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顺乾口述革命生涯

Admin 发表于2015-11-07 18:00:21
鬼子把蒸米的锅里撒上尿!
    1930年2月6日,我出生在郯城县李庄镇青山庵村。母亲是教书先生家的女儿,家里生活还算可以勉强度日。1936年春天我开始在村里的学堂上学,到1938年该念第五册书的时候,日本鬼子来了。当时我记得日本鬼子的飞机在我们头顶上飞来飞去,炸了营似的老百姓不知道往那逃跑,逃难的人,人山人海的,都在村口席地而坐,敌人一来,就赶紧跑。
   鬼子一进村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多是有计划的勘探路线,途中就在村里“找乐子”。抓老百姓的鸡,抓花姑娘是鬼子的两大绝活,一听鬼子来了,大姑娘和小媳妇都得赶紧跑,稍一迟缓就会遭遇被鬼子轮奸的恶运。鬼子经常在村子里抓鸡,抓到的鸡挑在刺刀尖上用火烤,鸡烤熟了鬼子摔打摔打揭去鸡皮就吃,然后再把没有烧尽的树枝随手扔到房子上或柴草垛上,整个房子就被烧成灰烬。
   更可恶的是小鬼子想着法子欺负人。有一次,我记得那是八月的一天,我们隔壁的王家正好用熟透了的枣蒸的小米饭,一听鬼子进村了,全家人拔腿就跑,过晌午了回来看看锅里的小米还在锅里,饥饿的一家人盛上就吃,小孩根本吃不出滋味来,大人吃起来老觉得有股怪味,就用铲子仔细翻了翻锅里看了看,原来小鬼子在锅里撒了一泡尿,一家人恶心的哇哇直吐,痛恨日本鬼子不是人。
舅父被敌人杀害,让我决心干起了革命!
   外祖父是当时我们这里有名的教书先生,早年响应新文化运动,先后在郯城、临沂、济南等地举办过师范讲习所,也曾做过家庭教师,卢沟桥事变以后回到郯城新庄,用自己的酬金盖了几间平方,办起学校。1940年中秋节,我们家接到噩耗,舅父被敌人残忍的杀害,听到这个消息全家人悲痛欲绝。舅父是外祖父的独生子,大我14岁,曾在天津南开大学读书,是义勇军战士,参加过多次抗战。舅父曾给我讲过许多他们参加战斗的故事,也不断地勉励我要勇于参加革命,誓死不能做亡国奴。
   曾经有一次,我差点成了鬼子的“勤务兵”。记得那是1944年的时候,驻扎在临沂的鬼子宪兵队安抚青山到我们学校活动,鬼子军官见我个头模样都还可以就想着让我当他的勤务兵,议论中被我们邻村的保长胡家林听到,他就直喊我小名说“你奶奶喊你快回家!”我就转身走了,后来才知道胡家林是特意救我,我才躲过一劫,当时听说我们路边那家锅饼铺的老板就被“请去”带路,一去就没回来,死活都不知道。
    1945年1月,我有幸成为了青山中心校的一名教员,当时月薪是55斤小米的代用券。1945年7月,外祖父让我参军。我想外祖父痛失骄子让他痛彻肝脾,为了给舅父报酬雪恨,16岁的我也到了应该继承遗志,戎装接力的时候了,于是我郑重向区长申请参军,随后成了滨海警备11旅21团3连的文书。当时的文书享受行政干部待遇。后于1946年11月6日被调到鲁中军区警备1旅1团3营7连当书记,一直跟随着部队作战。
血战黄崖顶:五位战友英勇跳黄崖
    1947年4月,部队转移到莒南文家山后。老区的拥军热情极为高涨,每当我们宿营时,妇救会的大嫂,识字班的大姐们就拥上前来,收集该洗的衣物洗好后连夜烘干再给我们送来,破损的衣裤鞋袜一起给缝补好,新参加入伍的同志看到这些有的傻眼了,就说国民党每到一处,老百姓躲都躲不急,解放军来了,老百姓不但不躲还给送粮送菜、洗衣服,还是解放军好啊。
   当时据部队了解,敌人部队经过一个多月的整休,以整编第11师、74师为骨干的三个集团,近40个师的兵力,向沂蒙腹地攻击前进,扬言要将山东境内的解放军赶过黄河,驱进渤海喂鱼。为了粉碎敌人的进攻,我军发动了华东野战军第1、3、8纵队向泰安挺进,我们部队的任务是在青驼、垛庄等地围城进行攻打,以吸引南线的敌人,从而支援打泰安的军队。
   4月12日上午8点左右,待命的70团接到火速接防22师65团阵地的命令。团部命令我们3营抢占黄崖顶(一山名),并命令7连跑步前进,接受任务的7连1排排长朱际昌大手一挥率领部队先行登上了黄崖顶。敌人是74师的某旅,当时大炮轰隆隆的炸个不停,飞机在上空不断地往下扔炸弹。朱排长指挥各班顽强抵抗,间隙还得抢救伤员、收集弹药,战斗一次比一次猛烈,黄崖顶非常陡峭,只有西南角可以勉强攀登,增援部队上不去,伤员撤不下来,在这种情况下近在咫尺的连、营指挥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敌人的作战装备比我们精良,他们用汽车把装备运到部队前沿,然后三面围拢、步步为营,边往上攻边向两边延伸。朱排长和几位班长只有随身携带的手榴弹和枪了,他们意识到形式的严重性,在山顶上不断的向营连首长挥手,并相互鼓励,心照不宣表示宁死不屈!
