。吴部见道长被打死,接着又是一排枪打过来,跟随道长的“大师兄”有8人当场殒命。
老道长的这次冒险行动,王寿卿和王子虹都不在场。事情发生后,局势非常严重,士气低沉,人心惶惶,有的收拾行装,打谱散伙;有的垂头丧气,怨天尤人。这时,王子虹和王寿卿商量,让王寿卿出来支撑局面。王寿卿根据王子虹的意见,一面安排大伙,一面下达命令:任何人不准对外说出道长战死,所有道众要严守岗位,听从指挥,没有王寿卿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否则按军法处置。然后,派人暗暗地将道长和大师兄尸体收殓,并不举哀。吴鼎章不知底细,也未敢妄动。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对付吴鼎章的威胁。吴鼎章虽一败再败,但其余部仍有几百人,加上地主陈红云的势力,仍是“堂天道”的大敌,再打是不行了。有必要对吴鼎章作些妥协,妥协的办法是释放俘虏。俘虏共有36人,其中不少是吴鼎章的亲信,如老段三,既是吴鼎章的老师也是他的供给处长,还有司令部的几个副官。
这天夜里,在一座庙里设下了“法庭”,由王寿卿担任“审判官”。王寿卿首先数落这些俘虏们平日害民的罪行,训诫他们要抗日救国,回心向善,重做新人。末了问他们是否愿意悔改?这些人自知罪恶深重,生怕得不到宽大,听到给予生路,个个叩头接地,诺诺连声。最后让事先布置好了的保人,将他们保出,释放回去。这样,吴鼎章始终未敢进犯,对继续保持对峙局面起了一定作用。
抗日自卫团博山第一团的诞生
道长之死,无情地揭穿了“堂天道”刀枪不入的神话。党组织趁此机会进行了无神论的宣传,同时宣传了党的抗日政策。这为使“堂天道”众接受党的领导,进而编入抗日军队,打下了思想基础。
正式接受八路军的改编,取决于郭庄会议。这次会议,是“堂天道”的营、连长会议,主要讨论“堂天道”的归宿问题。会议之前,王寿卿和王子虹作了认真地研究与分析,认为经过宣传教育,群众觉悟有了提高,党的影响迅速扩大;“堂天道”的桥头失败,群众情绪很低,又加势孤力单,难以支撑。在当时的情况下,公开接受共产党领导的时机,已经成熟。但是,“堂天道”成员复杂,思想混乱,除了几个领导人以外,道众与八路军接触很少,还有不少顾虑,这说明思想工作还很艰巨。因此,在党内要做工作,在积极分子中要做工作。
会议由王寿卿主持。他首先说明了会议的任务,让大家考虑,研究决策。开始,很多人紧皱眉头,想着心事,没有人发言,会议气氛很沉闷。过了好长时间,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渐渐地议论开了。有的主张投奔“罡风道”首李星七,说他是当地人,好办事;有的人反对,说李星七力量小,不可靠。有人提到八路军,年纪大的人光摇头,说八路军不信神,同“堂天道”不是一家,且八路军到处跑,靠不住。说来说去,酝酿很久,没有定论。有些年轻人愿意跟八路军抗日,但有顾虑。这时候,王寿卿站出来说:“咱们‘堂天道’坚决抗日,保国保家,我看,谁跟咱一条心,咱就投奔谁。道长常说,八路军是天王军,日后必能执掌天下。叫我说,投李星七不如投八路军,李星七人少枪少,不可靠。过去四支队帮咱很多忙,廖司令和我很熟,咱去投他,一定不会把咱们当外人。”王寿卿的这番话,大家听得很认真,有的人脸上显出笑容;也有的人还是皱着眉头不表态。王寿卿又动员:“咱们‘堂天道’是自愿组织起来抗日救国的,愿意继续干的,咱们一道走,不愿意的也不勉强,各自听便。”经这么一说,会场顿时活跃起来了。当即有个青年站起来嚷道:“对,投八路军,别的我哪也不去。”又有的说:“抗战到底,王团长你走到哪里,我们跟着你走到哪里。”
王寿卿趁机问下庄的任营长:“你看怎么办?”这时,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位很有影响力的任营长。本来任营长还没有拿定主意,当他看到当时的情形,不好违拗大众的意愿,就说:“跟着你王团长没有错,你说上哪,咱就上哪。”任营长威信高,下庄营的实力大,他的表态,坚定了大家的决心。王寿卿看到当时的形势有利,就再问一句:“谁不同意,请提出来。”全场没有一个人提反对意见的。至此,会议顺利结束。当天晚上,“堂天道”就写了报告,要求参加八路军。不几天,接到廖容标司令的任命,命名“堂天道”的武装力量为“山东人民抗日自卫团博山第一团”,任命王寿卿为团长,韩其梁为副团长,王子虹为参议。团部设在郝峪村。
山东人民抗日自卫团博山第一团就这样诞生了!这年的10月,王寿卿由张敬焘发展为秘密党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洪山口战斗之后
郭庄会议后,“堂天道”正式接受八路军四支队的领导。党在自卫团里发展了党的组织,开展了政治教育工作,迅速提高了自卫团的政治素质与战斗能力。不过,自卫团的枪支很少,主要的武器还是耍枪、大刀,组织形式仍然是不脱产的民众武装。
这支抗日武装力量的形成,引起了日寇和汉奸的注意。1938年9月4日,驻在八陡的日寇一个中队和伪军几百人纠集起来,进犯洪山口,声言要“消灭自卫团,活捉王寿卿”。敌人的凶焰,并没有把自卫团吓倒。自卫团周密计划、层层设防以迎敌,大伙斗志旺盛,信心很强。终因自卫团力量太弱,又加下庄、郭庄两个营集合误期和袭击敌人未成而失败了。洪山口之战的失败,使自卫团认识到:必须进行组织整顿,加强装备,提高战斗能力。
1938年11月,在中共博山县委的领导下,对自卫团进行了整顿,以郝峪为基地,分批训练,学习政治和军事。县委书记张敬焘经常给他们作政治报告,并派张中一担任自卫团的政治委员。这年新发展党员80余人,以这些党员为基干,组成了一支脱离生产的部队,在郝峪设立了小兵工厂、军械处,筹款购买枪支弹药,到年底,自卫团已拥有步枪150支,战士100余人。山东纵队总指挥张经武到博山视察时,在池上检阅了自卫团,对大家鼓舞很大。
大约在1938年的11月间,泰安军分区在莱芜县召开的团长会议上,正式为自卫团颁发了委任状和关防。
1939年麦收后,形势变化,主力开赴他地,部队化整为零。7月,山东纵队派周次温来整编部队,选精干140余人,编入四支队,转战各地。
1940年春,由王寿卿出面,在《泰山时报》上声明“堂天道”组织解散。至此,这支由道会门组织起来的地方武装,在共产党的领导与教育下,正式转变成为一支抗日的武装力量。
(来源:淄博市地方史志办公室 王寿卿口述 李障天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