沭河岸边的战斗岁月(侍振玉口述/王统富孙长桂整理)

16083 发表于2019-08-12 14:03:52

一九四九年四月,我坐在从北平开往济南的列车上,回忆着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多次接见我的情景,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那是在全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第一次代表大会上,我被授予“女民兵战斗英雄”的光荣称号。在主席台上,团中央第一书记冯文彬把我介绍给毛主席、朱总司令、刘少奇和周恩来等一些中央领导同志。毛主席亲切地握着我的手说:  “你们华东好苦,淮海战役打得好苦,你们民兵立了大功!”朱总司令说:  “你是华东的战斗英雄,这次回去不用打仗了,要成为生产的模范。”我激动的热泪盈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住的点头。会后,我又留下参加了全国青联代表大会,并担任了筹备委员会委员。不久,又参加了在匈牙利召开的世界青年代表大会。我是一个喝沭河水吃地瓜叶长大的农家女儿,能有今天,能获得这么大的荣誉,感到无比幸福和自豪。是党,把我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培养成为“女民兵战斗英雄。”回首往事,激情难已,  那苦难的童年,  战斗的岁月,历历如在目前。

俺是在苦水里泡大的

俺是山东省临沭县曹庄镇人,于一九二九年出生在一个祖祖辈辈逃荒要饭的农民家庭。母亲一共生了十个孩子,我排行数九。由于我家人口多,底子薄,一年到头以野菜、地瓜面做主粮。姊妹几个饿的面黄饥瘦,脖子筋挑着头。饥饿和疾病先后夺走了我三个哥哥一个姐姐的生命。我出生的那一年,正逢先旱后涝的灾年。  地里种一葫芦收一瓢,  我家交不出地租,揭不开锅。为了免得一家人被饿死,爹妈狠狠心把大姐送给人家当童养媳,把才两个月的我送给人家当  “带女”(就是人家不生孩子,要一个孩子放在家里,图吉利给带来个孩子)。后来人家生了孩子,我被送回家。不久,又被送给人家当“压女”。  “压女”就是人家的孩子生下后就死,要一个孩子给压着,据说这样孩子就不会死了。就这样,到我六岁的时候,先后五次被送给人家。

    一九三五年秋天,六岁的我被送给一家当养女,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干什么呢?可是他们就是不让我闲一会,支使我干这干那。吃得是残汤剩饭,穿得是破破烂烂。一天晚饭后,我端着水瓢去刷锅,因我个子矮,够不着,就踏着一个小凳子,一不小心,从凳子上掉下来,“咕咚”  一声摔在地上,一瓢水全泼在我身上,后脑勺也碰破了,  疼的我憋不住哭出声来。结果我又挨了一顿打,第二天还不给我饭吃。事隔几天,我正巧遇着米这村拾花生的二姐,见了亲人,我扑上去和姐姐大哭了一场,二姐看到我被折磨得面黄饥瘦和头上的伤疤,知道我受了不少苦,  就偷偷地把我领回家。见了我的母亲,  我就抱着她的腿,  苦苦哀求说:  “娘,我不去了。”娘抚摸着我的头,流着眼泪说:  “孩子,娘也是没办法,咱家穷,怕你们饿死了。”我说:  “我大了,榆树皮、棉籽饼俺也能吃,就是饿死我也不去了。”娘答应了我,没再把我送给人家。从此以后,我采树叶,挖野菜,到南庄北村去讨饭,无冬论夏赤着脚,冰天雪地也仅穿一条灯笼裤子。就这样,在风风雨雨中俺终于活下来,长大了。俺娘常说俺是在苦水里泡大的。

    “假小子”当上了儿童团长

    一九四O年,我的家乡解放了,村子里组织起抗日武装,我积极报名参加了儿童团。那年我十一岁,个子不高,苦难的日子和庄稼地里的风雨,磨炼了我倔强泼辣的性格。在村子里一般大的孩子中,不论男孩女孩,数我最野,爬墙上树,下河游泳,我都会,小伙伴打架我更是好头的。  大人们都喊我“假小子”。儿童团一成立,我这个“假小子”就当上了儿童团长,带领小伙伴们站岗、放哨、查路条……。

