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后,我国处在封建割据军阀混战的局面,正象毛泽东同志所指出的:“帝国主义和国内豪绅阶级支持着的各派新旧军阀,从民国元年以来相互间进行着继续不断的战争,这是半殖民地中国的特征之一。”我国人民在帝国主义、封建军阀和地主阶级的残酷剥削压迫下,陷于深重的灾难之中。山东人民比全国其他地区遭受的苦难更为严重。因为,一方面帝国主义在山东开设工厂,经营商号,残酷的剥削山东人民;另一方面封建军阀和大地主豪绅阶级对农民进行无情的盘剥.例如日照、诸城、安丘、沂水等县大地主很多,剥削压迫群众很历害,人民的痛苦一天天加深.因此,山东人民极端仇恨帝国主义特别是日本帝国主义,极其仇恨封建军阀和大地主阶级,反抗的怒火在广大人民群众胸中燃烧.这时,苏联十月革命的胜利和我国的“五四”运动,给了山东人民以巨大的影响,尤其是青年学生和进步的知识分子革命觉悟一天天在提高。在这种情况下,有些进步青年知识分子,如王尽美、邓恩铭等人便开始了革命活动.
王尽美是济南山东第一师范的学生,“五四”运动后,出于接受马克思主义影响,即开始了革命活动.经常写政治性的文章,发表革命言论,学校当局对他非常不满,有一次尽美在壁报上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饭碗问题》,讽刺和批判学校教职员为自己的饭碗,而不敢过问政治,不接受新的思潮,便大大地触怒了校方,学校当局以此为借口宣布将他开除,其实尽美的思想本已不在学校了,从此王尽美即专门从事于革命事业。
在建党前,王尽美和邓恩铭等人在济南组织了马克思主义学说研究会(会址在贡院墙根),组织吸收一些青年知识分子研究马克恩主义学说,传播马克思主义理论,进一步启发和提高群众的革命思想,撒下革命的种子,为山东党组织的建立打下了理论基础.
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建立时,王尽美、邓恩铭两人作为山东代表出席党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从此山东即建立了党的组织。
(二)
山东党组织成立后,党的工作首先是搞工人运动.青岛是当时工人运动的主要阵地,这里帝国主义有较大的工业基础.如日本开办的大康、隆兴、内外棉等纱厂;英美烟草公司的烟厂等.在这些工厂和四方机车厂都有党的工作。由于工人受压迫剥削很厉害,工时长、工资少、生活苦,工人发动得最快.党所领导的罢工怠工斗争此起彼伏,搞得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手忙脚乱.济南的鲁丰纱厂、新城兵工厂、津浦大厂(铁路大厂)、胶济、津浦铁路工人和淄张(淄博、张店)煤矿、枣庄煤矿等都是我党工作的重点。总之,在铁路、邮电、工厂、矿山,都有党的工作,党领导广大工人群众展开了英勇的斗争,给敌人以很大的打击,工人群众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在斗争中一般是先由经济斗争转入政治斗争.
这时,在济南齐鲁大学、山东第一师范、山东第一师范北园分校、第一中学、济南高中、育英中学、正谊中学、青州第十中学等都有党的工作.对广大青年学生宣传马克思主义,进行革命教育,组织党团支部,开展学生运动.在建党初期,农民运动开展较晚,主要是集中在工人运动和学生运动方面,在1924年,农村建立党团组织的有寿光、齐河、广饶、潍县、益都等县.
当时,我国正处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情况下,党的任务主要是:对外反对帝国主义;对内打倒封建军阀(即反帝反封建).党领导的工人运动、农民运动、学生运动,都是围绕这一中心任务进行不懈的斗争,
从1925年起,随着全国革命形势的发展和革命运动的高涨,山东党组织在农村中进一步开展了农民运动.正在这时,毛泽东在广州创办农民运动讲习所,训练农民运动干部.山东党组织在1925年、1926年先后派两批干部前往学习.1925年农民运动讲习所第五期前去学习的有王云生、丁祝华、吴晓初、隋清梅等6人;1926年(第六期),前去学习的有王元盛等20余人.在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的内容有:帝国主义论、社会进化史、农民运动经验、农村调查、军事训练等.政治、军事各占~半.为什么学军事?是为了组织和训练农民自卫军,以作武装斗争的准备,到农民运动讲习所讲课的,都是党的负责人.有毛泽东、彭湃、肖楚女、饶来杰、谭植棠、谭平山(当时为共产党员),并有苏联顾问马马也夫.
