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系上海工业系统离休干部)
1939年,我的家乡山东省宁阳县,已经解放。那年我16岁,因想当八路军,就去找我驻军营长,要求参军抗日打鬼子。营长开始嫌我小,让我过两年再当兵。我想不通,再次去找营长软缠硬磨,营长无奈,便问我:“你当兵父母是否同意?”并告诉我当兵很苦,还要打仗,打仗就会死人。我抢着说:“父母同意我当兵。当兵苦、打仗、死人我都不怕。”营长高兴地拍着我的肩问:“你叫什么名字?看来你是非当兵不可了?”我兴奋地说:“我姓邢,没有名字,这个兵我一定要干、干到底、干到死。”营长激动得把我抱起来说:“好小子,让你干,你的名字就叫邢干吧。”这就是我的名字的由来。
我开始在营部当通讯员,由于个子很矮小,行军打仗总是跟不上队,教导员就把我送到文工团当小演员。我当兵是为拿枪打鬼子的,当演员那成?!所以天天要求到前线打仗。终于在1940年把我调到鲁西军区七中队侦察连。1943年2月,我刚担任侦察班长,就接受了军区参谋长兼纵队司令杨勇(代号:103)的紧急任务,让我化装成汉奸、特务,携带仿制的日本司令部证件,到济南市大明湖城墙根路和一位地下党负责人取得联系,暗号为“四、五”。
我认真化装、准备了一下,便骑车混进了济南城,到了联系地点。门口有一个修鞋的人,东张西望,非常可疑。我警惕地进了院子,自然地叫了声“四、五”大哥。马上从房内出来一个戴眼镜人,让我进去。进屋后,另一个身穿长衫的人开口就问:“你从什么地方来?找谁?有什么事?”我说:“从泰安大日本司令部来”,随手出示了证件。这两个家伙接过证件看来看去,接着对我说:“你的证件是假的,你要找的人已被我们抓走了,你也跑不掉了。”当时我有点紧张,但马上又镇静地说:“我先小个便,你们认为证件有问题,就与泰安司令部联系。”说着我就到院子东南角的厕所佯装小便。身穿长衫的家伙紧跟着我,并守候在厕所门口。我发现厕所的外墙较低,就拔枪击毙了这个特务,翻墙逃走,一口气跑到黑虎泉。看见一位中年男子在挑水,为了伪装,我抢过了他的扁担飞快地向前跑。这位中年男子见我如此惊慌,追上来问我:“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可能我能帮你的忙,我是个穷卖水的,现在全城戒严,说是八路进城了。”我感到他是好人,就做了个“八”的手势。他高兴地说:“八路我也干过,快跟我走,我会想办法的。”他把我藏进了一个养鸽子的阁楼上。
由于我当时又渴、又饿、又累,不一会就睡着了。睡梦中听到一个少女的惨叫声,睁眼一看天已黑了,只听见墙东边一个少女不停地哀求:“太君,你可怜可怜我,我还小。”我马上意识到又是日本鬼子要强奸我国的姐妹,气得咬牙切齿,顺势轻轻地翻进了院子。只见一个日本胖子,身穿和服,少女衣不遮体,在墙角缩成一团,泪流满面地哀求着。我猛冲上去将日本人打倒在地,并扭打在一起。不一会,我感到力不从心,被日本人压在身下。少女见我危险,拿起洗衣棒打在日本人的头上,我趁势爬起来,抢过木棒连打数下,将日本人打死。少女告诉我被打死的是日本株式会社社长、特务头子,前院还有10多个带枪的特务,叫我快跑。我在这个大特务的床上搜到了一支日本手枪和一个很精致的箱子,拉着姑娘直奔她家。在她家吃一点剩饭后,打开箱子发现都是日元,就拿出了几捆留给她。姑娘死活不要,我说:“我是八路军,自己人,不要客气。”说着我起身便走,姑娘眼含热泪连声道谢。离开她家我就顺着小胡同跑,忽闻一阵狗叫,我感到又要出事了。就翻墙跳进了一个院子。不一会,一个男人急忙走出来,原来他就是卖水的那个中年男子。他非常热情地把我拉进屋内,并叫醒了老伴。我坐下来不多久,又睡着了。天亮后,主人说啥也不让我走,非让我吃过早饭,并要送我到普利门_,并叫他老伴去买吃的。老伴为难地说:“家中哪里有钱?”于是我拿出点钱给她,主人硬是不要。我说你不要也可以,那我只好走了。这样,这位大婶才拿着钱去买了早点。饭后,我又拿出了几捆日元(约干元)送给他,几经推让他收下了。我就和男主人一起到了普利门。
在普利门告别这位老乡后,我为尽快地离开济南城,特意到一个修自行车的小店对老板说:“我要马上到日本司令部开会,需要一辆车了。”老板看了我一眼,无奈地说:“你用吧。”我骑上了一辆日本洋车,顺利地通过了日本宪兵把守的卡子,下午到了城外陈家镇的一家饭店。正吃着饭,突然一个女人用手顶着我的后背说:“不准动,动就打死你!”在这同时,两个男的搜去了我的枪和箱子。他们见我用的日本枪,揣着日元,骑着日本洋车,打扮又是一个特务相,便断定我是日本特务。押着我向抗日区政府走去,一路上群众高呼:“打死他,特务可恨,特务该死。”到了区政府,一个30多岁的区长详细“审问”了我。我讲了真实情况,他不相信。我只好请他把上柳庄的党支部书记老李找来。老李见到我高兴地说:“小邢,你还活着?!”这时,他们才相信我就是打死日本大特务而轰动济南城的邢干。
后来,区长派了两个同志和老李把我送到了八路军冀鲁豫军区司令部。首长马上接见了我,表扬我人虽小,却有胆、有识、有志气。为此,我受到了军区通令表扬,荣立了一等功。6月份,我光荣地入了党,并被提升为侦察连三排排长。 (刘庚思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