    一个滴水成冰的早晨,我和新梅等三个儿童团员扛着梭标、棍子在村西岔路口放哨,西北风嗖嗖的冻得脸象刀子划一般疼。我们三个人躲在一个破墙角里,悄悄地看着来往的行人。不多会,有一个男人背着粪筐,从岭西南朝这边走来,他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不象是老实巴脚的庄稼人,这引起了我们的疑心,我们嘀咕着一定要盘查他一番。来到近前,我看到这人胡子、眉毛上象下了一层霜,知道他已经走了不少路。  我们拦住了他的去路,  问他:  “到哪里去7.”他·一愣怔,接着就点头哈腰地说:  “我想到这庄看看,不……走亲。”我见他说话吱吱唔唔,就更增添了疑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问:  “你亲戚是谁?”他哼唧了半天,才说:  “他叫吴天畏!”我跟新梅说:  “那好吧,我们领你去!”那人慌忙说:“不用,不用,小同志你们忙吧,我自己找着了。”我和新梅没搭腔,跟在他身后,就往村里走去。到村里时正好遇到站岗的民兵,就和民兵一起把这人押到村团部。经盘问,这家伙原来是鬼子汉奸派来的奸细,他是来探听曹庄有没有驻八路军的,如果没驻,他们就准备来抢粮食、抓民工。这个奸细说:  “真没想到,根据地把守得这么严,大人孩子都是兵。”后来,  经过反复宣传我党的政策,  做了大量的工作,打通了这个奸细的思想,把他放回去,让他向鬼子汇报假情报,我们将计就计,乘鬼子汉奸出来抢粮抓佚之机,打了个痛快的伏击战,打死打伤鬼子汉奸几十人。事后,村团长夸奖我们儿童团是,人小也能办大事”。

    夜入虎穴探敌情

    一九四七年,  国民党反动派重点进攻山东,声言要搞:“临沂大会战”。敌人从陇海路上蜂拥而至,形势极为紧张。还乡团、地主恶霸互相勾结,乘机进行活动,反动气焰极为嚣张。我们解放区有的干部群众被还乡团逮着挖眼、剖腹、活埋、点天灯(用棉花包着人头,浇上油点火烧死)。当地老百姓恨还乡团恨得牙根疼。我岌山区的民兵们更是摩拳擦掌,在区武装部的领导下,与敌人周旋,瞅机会狠揍

还乡团。

    当时,  我是区武装部干事兼区女民兵队长,为避敢锋锐随区中队撤离曹庄,在沐河以东一带活动。  这天,  王营长要派人去曹庄探听敌情,  准备狠狠打击一下还乡团的嚣张气焰。我自告奋勇,要去执行这一任务。开始王营长不同意,说我年纪小,又是女的,怕完不成任务,被敌人抓去。我说:  “我都十八了,还小吗?女的为什么不能行?”接着我告诉他去曹庄的路我很熟,沟沟坎坎我都摸得清,天黑我摸回家,保证没有事。王营长见我态度坚决,说的合情合理,就同意了我的要求。为了我的安全,王营长还派了一小队人,护送我到沭河岸,并在此接应我。

    时近半夜,我们一行人从南古庄出发,穿过杨贺直奔黄庄南岭,然后到达曹庄以东。因怕人多容易被敌人发现,我就让护送我的同志停下。过了河,我就/6j。庄稼地里向家里摸去。一路上,说不害怕是假的,因天黑我又是第一次二个人走夜路,头皮一炸一炸的,冷汗直冒心里一阵阵地敲小鼓,好不容易绕过敌人的岗哨,摸到自家门口。我敲了敲门,爹娘起来开了门,一见是我,真是又惊又喜,赶忙把我拉进屋里,又反身闩上门。这时,我哥哥和姐姐都起来了,小声询问我在外面的情况,我一一作了回答,并向家人详细询问了曹庄敌人的情况,并得知中央军已撤出曹庄,只留下四、五十名还乡团据守的消息,我又详细询问了敌人的兵力部署和火力配备情况。正在这时,忽听到街上响起了狗叫声,我哥急忙奔向门口,接着转回来,急切地说:  “可能你来时,被东院的坏女人发现,报告了还乡团,是来抓你的吧。快!  跟我来!”  哥哥拉着我往夹道里跑去,  跑到夹道尽头,  我踏着哥哥的肩膀翻过墙去,  哥哥小声说:  “乘敌人还未米,  你快跑!”  接着前院就响起了敲门声,  吆喝声和纷乱的脚步声。我不敢怠慢,溜着墙根向庄.东跑去。总算顺利地跑出村子,借着黎明前的光亮,我向交通沟奔去。不多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吆喝声和枪声。埋伏在庄东河岸的同志迎上米接应我,并还击了一会儿,才和我一起撤回到南古庄。

    区中队根据我的情报,具体研究了切实可行的战斗方案,于第三天四点米到去大哨去曹庄的路上,埋伏下来。天刚亮,还乡团从大哨趾高气昂地奔曹庄而来。他们有的哼着下流的小调,有的吹着口哨,有的倒背着枪……,逐渐来到伏击圈。这时,  “轰”的一声巨响,走在前边的还乡团坐上了“飞机”,后边的一看不妙,急忙趴在地上,这正给了我们射击的机会,刹那间,我们的枪炮齐发,手榴弹扔向敌群。别看他们平时猖狂得很,一旦遭到打击,这些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丢下具尸体哭爹喊娘狼狈逃窜了。

