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里穷,我父亲去世得早,在家中,我是老大,靠给地主家干活过日子。那时候,真是没有穷人的好日子过,割麦子,却没有麦子吃,割豆子,也吃不上豆腐。特别是日本鬼子来了,一扫光,我们村里就有一个人被鬼子打死了。不但日本鬼子让人恨,汉奸更让人恨,把老百姓抓去干活,二话不说,上来先打。老百姓真是吃尽了他们的苦头。
1943年8月的一天,我赶着牛车拉了一车绿豆正向村里走,前面过来了两个骑自行车的汉奸,让我给让路,你想想,那么小的路,我又赶着个牛车,一时半会也让不开,他们就凶巴巴地骂我。真是受够了这些汉奸的气,晚上,我找来村里几个要好的伙伴商量着要去当八路军。他们都觉得我应该去当汉奸。说,那多好啊,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当八路军有什么好呀,穿得破,吃得孬,干汉奸多好,穿得好,吃得好。我一听就生气,跟他们说,汉奸有什么好的,是,他们不管到哪里想拿什么拿什么,可老百姓没有一个不骂他们的。当八路军有什么不好,对老百姓多好啊,一心为穷人做事,没有二心。再说别人能吃的苦,我也一样能吃。
下定决心后,8月25日,半夜里,趁着天还没亮,我一个人悄悄地越过鬼子的据点,穿过沙墩村,直奔公路以东的八路军根据地。等我走到天亮到泉眼头村(音)时,那里正好逢集,遇到我们一个村的人,当时他在区中队上,我就向他打听县大队在哪里,要去参军。他说县大队太远了区中队就在前面,参加区中队吧,一样打鬼子。就这样我进了区中队,当了一名战士。
大个子,部队的排头兵
我个子大,长得又魁梧,一进区中队就当了排头兵,排头兵要时刻冲在部队的最前方,班长走到哪里就要跟到哪里。刚到区中队半个月,正好赶上秋收,为了保护老百姓秋收,天还没亮,我就和班长一起出发保护百姓秋收了,我看见不远处有个敌人就放了一枪,听见枪声,敌人的一个班都围了过来,我就对班长喊,班长你赶紧先撤,敌人越来越近,5发子弹就剩下一发了,敌人离我只有两三百米了,我就两腿夹着枪,趴在地上顺势滚了下去,逃过了一劫。
然后我由一名普通的战士当上了副班长,1944年5月25日,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区中队呆了一年多,1944年秋天,我被调到了军分区武工队滨海区二队。我们武工队有3个班,两个长枪班一个短枪班,我在长枪班。我和包括队长在内的24个战友主要负责在毛河以西,郯城以北,马头以南,重坊以东这个范围内搞侦查、发传单、宣传党的政策。
不仅这样,我们还利用贴传单、到据点喊话,告诉他们这是侵略战争,日本兵随身携带全家合影,我们就利用他们思念家乡的感情弱点策划日本鬼子投降,我们还让老百姓当联络员去给鬼子送点心、送酒以此来策反敌人,如果他们收了就写个回条。当时在瓦窑的时候,这个据点的鬼子我们做了一个月的工作,眼看就要把日本鬼子策反成功了,鬼子却突然换防了,这个排的鬼子被调走了。
亲历最惨烈的屠杀 想救却无能为力
在武工队我们自办自吃,1945年洋槐花开的时候,我和一名战士在东胡挖野菜,大约早上八到十点,我往东南方向一看,大队的日本鬼子往徐圩子南边的一个小村去了,我就马上回武工队跟队长汇报,队长立刻率领队员准备去接应,但是500多个鬼子,我们根本就不是装备精良的鬼子的对手。鬼子用3枚炮弹就把东门炸开了,随后又把西门和东门都关上了,90多户村民、县大队三连一个排和区中队一个班都被困在了村子里。
我们二十几个人在村外,面对鬼子疯狂的机枪扫射根本就没办法靠近这个村子,头午的时候一位区长来了,穿着天蓝色制服,看见区长一边开枪一边从对面跑来我就大喊“区长前面有鬼子。”就在区长弯下身子捡子弹壳的时候,区长倒下就再也没起来,被抬下前线50米就牺牲了。
我和班长刚要靠近围子,鬼子的机枪就嘟嘟嘟地扫射过来,火力太强了,我让班长先撤,这时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我趴在地上有一分钟都没敢动,然后两腿夹着枪滚了20多米滚进了一个洼地。可是我不甘心,一个人又爬上围子,鬼子的机枪又瞄准了我,嘟嘟嘟扫射了两次,我赶紧退了回来。
虽然我没有爬进村子,但是我在西北角的围子上看到了一幕幕惨不忍睹的场景,县大队一个排被赶进了在村子西北角一个方圆十里的一个干水坑里,鬼子用机枪扫射一个个战士都倒在了污泥里,区中队一个班的战士都被绑着手被鬼子的刺刀刺死,几十口子老百姓被鬼子杀死,有的被逼进枯井里一个手榴弹扔进去都炸死了,只有司务长和一名战士躲过了此劫。
县大队三连的另两个排到村外开荒躲过了一劫,村子两头的几户人家由于在围子外边也躲过了这次屠杀。“想救他们呀,可是就是攻不上去啊。”直到今天张玉孚都无法释怀。
