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先士卒李春亭

源泉西高庄 发表于2019-08-11 18:11:57

    我与李春亭同志是在抗日战争最残酷、最困难的1940年相识的。我们一同在鲁中第一分区宣传队工作。两年之后,即1942年,我们离开了宣传队,分别到了战斗连队,任文化教员、政治指导员,走上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李春亭同志在战争中勇于拼搏,忘我牺牲,四次负伤,多次立功受奖,建立了卓越功勋。在他的指挥下,出现了名扬鲁中抗日根据地的“李干排”“张圣怀排”、战斗英雄张希春。部队领导称赞他是:“身先士卒、英勇作战的模范指挥员。”

    那夜,他们换上了土布便衣

    驻在泰安县津浦铁路附近的石莱据点的日本鬼子和汉奸十分猖狂,他们经常出击我们“一枪能打透”的根据地,进行“扫荡”,袭击我地方政府和武装分队,对根据地的群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时任政治指导员的李春亭,带领泰宁独立营一连进驻该地区后,与地方政府和群众进行了周密调查,掌握了敌人的活动规律,研究了打击敌人的斗争策略,隐蔽主力连队番号,公开以区中队名义活动。那是1943年春节刚过不久的一个晚上,他们决定移驻离日寇据点石莱不远的班道井村,设法引诱敌人出洞,趁机歼灭之。

    在出发前,他们脱下了军装,换上了区中队的寒衣。这些衣服都是老乡织的土布做的,颜色不一,有黑的、灰的、蓝的……

    月亮升起来了,很大,很亮。他们顶着料峭的春风,朝班道井村出发了。

    进了村子,他们故意吆喝着,以区中队名义大张旗鼓地“号”房子,过不大会儿工夫,满村人都晓得“区中队”又回来了。同时,他们抓紧时间做好了战斗准备。四班由孔庆坤班长带领埋伏在石莱据点至班道井村的路旁,监视敌人的动静。二班由邹庆海班长带领埋伏在村西南的小山上。

    李春亭和其他同志躺在村头几家老乡的地里,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

    敌人果然中计上当,接到密探的报告后,气势汹汹地朝班道井村扑来。拂晓时分敌人来到村头,首先抢占村西南的小南山,企图控制这个制高点。眼瞅着敌人就要爬上山顶,突然,李春亭命令埋伏在山上的二班全体战士把一颗颗手榴弹劈头盖脸地朝敌人头上投去,炸得鬼子、伪军哇哇乱叫。这时晨光映出了二班战士穿的便衣,鬼子更加确信他们是区中队的,又向山顶发动进攻,都被二班打退了。时机已到,一声令下,冲锋号嗒嗒吹响,李春亭和连长带领部队从村里猛扑过去,勇猛地向敌人发起了冲锋。敌人顿时溃不成军,日本鬼子这时才如梦初醒,知道遇上了我军主力部队。战斗不到两个小时,日本鬼子的一个小队和几十名汉奸被李春亭他们全部歼灭。我仅伤亡一人。缴获了敌人轻机枪一挺、小炮一门和步枪几十支,并生俘日军机枪射手黾田雄一郎。

    当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他们沐浴着瑰丽的霞光,望着山沟里横七竖八的鬼子、汉奸的尸体,个个脸上都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泗水河畔的枪声

    李春亭同志永远不会忘记1944年初春那个战斗的夜晚,不会忘记鲁中军区一旅九团的战士洒下的鲜血。

    那时候,荣子恒那个老奸巨猾的可耻的汉奸,仗着日本人的势力,把他的顽十军驻扎在泗水城、寺台和杨庄等地,对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他那支最狠毒的爪牙——特务团的一营和二营把寺台镇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寺台,是一个有七八百户人家的大庄子,傍着泗水河,和泗水城隔河相对。庄子中央有一个很大的两丈来高的土台,过去台上曾有一座雄伟的古寺。日本人来了,伪军来了,顽十军的特务团来了,他们在土台上用青石和火砖筑起了垛口,用钢筋水泥修起了碉堡;沿台子的边缘挖掘了战壕,挖出了密密麻麻的枪眼。他们吊打、逼迫、枪杀年迈的爷爷和白发苍苍的婆婆,抓走青年人,把35岁以下的姐妹全部挑出来,让他们的排以上军官任意选择糟蹋。谁不听从他们的摆布,谁就马上会魂归九泉。在这里,看不见炊烟,听不到犬吠,只有断垣残壁和惨淡的青烟。夜里,阵阵冷风吹过,带来一声声可怕的枪响,一声声悲惨的呼叫……