险中敌奸计

    还乡团吃了亏,恨透了我,扬言抓住我非活埋不行,并发出告示悬赏三百万元(伪币)买我的人头。他们恶狠狠地说:  “光见男人打仗,  没见女人打仗的,  这个黄毛丫头好大的胆,敢打我们,国军逮着他非点天灯不行!”还乡团头目吴亦忠,天天带入到我家搜查,并限定我父母三天之内把我我回来,不然就将我哥哥带走。我哥躲起来,我嫂子也吓出了病。后来,听人说我爹经不住威吓,投降了还乡团,为那些坏家伙卖命,我一听气炸了肺,要跑回曹庄找我爹算帐。游击队长制止了我,他让我要冷静一些,说:  “目前,斗争复杂,消息不一定可靠,不要鲁莽,从事,中了敌人的奸计,要写信问一问。”于是我就写了封信找人捎给家里,要我爹弃暗投明,如若不然,我一定轻饶不了他。信捎去了,可好几天没见回信,我气得不行。打开了曹庄以后,我全副武装,气冲冲地跑回家。爹见我脸色不好,看了看没吱声。我一看就越来气,我大声质问他:“我当八路,你当还乡团,俺跟你势不两立,今天我不能轻饶你。”爹还未听完就嘟噜着进了锅屋,我气呼呼地从腰里拔出手榴弹,拉出弹弦就扔了进去,可手榴弹没有响,我又拨另一颗手榴弹。站在一旁脸色吓得发白的哥哥,一把将我紧紧地抱住,说:  “你别冤枉好人,爹正为你那封信生气呢。”  嫂子也吓得“扑通”  一声坐在地上,  紧紧地抱住我的腿说“妹妹,你可不能听别人瞎说,吴亦忠这个坏种因为抓不到你,又找不到你哥哥,就拿咱爹出气,吊打拷问,打得咱爹鼻嘴出血,可咱爹就是一声不吭,你写了那封信后,爹气得好几天没吃饭,今天你来家又这样……”嫂子未说完就哭开了。听了他们的话,我才知道由于自己的无知鲁莽,差点上了敌人的当,中了坏人的奸计,冤枉了爹,我的心里又羞又愧难过的掉下泪来。但爹却说:  “孩子你的心我是知道的,我不怪你,但你今后要稳重,你仔细想想爹就是再没有骨气,也不会给那些龟孙干事。”这时,集合的哨声响了,队伍又要出发了。娘踮着小脚跑到邻居家借了二块银元,塞在我手里.我看到年过半百、满头银发、饱经风霜的父母,  心里非常难受。  我知道家里日子过得苦,我又怎能忍心拿钱,可娘说:  “孩子,拿着吧,出去好好干,啥事要多长一个心眼!”我拿着两块还带有母亲余温的银元,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冲出了家门。

巧布地雷阵

    蒋军重点进攻山东失败后,有一天早上,大雾弥慢,秋风送爽,民兵和乡亲们正忙着秋收,我和几个女民兵在曹庄街头站岗巡逻。正走着,忽然在大哨方面监视敌人行动的民兵跑来报告说,大哨的还乡团和国民党已经出动,往曹庄方向来了。

    怎么办?区里的干部们都分头下去了,民兵又大都在田里,情况紧急,来不及多考虑。我当即决定:新梅、金茹、庆连三人去庄西隐蔽起来,监视敌人的行动,放敌过来,轻易不开枪。我领着王金芝等五个女民兵到大路口、街头埋地雷。  最后又对前来报告村民兵说:“你快通知独立营的同志们火速前来伏击敌人。”大伙分头行动了。

    我和金芝寸工着镢头,抬着一筐地雷,急忙向庄西奔去。到了那里,刨坑的刨坑,埋地雷的埋地雷,不一会儿,就埋好了八窝地雷并做了伪装,又在村西的大道口,,叹东到西连着插了三、四个写有“打倒蒋介石、消灭蒋匪军”的牌子,只有最西边的那个牌子没有连着地雷弦,其余的全都埋上了地雷,埋完以后,我们就来到新梅监视敌人的岭顶上埋伏下来。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大群敌人蜂拥而至,他们接近雷区,看到路上的标语牌,几个还乡团抢上去就要拔掉,忽听一个人(可能是还乡团的小头目)急忙喊住他们:  "慢点,民兵诡计多端,小心有地雷!”众匪徒闻雷色变,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有几个敌人找来一根长杆子,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向上挑牌子,卧倒在地的敌人,有的捂着两耳,有的恨不得地上裂一道缝钻进去,几乎把头钻到地皮里,撅着屁股。当把牌子挑起来时,却没见动静,其中一个便骂骂咧咧地说:  “她妈的!原来是插着吓唬人的,快,统统的给我拔掉。”十几个匪徙争着去拨牌子。只听见“轰、轰”连声巨响,顿时火光冲天。几个匪徒立刻上了西天,其余的吓得魂飞魄散,滚的滚,爬的爬。匪徒们一看上了当,不敢再往前走,便扔下死尸,掉头就窜。我们一齐开火,敌人只顾逃命,顾不上还枪。敌人逃有二里多路,又遭到一阵猛烈的伏击,原来是独立营的同志们赶来增援我们了。敌人又扔下十几具尸体,仓惶逃命,有的连鞋子都跑掉了。