最后一颗手榴弹留给自己
1945年,割完麦子,在侦察了两个月之后,我们去攻打了国民党57军梁麻子。
腊月24号,我们武工队配合县大队等攻打北哨村据点,我和另外两人组成突击队,每人携带8个手榴弹,作为先遣部队去攻打北哨村据点,但当时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人冲了上去,我只投了7个手榴弹,剩下的一个是留给自己的,如果不幸被俘那个手榴弹就是准备自尽用的。
最后,经过激烈的战斗,我们拿下了这个据点,但是敌人的队长跑了,我们就一直追,老百姓也拿着镰刀追,最后追到一位百姓家里不见了。但是我看见一个柜子里露着个一角,就一把把他揪了出来,一个月后他被枪毙了。
做铁路乘警 参加鲁南等多次战役
1946年郯城县城和马头镇解放之后,我们所在的武工队被编入了陇海线铁路乘警。在西至大榆树东至新浦这段线路上,穿着便衣,手里拿着一根小绳专门在火车上抓国民党特务,尽管他们穿着便衣伪装得很好,但是我们也有对策,每个车厢里都能抓到一两个,后来国民党40万大军进攻山东,国民党炸了铁路涵洞,占领了新沂。
随后,我们所在的部队被编入了郯城独立团,由于我们这些人战斗力强,在不到两个月后,我们被编入了滨海三团,并参加了鲁南战役。
鲁南战役结束后,1946年3月,利用鲁南战役缴获的国民党的武器成立了特纵,我被分到了工兵团二营六连。先后参加了鲁南大会战、豫东战役、济南战役、淮海战役以及渡江战役。
在这些战役中我扛过80斤重的榴炮弹急行军,喝过猪食缸里的水,日夜急行军一夜走一百里。但是我们走上一夜,国民党的机械化部队3、5个小时就追上来了,就这样我们在前面昼夜不停地走,国民党新五军在后面不停地追。有一次我遇上了敌人飞机的扫射,我趴在地上3个小时一动也没敢动,100多颗炸弹在距离我100公尺的几棵小松树旁爆炸。
朝鲜战场上修机场挖飞机修建工事
1951年3月18日,我从南京坐火车到了安东(丹东)跨过鸭绿江,进入朝鲜被编入朝鲜三分部工程兵独立团。1951年5、6月份,我所在连队接到命令,要用苏联钢板修建一个飞机场,结果夜间刚修完,白天就被美国鬼子的战斗机给炸了。
我当时是副连长接到命令要数清有多少颗炸弹,为了数清炸弹,我们32个人每人扛着两捆玉米秸从机场东北到西南开始数炸弹,看见一个弹坑就插上一根玉米秸,数出了当时就爆炸和一个小时爆炸、两个小时爆炸、24个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500多个。由于炸弹太多、太密集,我们只好转移到其他地方另建机场。
1951年秋,苏联一架战斗机被美国三架战机围攻并击落,在朝鲜西海岸坠毁。为了不让敌人找到失事战斗机、化验战斗机的发动机以及战斗机所使用的钢材,保护战斗机制造的核心技术。我奉命率领一个排以及空军联络站的一位负责人从平壤前往西海岸“挖飞机”,并把战斗机的发动机以及重要零件带回来。在接到命令后我们立刻动身前往朝鲜西海岸,由于一辆大卡坐满了人,我只好和空军联络站的负责人步行去。
当时飞机坠落在海边,海水一退潮就露出个飞机尾巴,一涨潮连飞机尾巴都看不见了。我们每挖4个小时,就涨潮了,刚挖出来的一点又被沙子埋上了。就这样挖了一个星期,飞机也没有挖出来。最后迫不得已,只好把飞机炸掉,由于在水里,炸药怕湿,带来的50公斤炸药只剩下12公斤了,可是飞机还没被炸掉,最后我就用棉花包着雷管,把雷管放在距离战斗机发动机一公尺二的地方,硬是把飞机的发动机炸了下来,最后我们把能搬走的飞机零件都搬走了。
1952年冬,美国要从朝鲜西海岸登陆,为了阻止美国登陆,我们从平壤南道坐汽车赶到平壤北西海岸修筑地下工事积极备战,5公分、1.5公分、1.25公分的石子、水和沙按照一定的比例搅拌,大块石、碎石、水泥一层层地砌起来,有的战士一直握着电钻,强烈的震动把胃都震下来了,我们三天三夜没眨眼,硬是筑起了地下工事,接着便住进了战士。
1954年4月,在朝鲜当了三年多的工程兵,最后被当作“废品”拉了回来。为了保守军事秘密,瞒过美苏三人小组的检查,夜间12点,我们奉命藏在被杂草武装的大机械里被当作“废品”拉回了祖国。
从朝鲜回来后,我先后到边防某团部、广州工兵十八团、北京木工兵机械营等服役。直到1963年3月, 41岁的时候从104团51师转业到了临沂市粮食局任第一副局长,1971年从粮食局调到防空办,在防空办干了一两年又调到退伍安置办公室,随后又调到市民政局任副局长,1984年离休,如今已经90岁的张玉孚在临沂市兰山区政府家属院安享晚年。
讲述:张玉孚 文字整理: 杨学芳 图:松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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