从农民运动讲习所回来的同志,在党组织的领导和部署下,从事农民运动工作.山东的农民运动,也就随着形势的发展广泛地开展起来了,凡有党、团组织的县都建立农民协会及其他群众组织(如互济会、少先队等),在党的领导下,向地主豪绅展开了斗争.
1925年,中国革命进入了高潮,山东的革命运动也空前高涨,当时封建军阀张宗昌统治着山东,残酷地压榨山东人民.在政治上,他依靠并勾结日本帝国主义和地主豪绅,维持其在山东的地盘;在军事上,到处招兵拉兵,收罗土匪部队,敲榨勒索,无恶不作,是一支残害人民的土匪部队;在经济上,要粮要款,横征暴敛,无所不用其极。1925年至1927年间,他预征钱粮(田赋)曾预征到几十年。再加地方上的贪官污吏、地主豪绅对群众的敲榨勒索,使山东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1926年7月,北伐军从广东出兵北伐,对山东影响很大,群众的情绪极其高涨.不论城市、农村,党的工作都有很大发展。各地的工农运动不断高涨。这时群众对北伐军抱有很大希望,认为北伐军一来,打倒军阀,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就好了,一切的痛苦就清除了.在高涨的革命形势下,党对群众进行广泛的教育,并组织群众,领导群众开展斗争。党在群众中有了很高的威信。群众都知道共产党是代表工农利益的,是解除人民痛苦的。因此山东党组织迅速地向前发展。到1927年秋,全省已有若干个县建立县委,还有不少的县建立支部,并建立了鲁西北特委(书记张干民)和益都中心县委(书记宋伯行)。党团员的数量有了很大的增加。总之,这个时期,山东革命运动发展得很快,达到了高潮.
1921年至1927年山东党组织和负责人的情况是:1921年至1924年底,王尽美担任山东党组织负责人(当时党组织机构情况是:省为地方、地方以下为支部、党员不到3人者叫通讯员);1925年王尽美病了,中央派尹宽任山东地方执行委员会书记;1925年邓恩铭任书记;1926年初中央派张昆第来山东担任书记;1926年冬,建立中共山东区执行委员会,由吴芳任书记,1927年6月改任省委书记(吴芳系湖南省华容县人)。1927年10月,山东省委在龙山车站附近召开代表会议,出席代表30余人。这次会议改选了省委,由中央派卢福坦任省委书记(后叛变为托派)。会议讨论了当前工作,着重研究了武装暴动计划,同时还决定开除贪污党的活动经费的王复元、延伯真。
(四)
1927年蒋介石叛变革命,国共分裂,对山东的震动很大。当时党内有些投机分子,经不起革命的考验而退党。如寿光县在革命高潮时期党团员数达600多人,及白色恐怖到来,只剩了几十人.当时右倾机会主义的陈独秀认为山东的情况与其他地方不同,无论共产党、国民党都同样的受着封建军阀张宗昌压迫.虽全国已告分裂,但山东是个特殊情况,指示山东继续与国民党合作.当时山东省委书记卢福坦欣然接受了陈独秀的错误指示,仍与国民党大讲合作,且对国民党不加警惕,不加防范。而山东的国民党却借合作的机会,暗地里向军阀张宗昌告密,报告我党的活动情况和我党员的住所,破坏我党的组织。宋伯行就是在国民党告密之下被捕牺牲的(1928年春)。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国民党军队于1928年进入山东,赶走了张宗昌,可是走了一个旧军阀换上了一个新军阀.新军阀之间为争夺地盘,互相拼杀,山东又成了军阀混战的战场.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受到了严重的摧残和破坏.同时,国民党血腥地镇压革命运动,到处逮捕和屠杀共产党员和进步群众,白色恐怖笼罩着全山东。而在这时,山东党内王复元、王寅生、孙秀峰等叛变了革命,当了国民党的“捕共队”。他们所知道的党组织,几乎全部被破坏了,许多党员被逮捕、被杀害.党的工作、党的组织遭到严重损害。1929年,叛徒王复元被我党派人打死在青岛。叛徒王天生(王复元之兄)又当了国民党的“捕共”队长,更加疯狂地破坏党的组织,从1928年至1933年期问,山东省委遭到了多次的大破坏,不少同志被捕后牺牲了,不少同志在敌人的酷刑下成了残废。党的工作在敌人残酷镇压下遭受重大损失。1928年至1929年问,邓恩铭、朱肖、纪子端、刘一梦、宋占一等数十人相继被捕(以上同志于1930年牺牲);1930年,山东省委书记张金德(化名)、雷晋笙(化名李克平)被捕牺牲,
在白色恐怖下,有少数投机分子和不坚定的分子对革命的前途丧失了信心,消极动摇直至脱党。但山东党组织和绝大数党员,并没有被吓倒,被征服,擦干身上的血迹,继续不懈地战斗.被破坏的党组织迅速地恢复起来,领导人民群众向敌人展开英勇的斗争.1932年至1933年期间,山东党组织所领导的农民暴动(博兴暴动、日照暴动、苍山暴动、益都暴动、天福山起义等),便充分显示了我党的力量,这些暴动虽然失败了,但在山东革命斗争史上写下了光辉的篇章,当然这些暴动,也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使党的组织遭受到更惨重的损失.
