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上课
1942年是日本鬼子对我山东军民烧杀抢掠疯狂扫荡的年月。早在1940年春,八路军一一五师教导二旅东进支队来到临沭开辟根据地,不少村庄的墙上写出引入注目的“抗日高于一切”、“八路军和老百姓是一家人”等激动和鼓舞人心的口号。另一方面,当时国民党郯城县长梁麻子(梁仲亭)手下的反动县大队和欺人闹事的国民党五十七军、五十一军、抗协等一些部队,以及李从林等土匪恶霸横行乡里,弄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使得许多知识青年倾向抗日的共产党。恰在此时,共产党办的滨南抗日中学在临沭成立,使一些热血青年看到了光明和希望,燃起了求学深造和抗日救国的火焰。短时间内就有几十人报名上学,后迅速发展到一百多名。校长是郇华民。开始在王宅子村上课,以后移至北辰大地主周老六家的油坊里。“二月里来呀好风光,家家户户种田忙……”唱的第一支歌是张云榭的夫人江楚老师教的。至是年夏季,滨南中学与滨北中学合并,名为“滨海中学”,住朱苍、湖子、十字路等地。每次行军时,队伍浩浩荡荡,大家群情激昂,放声歌唱“黄河颂”“延安颂”等革命歌曲。当时为避开敌人扫荡,学校经常一夜转移好几个地方。同学们轻装行军,书包背包不离身,每人带一块长方形的小木板和一个坐扎以代替桌凳上课,老师把黑板挂在树上讲课。除上课外我们主要任务是宣传抗日,组织民兵站岗放哨,备战藏粮,埋设地雷,开展冬运。后来,由于敌人频繁扫荡,环境险恶,学校被迫于该年十月份分为三个分校,分别驻在大店、城头、郯城三处。我们滨南的同学,被分到郯城分校,住城北约三十里的前、后城两个小圩子,每两名学生分到一户吃饭。当地群众生活艰苦,我们吃的是瓜叶拌瓜干,少油无盐,难以下咽。
转运伤员
1942年农历腊月二十三日,我八路军主力老四团、老六团和五团集中兵力,出其不意一举攻克了郯城县城,打垮了据守的日伪军,缴获了大量军械物资,全城被解放。但在战事结束前,仍有一个碉堡里的鬼子拼死抵抗,拒不投降。我英勇战士奋力挖成一条地道,通过地道在碉堡下装上几吨炸药,然后引爆,“轰隆”一声巨响,鬼子碉堡被炸飞上了天。同学们闻知打开了郯城,个个手舞足蹈笑逐颜开。就在此时,上级指示滨海中学学生不放寒假,立即成立了一个伤兵转运站,接受转运伤病员的任务。一部分同学还发给枪枝弹药,由部队率领学生担架队人城抢运伤员;另一部分组成伤兵转运站,负责烧茶、换药、护理伤员。同时指挥部还发动民兵和群众人城抢运粮食、布匹等物资。只见广大群众兴高采烈、车水马龙,将堆积如山的大米、白面、布匹等运出城外,群情高昂欢声雷动。担架队往来如梭,一批批伤员被运下来了。可是,刘步伦同学负责押护的20付担架队中混进了坏人,刚出城突然哗变了,有的人扔下担架想跑。高度警惕的刘步伦端起了枪,大吼一声:“哪个敢跑我就打死谁!”他们只好乖乖地抬起伤员送到了目的地。
转运站的五十多名同学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站岗放哨,烧水喂饭。那时医疗条件极差,没有药水,只好用盐水给伤员擦洗伤口,疼痛难忍,钢铁般的战士们额上滚下了豆大的汗珠。因为少医缺药,有些不该死的人也死去了。三连有位文化教员,前天在部队休息时还跟兄弟部队拉唱歌,非常活跃,但在这次战斗中小腹中弹,被担架抬回来后,因无医药抢救而牺牲。记得他耳中有一带毛的小肉瘤,我们见了为死者流下了热泪。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郯城大胜利的凯歌。
一天,在担架队到来时,有两付担架上躺着两个日本兵,都是胖乎乎的铡墩个子,头上用绷带缠着。其中一个不给解带子,还“巴格牙鲁”的骂人。一个女同学给他上药时,冷不丁的叫他咬了一口,疼得直哭。有人要打死他,翻译忙过来阻止,并用日语说服了日本兵。
另外在俘虏群中有一个日本人,经翻译说明:他是城里新民小学的校长,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名字叫藤原正明。后来经我军教育,他加入了日本反战同盟,随军宣传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华战争,曾在王宅子村讲过话。
梦中突围
正当我们日夜忙碌、忘我工作的时候,日本鬼子从济南调来了两个旅团,直扑郯城西郊,对我进行报复。我主力奉命迅速转移北上。我们也接到通知准备转移。就在腊月二十六日深夜,一颗炮弹带着刺耳的叫声划破长空。人们从梦中惊醒,知道已被敌人包围。大街上呼儿喊女乱作一团,同学们随群众迅速向外突围。小圩子没有北门、西门,只有一个东门。南面也只有一个弯腰可过的狗洞。当有人向外爬时,发现黄橙橙一片鬼子,端着明晃晃的刺刀猛扑过来,许多人被迫折回来了,只好拥挤着向东门跑去。可是敌人已在不远的高岗上架上机枪“嗒嗒”扫射起来。大家等枪声稍停,奋不顾身冲出门外,潮水般向北跑去,直跑到天亮,还在鬼子马队的包围圈中。有一位同学名叫郑公恒,大高个子,穿一件厚厚的拉到脚脖的粗布棉大衣。这人平时很滑稽,同学编了顺口溜:“郑公恒,真算能,脸上麻子皮钱大,吹起灯来不避风。”他独自一人从狗洞里向外爬出,刚好被敌人接住。两个鬼子一人给他一刺刀,郑公恒趁势大叫一声,睡倒装死,直挺挺躺着,任敌人踏着他身上走过。等到天大亮以后,听听没动静,他这才拍拍身上泥土逃走了。事后他对人说:“幸亏这件刺刀捅不透的棉大衣救了我的命”。
春节过去不久,一一五师师部在朱范村召开了祝捷大会。草地上搭起一座高台,两旁台柱上写着一副醒目大对联:
“兴师克郯城乃我党政军民共同之努力,捷报传全国系一九四三年反攻之先声o"到会的部队、机关、学校、干部、民兵、群众有一万余人。祝捷大会上,一一五师政治部主任肖华同志发表了热情洋溢、激动人心的讲话,全场唱起了欢快的扁担号子:
一条扁担哪嗨吆嗨吆,两头弯弯哪嗨吆嗨吆,
闪闪如飞哪嗨吆嗨吆,往来不断哪嗨吆嗨吆,
郯城大捷哪嗨吆嗨吆,米面堆如山哪嗨吆嗨吆,
这些好东西呀嗨吆嗨吆,咱们的血和汗哪嗨吆嗨吆,
鬼子抢了去呀嗨吆嗨吆,要想饿死咱哪嗨吆嗨吆,
咱们夺回来呀嗨吆嗨吆,鬼子哭皇天哪嗨吆嗨吆。
郯城战役的胜利,翻开了我临沭全县抗日斗争的新篇章,从此,盘踞我临沭的日伪军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抗日胜利的日子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