    每当听到乡亲们这些血泪的控诉,李春亭连的干部战士泪水就浸酸眼眶,怒火就烧痛他们的心。在这忍无可忍的时候,旅首长下达了战斗的命令:打下寺台。这光荣而沉重的担子,落到了九团的肩上,而负起那最艰巨的主攻任务的,就是一连。当时,李春亭是指导员。战斗从夜晚8时开始,已经过去8个钟头了。土台太高,梯子搭不上,而土台的上方,几乎被敌人削成了陡壁,根本别想爬上去。他们全连80多个战士,已经伤亡了30多人,就是全营也只剩下100多人了。而敌人碉堡上的两挺重机枪和台墙上的蜂窝似的枪眼还在一个劲地吐着凶恶的火焰。天,快亮了。天亮,就意味着部队将遭受惨败。也许,敌人认为他们的胜利已注定了吧!他们更得意忘形了,一阵接一阵地发出嚎叫。

    “可怜的八路,到这边来吧!我们是等待时机,曲线救国……”“去你妈的,汉奸!”战士们忍不住和敌人对骂了起来。

    李春亭看着王先路连长,连长也看着他。在照明弹的亮光中,李春亭看见连长的眼红得可怕。

    “指导员……”他盯着李春亭,想说什么,但又咽了下去,低下头,自言自语起来:“血,难道白流了吗?”

    “不!”戴文贤团长和营长突然来到了他们身边。李春亭知道,怒火是在怎样烧灼着团长的心,他跺着那只跛脚,表情是那样刚毅和坚决。在他身上,你是不会看到半点畏惧的,如果说他浑身是胆,一点儿也没有夸张。

    这时候,从他们的后边,又来了一帮人。当还没摸清是怎么一回事时,一帮人都一齐跪了下来。他们赶紧跑过去,不禁惊叫了起来:“呵!大爷!大娘……”

    李春亭看见团长的眼眶里闪动着泪花。“团长呵!一定要打下来呀!”

    “我的闺女还在里面……”“我的媳妇……”

    乡亲们无论如何都不肯起来,有些大娘只顾一股劲地磕头。黑暗里,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可以看见他们那枯瘦如柴的身影,听到他们那嘶哑的充满了央求和责备的哭诉的声音。看着这情景,真比挨了一刀还难受呵!李春亭死死地扯自己已经破裂的衣衫,和战士们都默默地站在那里,痛苦地咬着嘴唇。

    “耻辱呵……”有些战士痛恨地说。

    “连长,指导员!我去!给我炸药吧!”这是通信员王兴启的声音。就是他,在几天前的一次战斗中,空手夺过了日本鬼子的一挺机枪。近处,突然刮起了一股热风。敌人把堆在台子跟前的黍秆都点起来了。一团团浓烟乘风卷起,火光冲天。周围的一切都看得更清楚了。这样,所有的冲锋道路全都暴露在敌人的眼下了。战士们默默地望着指挥员,眼光里,充满了坚决的乞求。

    不能再等待了!团长高高地扬起手臂,命令:“组织爆破员!”

    没有一个战士不举起手臂,没有一个干部不挺身而出。

    土台,这两丈来高的土台,只有一条狭窄的二尺来宽的梯路可上,它的上面就耸立着那座顽固的碉堡,两条重机枪的火舌紧紧护住它,就是一只蜜蜂也很难飞上。但是,这是通向胜利的唯一的一条道路呵!在这关键的时刻,谁能够用自己的鲜血去开通这条道路,谁就是真正的英雄!一个,两个……从中挑出了二十多个最优秀的战士,组成了爆破组。乡亲们看着这些勇敢的战士,激动地说:

    “好孩子!我们世世代代都不会忘记你们!’