(五)
1933年2月27日,山东省委遭到严重的破坏,省委书记任作民等30余人被捕.其经过情况是:叛徒陈衡舟,曾任CY(共产主义青年团)山东特委书记.1932年秋到上海去找CY中央,在旅馆中被捕叛变.国民党派他来山东破坏我党组织.这个可耻的叛徒先后破坏了团特委印刷机关和秘书机关.团特委的破坏波及到省委机关.2月26日晚,山东团特委机关秘书庄少云被捕,当即供出了张英瑞.由此,张英瑞、沈均奎、王锦堂、马兰村等当夜被捕叛变.他们把所知道的组织关系献给了敌人.27日上午8点钟左右,济南新东门外联升街11号省委训练班被破坏,任作民、王云生、唐昆山(李文)、李梅庆等一起被捕,由于叛徒的破坏,相继被捕的尚有卢冠舟(刘特夫)、王仲和(向明)、董炎、彭瑞林、李玉贞、阎世风、吴宝铭;牵涉到益都被捕的有金明、郇肇基、李世光等。这次破坏先后被捕的达30余人.
任作民等被捕的当天下午,在国民党省党部开始了他们的审讯.张苇村(国民党省党部常务委员)、王天生(“捕共”队长)、孙秀峰(“捕共”副队长)3个屠夫,首先审讯任作民.他们以软硬兼施的手段,企图要作民供出党的情况。叛徒王天生先来了一套虚伪的恭维.问:“阁下贵姓?府上何处?来敝省干了些什么事?”作民从容地答复说:“我是王敬功,河南信阳人,因高密中学的一个朋友约我去当教员,由此经过……”王天生又笑咪咪地说:“阁下是共产党山东的负责人,高明的政治家,请你谈谈目前的形势和全盘工作计划吧!”作民断然回答:。我根本不明白什么政治!”于是敌人又采取利诱的手段,劝作民要想得开,不要只为一个党去死去尽忠;夸他有才干,只要为。党国”干一番事业,将来一定是一个伟大的人物,既有名誉,也有幸福……他们这些鬼话当即被作民严词驳斥了。敌人见这些圈套全都无效,就狂怒起来,把作民的衣服剥掉,按倒地下,使用了压杠子酷刑.这时作民义正辞严怒骂敌人:“日本鬼子已经打到九门口十门寨,国家正在危亡之际,你们这些东西,不打日本鬼子,反而来残害中国同胞,竟做这种无耻的勾当! ”作民同志在这种酷刑下,坚持了自己的革命立场,坚决地顶住了敌人的威逼,终使敌人黔驴技穷,无可奈何,
接着敌人就一一进行审讯,也都采取了软硬兼施的手段.王天生早就认识王云生(王天生在叛变前,曾与王云生一起工作过),敌人知道用刑威逼是不起作用的,便采取“诱降”的办法,叫叛徒王乃和、孙秀峰等(他们在叛变前同王云生一起工作过),都以老朋友、老熟人的鬼话,来耍假营救的把戏。并以金钱地位等相引诱,以达其诱骗自首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每天任作民与王云生都研究对付敌人的办法,终于把敌人的软的进攻也击退了。最后还是我们胜利了,敌人失败了。敌人在这种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得把被捕的30余人送到国民党法院去受他们无理的审判。
在国民党省党部被折磨了一个星期以后,任作民同大家一起被押到法院看守所.一进看守所,每人脚上砸上了一付4斤多重的大镣,带上了手铐,任作民笑着说:。这是个下马威。”一个星期后只开了手铐,长期不去大镣。敌人非常残忍,牢房昼夜封锁,臭虫满壁,简直是人问地狱.敌人企图以这种非人的生活来折磨被捕的同志。同志们在作民的领导下,向看守所当局展开了无数次的顽强斗争.虽然在牢房里受尽了无情的折磨,但同志们的革命意志是不可动摇的,大家都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每日都通过看守秘密购买报纸(《大公报》每月每份20元)、书刊,大家来阅读学习。任作民亲自讲授政治经济学,以提高同志们的理论水平,使同志们学习到很多东西。同时,为了同志间在经济上的互助,建立了一个经济组织。凡由家里寄来款的同志,自动拿出百分之三十交刘庆珊统一保存,以补助有困难的同志.这也显示了同志们的阶级友爱精神.我们的斗争,我们的团结,我们的友爱,敌人也是不得不佩服的。
