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故乡的劫难(文/马林)

马家寨庄de 发表于2019-08-18 11:11:30

沂蒙东麓我家乡,秀丽山川豆谷香。入侵凶倭烧杀掠,连年百姓尽遭殃。

万恶东洋败投降,重燃战火炮声扬。“还乡”劫难人罹害,蒋伪凶残罪昭彰。

  今年是20世纪的最后一年,也是抗日战争胜利55周年纪念。在欢庆这个重大节日时,我们无不为祖国的繁荣昌盛、欣欣向荣的大好形势,为改革开放,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辉煌成就而欢欣自豪;但同时也使我想起了苦难的童年时代,想起了我的家乡屡遭日寇“扫荡”、烧杀淫掠和国民党“还乡团”袭扰、劫难,百姓苦不堪言的悲惨境况。这些就像一幕幕凄惨的历史画卷,迄今仍清晰地萦绕在我的脑海中,并不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的家是山东省安丘县(已改市)城南30公里的马家寨庄,现属潍坊地区。位于山东中部偏东,鲁中山区东北缘的低山丘岭延伸地带。北靠胶济线,东濒黄海边,西望太岳、沂蒙,南临莒(县)、沂(水)、诸(城)、(五)莲。其历史悠久、山川秀丽、物产丰富,堪为揽四方之形胜的祖国锦绣河山的一块宝地。当时全村人口约700余,住户约130。他们勤劳朴实,长期在这片肥沃的净土上居住、劳动、生息繁衍。为争自由、求解放、谋幸福,他们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进行了长期不屈不挠、前赴后继的斗争,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代价,但也创造了丰硕的物质成果和灿烂光辉的文化。

  在漫长的抗战岁月里,家乡这片净土也变得终日不得安宁。特别在日寇大举进犯我国后,日伪军频频“扫荡”破坏,弄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到处逃难,流离失所,人民生活陷入痛苦贫困的深渊。

    1937年12月,日寇进犯胶济路,国民党弃城南逃。1938年1月,日军侵占安丘城东北约20公里的南流、黄旗堡、蚱山车站。不久,又多次进犯安丘城,烧杀淫掠无所不为。仅从南流镇高陵官庄就抓走青壮年29人,全被残酷杀害。日军占领安丘城后,建立了“县公署”、“警察局”、“维持会”、“新民会”、“协调会”等反动组织,并从1938 ~1942年先后在黄旗堡、丰台、牟山、景芝、担山、白石岭、逢王、偕户、庵上、高崖、马朗沟等山头要地,安设了10多处据点,修筑碉堡炮楼,架设鹿砦铁丝网,深挖封锁壕。他们不时炮轰周围村庄,任意杀害无辜,纵火焚烧民房。据不完全统计,有4500余名志士群众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下,其杀人手段惨不忍睹;有枪杀、活埋、刀刺、剖腹、刀铡、狗咬、火烧等20余种。房屋被烧4500余间,人民群众终日惶惶不安,对其恨之入骨。

    1939年2月18日,是农历腊月三十,正当人们高高兴兴地欢度春节的时候,突然被穿越我村上空的隆隆炮声惊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时谁也弄不清。大家顿时慌乱了起来,不约而同地跑向了大街。忽然一位青年慌慌张张、气喘吁吁地从村东跑向村西,边跑边喊:“鬼子来了!”“鬼子来了!”“大家赶紧向西跑啊!”但鬼子究竟啥模样谁也没见过,只听说凶狠、残暴。因此,大家的心就像炸了一样,都怦怦跳了起来,并面带惊色,急急回家拿了一些衣物,就迅速弃家,携老带小地向西方向跑去。安丘日军中队长高岛率200多名日伪军,随后进了我村住了一夜。村中家禽几乎被杀光,每家都被翻腾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次日,敌人离村继续向西南方向进犯。临走时抓了几十名青壮年,牵走了不少驴子,为其抬运、驮带弹药。但日伪军这次“扫荡”并未得到什么便宜。他们被八路军山东纵队八支队一团阻击重挫后,天黑前窜回安丘城。一团一直追赶至城郊,在安丘独立营配合下深夜包围了城东门及南关大门。四更时战斗打响,高岛慌忙从屋中跑出来,一头倒在石崖下,碰破脑袋,鲜血直流。因天快亮,部队撤出了战斗。这是一次政治攻势,在群众中产生了很大影响,成为有名的“除夕之战”。

    1940年4月间,日伪军千余人向安丘东南方金线村偷袭,国民党51军一个营驻守该村,三面受敌。全营官兵英勇还击,歼敌百余,终因寡不敌众,在阵亡56人后突围。该村东南岭上有“斩倭殉仁”石碑。群众死伤17人,房屋被烧光。该营几十名伤员转至我村,住我家东屋的伤员就有10多名。