    爆破的命令下达了。全体爆破队员把自己的一切东西都掏了出来,交给了自己的连长、指导员。然后,紧紧地抱着炸药,按次序卧在出发线上,盯着那两条闪动着的火舌,盯着那条危险的梯路。

    第一组上去了。还没走近递路,前面一个战士倒下了。第二个接过了他的炸药包,但仅走了两步,也倒下了。第三个刚刚抱起炸药包,也栽倒了……

    第二组、第三组……紧接着上去了,也紧接着倒下了。在那条狭窄的道路上,躺满了我们同志的遗体……

    只剩下最后一个组了!时间已是5点,天很快就要亮了。此时敌人更加高兴了,不时在碉堡里高声喊着:

    “八路羔子,还要来吗?”

    无限的焦急,无限的期望。他们送走了最后一个组。可是,他们也默默地倒下了….

    痛苦、愤怒,在深深地咬着还活着的战士的心。

    “我去!答应我吧,我一个人去!”战士王兴启大声喊道。

    连长、指导员握住他的手,深情地点了一下头:“相信你!要活着回来!”

    王兴启像一只雄鹰,又像一只小燕,矫健地飞去了。敌人竟没有发觉他。他沿着一片凹地,跃近了梯路,然后扒开同志的遗体,从遗体缝隙中急速地蹿了上去。快了!再登几步就要接近台顶了,就要接近碉堡了!那里,是敌人火力唯一的死角,重机枪就再也射不到了。连长、指导员的拳头,举起来又放下去,放下去又举起来。他们的心情也十分紧张。王兴启这个19岁的小伙子,已经跟了他们几年了,他们是那样地了解他,那样地爱他。王兴启呵,你能不辜负自己首长的培养和期望吗?你能像过去的每次战斗一样,胜利地完成任务吗?

    突然,在火光里,只见他往后退了一步,左肩上的棉花进出了一股白烟。他负伤了,但他没有倒下,踉跄了一下,又冲了上去。

    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一个人从梯路上急促地滚了下来:“首长,我完成了任务!这是拉绳!”

    他们接过拉绳,紧紧地抱着王兴启渗透鲜血的肩膀,高高地举起驳壳枪,说道:“好样的,小王!你休息吧!”

    轰!炸药响了!敌人的碉堡飞了一半,顶盖全部塌了下来。重机枪一下子沉默了。

    王兴启挣脱了连长的手,抓起枪,头也不回地首先冲了上去。他那一条被鲜血染红了的左臂,不停地晃动着,就像一杆红旗,在最前面引导着前进的战士。

    敌人是两个营,我们只有百多个战士,残酷的肉搏战开始了。

    壕沟里的敌人,有些爬上了土台,土台上的敌人,有些滚下了壕沟。壕沟里,土台上,到处是一片杀声。李春亭正和一个敌人纠缠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壮烈的喊声:“老子杀不死!”

    他一怔,这不是王兴启的声音吗?

    和他交锋的那个敌人全身战栗了一下,也许被这一吼声吓住了。

李春亭趁机戳穿了那个敌人的胸膛。

    东方已泛起鱼肚白了。刀光里,只见王兴启的身边已经躺倒了几个敌人,但另外三把刺刀却紧紧逼近了他。他的左臂不能动了,仅仅用右胳膊夹着长枪,用尽全身力量挥舞着。枪刺在慢慢下垂了。

    李春亭喊了一声,想跑过去,但又有两把雪亮的刺刀闪到他的身边来了。他挥动刺刀冲了上去……

    提起八路军的刺刀,敌人没有不心惊胆战的。果真,混战不久,敌人就满台混乱了。最顽固的敌人,成了我军的刀下鬼,心虚的敌人,有些跪倒在土台上,高高地举起了双手,有些跳下高高的土台,栽进了浸满鲜血的泗水河……

    枪声沉默了,杀声静止了。土台上,敌人的尸体纵横,血迹斑斑。四十多个俘虏,无言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一下。

    李春亭踢开敌人的尸体,抱起了王兴启的遗体。一遍,两遍,细心地拭净了他脸上的血迹。

    隔着泗水河,传来了连珠炮似的枪声。兄弟部队的战斗进行得正激烈,他们在攻打泗水城。

    “走!抢过泗水河,支援八团,打进泗水城去!”团长站在残破的碉堡上,高高地扬起了手臂。

    李春亭深情地说,永远记住这次残酷的战斗吧!在这块土地上,光荣地长眠了一百多个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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