   当时营部的电话扯到离山顶不到50米的地方就没线了,团长眼看着我们的人就快顶不住了,几次要求部队支援。教导员在指挥所急得呆不住了,命令我说:“小胡,你和小顾、小姚在这守着电话,要是团里问战斗情况,就说“人在阵地在!”,如果让撤退就让小姚上山报告!”我立即答应“是!”接着指导员就上山了。

   电话员小顾、通讯员小姚加上我,我们三个人的年龄加起来才48岁,整个连的性命都在我们身上,千斤重担都压在了我们身上,小顾抱着电话几次试线,唯恐出现一点差错,我也在那坐立不安。山上的伤员陆续被送下来,7连2排机枪班的班长孟昭林被抬了下来,一颗炸弹落在了他的两腿之间,整个下半身被炸烂了。他是我们邻村的,当时也是外祖父动员参军的老战士,他还能认出我,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他家中唯一的老妈一辈子没见过绫罗绸缎,缴获的一条缎子被面一直系在腰间,让我带给他娘,由于失血过多,握着我的手也渐渐松开了。他就这样牺牲了。
   山顶上,战斗进入近距离格斗阶段,敌人吆喝着:“抓活的,抓活的!”朱际昌和坚持到最后的几位班长看事不好,宁愿死也不让敌人抓去,相互使了个眼色,五个人纵深跳下了黄崖。整部三营也受伤很严重,急等着上级来命令,一直到了下午两点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说,“三营立即撤出战斗,到右后山河滩集合!”我本能的问了一句“您是谁?”答“五零!”(团长陈忠梅的代号),接着他又高喊了一句“传错命令是要杀头的!”说着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了,当时吓的我愣了一下,接着对小姚重复了一遍,小姚飞奔上山,小顾撤线,我也立即上了山,接着部队有序的撤了下来。
朝鲜战场:我被炸伤左大腿昏死2天,伤口生了蛆!
   打完解放战争我们胜利了,新中国成立了,我们又接到了新的任务——抗美援朝。当时入朝鲜之前凡是带有解放军“八一”标志的物品全部要剪掉标识,所有纪念章、立功章、笔记本等全部交到留守处,由部队统一管理。1950年11月20日我跟随部队进入朝鲜,在出发前部队给每人加发一斤饼干和5元钱的朝鲜货币,当时的股长还请我吃了一碗馄饨,算是一碗壮行饭。
   1951年我已经被编入中国人民志愿军26军77师炮兵团,在政治处做组织干事。到了1951年9月师政处决定在团政设青年股,由我担任青年股的副股长。当时美国侵略者扬言要把半岛北部夷为平地,对所有的山川、平原村落道路实行轮番轰炸,造成我军1/2物资到达不了前线,反击计划一再推迟。1951年9月23日凌晨,敌人来轰炸我们营部,我的左大腿被炸伤了。当时我还十分清醒,用手摸了一下左腿,只摸到粘糊糊的血液,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周围的人一看我负伤了赶紧让卫生员来给包扎,随后我被转入到县里(地名)一军医卫生所进行治疗,当时我已经昏迷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9月25日了,我醒了看了看周围的人一个个都熬得眼通红,当时我迷迷糊糊的觉得小腹处很痒,好像有东西在爬似的,我伸手抓了一下一看,“啊,是蛆!”脑子一下子过了电似的清醒了,护理员揭去我身上的毯子,一个个大苍蝇“嗡嗡”的飞满了地堡,蛆虫更是爬的满床都是,护理员用铁簸箕往外除,伤口处的蛆几次换药仍然清除不了,有个毛小伙子建议用汽油烧,我当时也不知道有多么疼就答应了,当一瓶汽油浇到伤口上时,我疼的再次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清醒过来,仍然看到几位同志在处理伤口处的蛆,护理员用镊子一个个的往外夹,最后终于清理干净了。
   接下来我又被转了几个医院进行治疗,直到1952年回国在北京的华北第四医院进行治疗。从1951年9月23日受伤到1961年9月我整整住了10年的院,先后住过大大小小的医院18个,大小手术无数次,期间休克9次。由于左腿上的骨头被炸掉一块,为了补齐左腿,从我盆骨左右两侧切掉了一部分骨头补到了左腿上,最后又加了个钢板,但是现在左腿还是比右腿短十几厘米。
晚年生活:相机充实生活 文字记录坎坷人生
    我在住院期间,闲暇没事就用600多块钱买了一部当时处理战利品的照相机,那时600块钱是我半年的工资,又买了一套清晰照片的设备,学着清洗照片,本来想回家开个照相馆的,但后来我又回到郯城县马头镇供销社工作,就把照相作为了一种业余爱好。后又调到郯城县五金公司做调研员,直到1990年离休由于行走不便,我也很少出门,在家闲着没事我就把我这一生的经历写了一部分,也记录了一些战争时期的故事。
   我有2个儿子2个女儿,大儿子在美国读完博士就留在那边工作了,二儿子在日照工作,孩子们过的都不错。我平时在家看看报纸、电视了解一些国家大事,现在想想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已经很不错了,现在的生活对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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