    1942年夏末,麦子刚刚收获完毕,日伪军又窜到安丘西南边境“扫荡”,被我军三路埋伏阻击,毙、伤、俘敌100余人。敌慌忙逃窜,途经我村时,日伪残军将我村洗劫一空,并将村中东部200余间房屋一火烧光,学校也未幸免,导致长期不能开学。百姓无房可住,生活苦不堪言。从此,民族仇恨的种子,深深埋藏在了人们的心中。

    1942年8月20日,正是炎热季节,秋禾尚未收获,日本驻屯军司令冈村宁茨率日军15000、伪军5000余人,经过我村,偷袭包围了我村西南约20公里的擂鼓山附近的国民党鲁苏战区总司令部及51军四个团。日军动用大炮、飞机轮番轰炸,战斗异常激烈。总司令于学中被炸伤,少将高参张庆澍阵亡,官兵死伤300余。在毙伤敌人400余人后,突出重围。一周后,敌“扫荡”结束,又回经我村,敌往返两次,村中被抓走几十人,我与父亲、哥哥逃难于村北一山沟内,父亲被抓去强迫抬弹药,运尸体和伤员。当敌人“扫荡”一周后回住我村时,父亲因地形熟悉,乘深夜借喂牲口之机,得以越墙,潜至被烧学校院内的麦秸堆里。敌人走了,他也不知道,一直不敢出来。酷暑季节两天后才被一取柴老人发现,当时老人也未认出他是谁,而被吓惊呆,忙跑到街上喊叫:“柴禾堆里有人!”这时,有几位壮年进去,才将父亲认出,将他搀扶出来。父亲如同久病卧床一样,自己难以站立行走。他被扶到家中后,经过一周多调养锻炼才渐有恢复。这次日军将被我打死的六七具尸体,也在我村架火焚烧。

  1943年秋,正值秋收季节,八路军到了我的家乡实行“二五”减租,人民生活渐有改善。八路军纪律的严明和打鬼子、为穷人谋福利的事实,深深教育了群众。这时,我们尚在敌区上学的7位同学(马光权、马炳仪、马炳勋、马炳华、马树海、马龙田和我),即于1944年8月,在八路军工作队同志的指点下,奔向沂蒙根据地一鲁中四分区司令部驻地杨家城子报名参军,受到热情接待,并安排了食宿。次日,除马龙田一人留司令部学习会计工作外,我们6人被分至沂北野房四分区卫生处医训队学习。那时我的家乡斗争形势仍很激烈,呈敌我拉锯状态,敌人经常偷袭骚扰。1945年春,还是春寒料峭之时,辉渠伪军一个团窜至我村,妄图围歼住我村的八路军,但八路军已提前撤离,而使敌人扑了个空。因怕被我诱歼,敌人未敢冒然继续南犯,即扫兴而归。但却将我村西半部房屋大部烧光,我家住房也未幸免,多亏亲朋邻里相助,在被烧残墙基础上搭了三间草棚,得一避风雨御严寒之地。

    1945年8月,日寇宣布投降,人民终于赢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但国民党妄想独吞胜利之果,不叫日军向我缴械投降,并实行蒋、敌、伪合流,继而发动了全面内战,形势渐趋恶化,“还乡团”横行乡里。为防敌人夜袭,父亲等人根据村里布置,在村口要道构筑防御工事,不幸负伤染病身亡。不久村长马老石暗中叛变,借到淮安独立团看儿子(马炳华)之机,唆使其子投敌。他自己也跑到安丘城当了还乡团骨干分子,后勾结敌人在继任村长赵连奎的内应下,深夜躲进村西头郭金星家。次日乘两位区干部在村中一大院内召开村民大会之机,偷袭会场,当场打死两位区干部及民兵队长李志新和民兵多人,并抓走小学校长马松照及五六名民兵。这些人中有的在途中被枪杀,有的押至安丘城郊被活埋,制造了“血洗马家寨庄”的惨案。这一事件发生的当晚,我哥哥马全均正从部队回家料理父亲后事,赵连奎还通知他参加大会,他因事未去,那晚住在邻居夏树荣家而幸免于难。1948年4月,安丘城解放,马老石等人被抓,在歧山镇予以公审枪决。

    日伪军、国民党、还乡团,其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在庆祝抗日战争胜利55周年之际,中国人民将永远记住这一悲惨、屈辱的历史。少数日本右翼势力想否认这一历史的图谋,是永远不会得逞的。

2000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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