我们在监狱里的斗争是多种多样的,其中最凄苦的就是绝食斗争.手无寸铁的同志们,只有采取这一斗争手段,才能击退敌人的进攻.在无数次的绝食斗争中,都显示了共产党员的坚强意志,取得了最后的斗争胜利。1934年春节的除夕,敌人为了镇压我们,采取了野蛮横暴的手段。看守所长亲自带领武装看守殴打岳拙元、李殿龙,这时在押的同志无不气愤填膺,一齐怒吼起来,任作民立即决定全体绝食,便喊着:“宁可杀!不可辱!不自由,吾宁死”的口号干起来了。绝食的第3天,敌人故装镇静,仅有医官潘蕴真(国民党员)和看守们作些欺骗性的劝食。他们这些阴谋诡计不但不能动摇同志们的斗争意志,相反,第4天我们连水也不喝了,这便给了敌人一个更大的震惊.在这样斗争的僵持下,敌人又搬出了国民党检查署的首席检查官来作欺骗性的调解,要大家提出条件。同时敌人问医官:“绝食几天能死亡?’医官答:“男七女八。”第5天敌人们便着慌了,我们也到了提出条件的时候了,便把预先准备的条件严正地提了出来:①惩办打人凶手,以后不得再有类似事件.②改善生活待遇.③立即去镣.④准许阅读报章杂志.⑤笔墨公开。⑥按时通信接见.以及许多条件的细节.经过讨价还价之后,敌人接受了部分条件.直到绝食的第6天的傍晚才胜利结束。当绝食斗争胜利结束后,大家复食的时候,也就是看守所长被撤职滚蛋的时候.为了追咎看守所长的刑事处分,我们马上写了状子提出控诉.经检查官几次劝说要我们撤销诉状,我们的回答是:。必须惩办打人凶手.你们如不给予看守所长刑事处分,那是你们司法界的黑暗。”最后竞不了了之。当然,这种结局也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这是表示我们斗争的顽强性。经过这次绝食斗争,取得了许多斗争经验,而且也锻炼了我们,此后便一次又一次地展开了艰苦的绝食斗争。
这次绝食斗争的胜利,传播到山东各地监狱之后,济南、青岛、烟台、青州等监狱的被押同志,都相继开展r绝食斗争,均取得了很大胜利,搞得敌人手忙脚乱,无"奈何。
1934年6月底,国民党山东高等法院对任作民、王云生、唐昆山、王仲和等10余人,作了无理的判决:任作民放判处徒刑7年;其他同志被判处5年或2年半。宣判时,大家都当庭抗议,声称无罪,不服判决,以表示在敌人面前决不屈服.即判一分钟,也不服判.任作民遂即领导同志们各备诉状,向国民党最高法院上诉.4个月后,来了一个“上诉驳回,维持原判”,这也是预料中的事.同志们为表示革命的顽强性,仍不服这个无理的判决,任作民又出了个名堂,再向最高检查署上诉,结果国民党的检查署以。判决条文(法律条文)无错误”而无理地终止了。从此就被送到济南第一监狱与敌人斗争去了.1933年2月,省委机关遭破坏,任作民等被捕后,张恩堂等组织了临时省委,继续领导山东党的工作。同年7月,由于宋鸣时叛变投敌,,临时省委又遭破坏,张恩堂、刘玉容等省委领导人均遭逮捕,各县党组织也先后遭到严重的破坏。因此在两三年内,山东省党的工作,失去了统一的领导核心,直至1936年北方局派黎玉来山东,才又建立起省委,统一领导山东党的工作.
(此文原刊载在1961年第三期山东省志资料,收录本书时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