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腊月,一天晚上,天气很冷,地都冻出很大的裂缝。我们又去离和龙城只有七里地的复兴平村做宣传、搞粮食,并准备“将计就计”,用烽火把敌人引出来消灭他们。这天,我们向复兴平村的老乡们宣传了“抗日救国,帮助游击队打日本”的道理后,家家户户都争着要给我们游击队送粮食到游击根据地一渔浪村(后改为新元村)。在漆黑的夜里,人们穿梭似的忙碌着。我和同志们也夹在老乡们中间,来回跑着搬粮食,有的同志也和妇女们一样用头顶起粮食来。
不大工夫,一草袋子、一草袋子的粮食装满了车。我们仨一帮俩一伙地拉着老乡们的手,互相说着感激的话。妇女们边用长裙擦着汗,边跟我们说笑着。有的竞放下刚才顶粮食的罐子,高兴地跳起舞来。我看另一帮人没有说笑声,便走过去一瞅,原来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拉住车龙德队长不放,诉说着他的痛苦遭遇:“我儿子活蹦乱跳的,就像你一样,队长!
唉,前些日子,日本人下来‘讨伐’!说他通游击队,活活的给……”他老泪纵横地再不能说下去了,队长安慰了他几句。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擦干了眼泪说:“哼!这帮兔崽子,不让给你们粮食,我们就是要给……”“老大爷,你放心,我们能替你儿子报仇!我们要为所有的父老报仇的!”同志们都安慰老大爷。
当车队长让老乡们去烧起烽火向城里报警时,老乡们都闹哄开了。那位老大爷生气地说:“有良心的人,谁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车队长看老乡们误会了,就解释说:“我们是把敌人引出来消灭他们。”这一下老乡们都争着要去点火,但又怕敌人来多了,怕游击队打不了。车队长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抓住敌人的活动规律了,准能打胜。”
他们就边哄笑着边赶起了车。车绕过黑黢黢的大岭,奔渔浪村赶去。那位老大爷把车赶在最前头,大轮车的响声,消失在山谷里。车队长派了玉石同志和一位老乡去村口点火后,就领着我们出了村,到离这村三里来地的清道沟埋伏起来。
去渔浪村的公路在两山当中穿过去。我们在公路中间横块大木头,准备挡住敌人出击的汽车。我们趴在公路两边过去挖过金的矿坑坑里,等待着烽火升起、敌人出动。“这地方,真得打!”在我旁边的外号叫“老虎”的洪金龙同志这样说。我暗想:咱们的启明星队长(车队长的外号)真考虑的周到,若是在村子里打,那老乡们就要“受害”。我不禁暗暗佩服起车队长,心想跟他在一起再牢靠不过了。
不一会儿,在疏落的星空中,出现了火光,照亮了村口的几座低低的小茅草房。又有一袋烟工夫,随着各村的火炬的光亮,城里也升起了一团火球,接着听到了一声爆炸声。这是敌人的回答信号。“报告,启明星队长,不,车队长,敌人收到我们的信号了!”玉石同志跑回来在公路旁向上喊着。“好,准备战斗!”
车队长的声音,“你继续侦察,注意情况变化。”夜,越来越深了,稀稀拉拉的星星眨巴着眼睛。冷风吹打着我的破棉衣,浑身已没有什么暖和气,小胡子上也挂满霜。敌人还没出来,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大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我想起了送粮的那位老大爷和他那被鬼子杀害了的儿子,就又耐心地趴在矿坑旁等着。
“敌人太狡猾啦,不出来啦!”谁这样说着。“敌人也不是千里眼,能知道是我们放的火?”我们的“老虎”说。正在你一嘴、我一舌地说着,玉石跑过来:“队长!你听,汽车来啦!还是两辆!”可不是,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我们顿时都忘了冷。不大工夫,汽车从村子里开出来,车前边的两个灯照得通亮,两个车上黑糊糊地站满了人,机枪盲目地“哒哒”叫起来。“可算把你等来了,正准备收拾你呢!”
我想着,推上了子弹。两辆汽车都进了我们的射击圈里。“砰!”车队长的这一枪,叫汽车停在我们放在公路上的大木头后边。汽车前灯灭了,敌人机枪盲目地扫来扫去。接着,我们三十几支枪都开了火,子弹像几十颗流星似的一齐射向敌人,敌人的机枪哑巴了。我们又是一阵打击,鬼子还不知哪儿来的子弹就倒在车上,或取繇全集跌到车下了。
他们绝没想到会遇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突然,从车里扔出来一个黑东西,落在我趴的坑前面。我知道是手榴弹,伸手捡起来,赶忙地甩回去,在汽车附近爆炸开了。敌人不住地甩出手榴弹,在我们前后爆炸。看来,敌人的还击能力就是手榴弹了。
我们跳出来,正准备往下冲,一个黑影从汽车上跳下来,我们一齐向他开火,他扑倒了。车上再没有动静,可能敌人都被打死了。不一会儿,那家伙爬起来就跑。我们的子弹也跟过去。“追!要抓活的!”车队长喊着。当我们冲下去,这个狡猾的鬼子跑远了。“让他回去报丧去吧!”不知谁说着。这时,天已经放亮,面对面可以看清脸了。
我们到汽车跟前,车上车下横躺竖卧的满是鬼子,大概有三十来个。汽车的车厢板子被我们打得像个“渔网”,满布着窟窿眼。“老虎”又开了腔:“鬼子出来捞鱼没捞着,这回网回去两车死鱼。”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天大亮了,回去报丧的鬼子领着援兵上来了。
“启明星”队长领着我们转移,翻过山岭,安全地回到渔浪村。那位给我们送粮的老大爷也和老乡们一起在村口迎接我们,他那宽大的对襟白衣服在太阳下很是抢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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