火线救战友

    一九四八年秋季的一天,我随县总团的同志在曹庄和敌人接上了火。这时期,国民党重点进攻山东失败,敌人团兽犹斗,仗打得很激烈。这时副团长刘成汉同志看到敌人的火力太强,怕阻挡不住,就命令我回团部通知后勤人员先撤退。我下完通知返回来的时候,队伍快撤退完了。只见区委书记张洪云同志手提盒子枪亲自断后掩护,他一边还击,一边撤退,这时,  一颗流弹飞来,  击中了张洪云同志的小腿,  我赶忙喊来卫生员,  给他作了简单的包扎.包好后,卫生员也撤下去了,阵地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张书记命令我:  “小侍,你快撤吧,不要管我。”我说:  “不行!要死咱们死在一起,我不能撇下你不管。”此时,敌人已冲进曹庄北门,枪声一一阵紧似一阵,有几颖子弹尖叫着,从我们头顶飞过去,情况万分危急。不能再犹豫了,我把小金钩枪往脖子上一挂,  架着他就走。  我凭着地形熟悉,左拐右拐朝南门奔去,我架着老张一瘸一拐地了出曹庄,好不容易来到村南到朱村的小树丛里。我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我们刚隐蔽好,敌人就打着枪从南门追了出来。直到愚蠢的敌人出了曹庄南门直奔朱村追我们去了,我们才长出了一口气.。

    为女同志争气

    一九四八年,我人民解放军开始了对敌人全面进攻。一天晚上,我县独立营的一个连队在曹庄集合,计划夜里至6几十里外去破坏敌人南逃的公路。当时连长考虑到天黑路远,决定不让女同志参加。我和吴新梅便悄悄商议,决定女扮男装,和同志们一起去参加这次行动。于是,俺俩便挽起头发,  戴上帽子,  束上皮带,‘趁着夜幕的掩护,拿着工具,暗暗地插入队伍当中。吴新梅是小脚,走起路来“咯拧咯拧”的,很明显,结果还是被细心的连长发现了。  他硬叫俺俩回去,  我一看胳膊拧不过大腿,便装着回去。谁知俺二人转了一圈后,趁他不注意,  又偷偷地混进了队伍。  到了目的地,我们和男同志一样锯线杆、割电线、刨公路、.埋地雷。一夜间,  雨没停,  人干的也没停,大家情绪高涨;干得很起劲,我的手上磨出了血泡,土、  雨和汗水沾满全身,  但我仍是咬着牙坚持干下去,  天快亮时,  我们撤回来。  回来的路上连长又认出了我们。  他笑着说:  “怎么,你们又来了?”  “怎么,就兴你们男同志来,我们女同志就不能来吗?”我俩反问连长,连长笑了。队伍快要到岌山西时,天已经大亮了,下了一夜的小雨也停了下来。战士们太累了,队伍原地休息,同志们顾不上地上的水和泥,歪倒就睡。我和吴新梅见此情景,为了提起大家的情绪,不顾疲劳,就地扭起秧歌来.战士们看到俺俩那欢快样子,就说:  “干了一整夜,您们和大家一样,就不累?还蹦呀跳的!”连长也夸奖说:  “咱们男同志还不如女同志,  看!  人家还背着电线扭秧歌。”这下,同志们的士气被鼓起来了。战士们忽地起来,整好了队伍,雄纠纠气昂昂地返回了驻地。这天上午,我、连长和新梅三人站在岌山顶上,看着敌人向前开去的两辆汽车,坐满了国民党兵。汽车刚刚开到刘华埠,就压上了我们昨天夜里埋的“铁西瓜”。  “轰”的一声,敌人的一辆汽车被炸毁了。我和新梅高兴地抱着转了好几圈。

    这年十二月底,  我们又配合解放军拔掉国民党、  还乡团经营多年的老巢一一李庄据点。至此,临沭县全境解放,我家乡的父老乡亲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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