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二、三月间,我向日本顾问敕使瓦毅夫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回乡处理某些问题。王继升同志再次代表县委向我强调说: “你的任务,是保护巨北,唯此为大。”我向他保证说: “放心吧,绝对不会出问题。”
其时,我在县日伪合作社中已取得了相当巩固的地位。与合作社以外的社交关系,也搞得相当成功。敌伪中的很多人已被我收买。合作社的后院,是日伪宪兵队的住处。宪兵队里的特务们早已被我“团结”住了.他们知道我是彭泽乡的乡长,每逢要到巨北去,总是先向我招呼一声。有一次他们到我住的南屋说:“ 杨乡长,左腾叫我们几个人到城北去看看,你有事吗?”我知道他们这是妻去找抗属的麻烦了,赶紧说: “去看啥?我又不在家里,谁招待你们?算了吧。”随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来三十块钱: “给,一个人十块,找地方玩去吧,城四周哪里不能去?”几个特务高兴了: “杨乡长,你真行啊,没说的了。”他们各人拿着钱走了,不再去城北。
警察所经济系长李村民,经常得到我从合作社方面给予他的经济“帮助”,他曾主动到合作社问我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我考虑到巨北方面,佃户屯集市是我们很多工作同志经常进行“交接”活动的场所,就告诉李村民多关照佃户屯集。其实这种“关照”就是不让他手下的特务们去集市上捣乱。李村民很痛快地答应了,佃户屯集市也就不再遭受特务们的骚扰。
考虑到自己在城中的“功夫”底子不薄,自然在向上级汇报时,说得满有把握。
事也凑巧,就在我自慰城中无虞的时候,张庄村的村长张久清一大早跑来找我,煞有介事地报告说: “杨乡长,俺庄张扶令的儿子跟着王绍一当八路去了,咱得治他。”
祸起萧墙,我几乎有点儿措手不及。但张久清要告发“抗属”,先向我这个“八路”报告,也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决定先堵住他的嘴,别让他再咋呼下去,就震唬他说:“你怎能那么说人家,他儿子是不是当八路去啦,你有证据吗?一旦告错了,就毁他一家人了。”
“没错,”张久清口气十分肯定: “你乡长要是不管,
我自己进城告他。”
“慢着”。我一急之下变了脸色: “我已有言在先,你为啥偏要越级进城?”
张久清被问得一愣。早在我刚当乡长之后就曾以乡长的名义向全乡发过布告,略云: “……凡我乡民,一切官司,以闻达乡公所为限,以避免乡民为官司事进城花钱…。”我当时布告的首要目的是为截留政治案件。原来,人民群众见我对一般民事纠纷的裁决公平合理,也就乐意执行我的布告。张久请听我责他越级,一时不好答话。
我说: “我哪能不管呢?”
“管,就得整他,叫警察抓他。”张久清急急火火要抓人。
“先别急,我先查问查问看看,你要是慌着搞过了头,倒霉的事就是你了。”
“没有我倒霉的事,你就快点治他吧。”张久清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
“慢来,慢来…。”我一边劝着,一边慎重地考虑着对策。
原来张久清正跟本村的那家“抗属”闹矛盾,因理屈,想从政治上迫害人家。他见我慢条斯理,无动于衷,耐不住了,火辣辣地说: “不找你了,我自己进城告他。”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事不宜迟,我立即对乡公所的通信员孙金存说: “快点骑上车子,赶在张久清前头,到警察所给刘树彬下话,叫他把张久清押起来…”。孙金存答应一声,骑车进城去了。
刘树彬,是巨野县日伪警察所长,很受日本人的信任。
他下辖特务系,特务系又设剿共班,抓人、害人,是他的职务特权。为在城里站住脚,以便更好地保护巨北人民,我早在入城不久,就在他身上下了“功夫”。
刘树彬怕老婆,他老婆又十分财迷,常在家里开局聚赌我投其所好,有空就到刘树彬家里去玩,应他老婆的邀请,入场打麻将。一上场,我先把二、三十块放到牌桌上,散场时连本钱带赢钱一下子都推到桌子中间,HI{娘们一块拾掇起来。很明显,这是有意送钱给她的。每到这种时候,她总是眉开眼笑十分高兴。平时,我也常给她买些零碎东西。逐渐地,刘树彬的老婆对我产生了好感,每次见到我,总是连笑带说,满口“大兄弟”。我当时二十五岁,年龄比他们小,听着她喊“大兄弟”喊得那么口甜,干脆顺水推舟,高高兴兴地答应着。时间长了,相互间竟象是成了亲戚。
刘树彬被他老婆的枕头风吹得晕头转向,也觉得我对他很够朋友,就当众和我称兄道弟。背后还对别人说: “杨世香对得起我,我也会对得起他,叫他知道咱刘某是够朋友的。”
考虑到刘树彬能帮我这个忙,我也就叫孙金存去找他下话。
孙金存进了警察所,刘树彬见来势很急,问: “您的乡长有啥急事?”
孙说: “张庄村的村长,仗着有几亩地,要跟贫户张扶令打官司,还说要把人家往死里告。杨乡长已经明断,那个村长偏不服从,杨乡长知道他得来这里诬告好人,十分生气,叫我来秉告您,管一管。”
刘树彬当场答应说: “行,回去叫您乡长放心吧。”
孙金存推车子要走,刘树彬又叫住他细问了张庄村长的姓名、年龄。
张久清随后赶到城里,自恃是原告“有理”,不知深浅闯进了警察所。值班警察问他干什么,他说是要告一家八路。警察问他姓名、年龄、村庄,他一一实告。值班的两个警察等他说完了, “哗啦”把他铐起来了。
张久清大声喊: “我是原告,你们讲不讲理?”值班警察执行所长的命令,根本不理,打开狱门,“咣当”一声把他关进去了。
警察所长对张久清不审不问,一押就是十几天,张久清又气又恼,有苦难言。张久清家里的人知道他被关进监狱,到乡公所请我进城保人。我叫他们花钱买了些点心礼品,以我的名誉给警察所长送去,张久清才被放出来了。
此事过后,各村上的人都知道张久清进城告别人是八路,自己被押了十几天,越传越成了笑话。从此更无人敢轻易进城告“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