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底,阎冠英离开巨野,曾子南接任伪县长职务。曾子南,济宁人,时有四十四、五岁,高个子,黑长脸,大眼睛高鼻梁,外表精干。原在郓城跟大汉奸、郓城伪县长刘伯功当县大队长。
曾虽识字不多,但本质反动,和阎冠英截然不同,为了使自己能站着脚,必须取信曾子南。因此,我有意经常向他汇报一些合作社里的繁锁事务。曾虽然不愿意过问,但见我如此尊重他,心里也很满意,对我的看法基本上还好。
曾来巨野才十几天,佃户屯发生了一个案件:曾子南一个警卫员的岳母,外号“小红袄”一天晚上住在佃户屯某家, “小红袄”图钱,有几个小青年就打了她的主意…。第二天, “小红袄”进城报了强奸案。曾子南闻报后,当即派人去佃户屯抓来两个青年人,先是把他们打了一顿板子,又叫秘书写告示,准备下午枪毙。
闻听这一情况,我就去找曾子南保人: “县长,抓来的人是我村的……。”
曾脸色阴沉: “准备枪毙!你有什么意见?”
我说: “县长办理公事,我哪能有意见,可是,有个情况得向你汇报。”
“啥情况?说吧。”曾子南不冷不热。
我说: “原告女方,年纪不大,长相也不错……。”曾子南点点头。
“她是个风流娘们,作风一向不正派,也是真的。”“有证据吗?”
“有。据我所知,她外号叫“小红袄”,以改嫁为名,住到俺村。和她来往的青年人大都是花了钱的。县长不信,我提供两个人名,把他们找来,您亲自审问,就可知道内情。”
曾子南紧逼: “你敢负责吗?”
我说: “敢负责。县长如能详察案情,从公而断,也是巨野子民的福气。后人也会说您,这个父母官当得清正无私啊。’
我故意用好话奉承,曾子南哈哈大笑,摸着自己的前额: “这么说,还真得再调查调查了。”
我也笑着说: “县长执政,明镜高悬,这点小事到你手上,一查就清。”
“好吧!你先回去,我就再调查调查。”
等到天黑,曾子南派去佃户屯调查的两个人回来了。所了解的情况跟我说的一祥。曾当晚下令释放了被抓来的两个人。
事后,曾子南认为我敢说话、敢负责,年轻有为,可以信用。同时,我也发现曾子南刚愎自用,喜欢奉承,可以利用。
到1944年,驻巨野的日军警备司令部中只剩下十几个鬼子,司令官也就是一个下士班长,龟缩在合作社西南的一个岗楼子里。
后来发现:合作社顾问厚安忠义的翻译吴再浮经常到日军警备司令部去,对比我很犯猜疑:他经常往那里跑,到底想干什么呢?
也巧,吴翻译来找我“闲玩’。我问他: “吴翻译常到哪里去玩?”
“到警备司令那里,随便谈谈。”“谈啥事?’
“他说叫我注意打听共产党的情况。”“打听到了吗?.‘
“我人地两生,上哪里去打听。”
“你还想打听吗?”我想知道他的根本动机。
。要是能打听着的话,警备司令答应给一笔款子。”“噢!”我答应着,暗自分析着吴再浮的心理。停了一会儿,吴再浮突然说: “杨乡长,你的家不是在巨北吗?你帮个忙,打听一下共产党的情况吧!到时候咱向警备司令一回报,弄几个钱花。”吴翻译可算找准茬了。
我说: “我上哪里去打听?人家脸上又不贴着贴子。”吴说: “城北是共产党的老窝,你还能不知道?”他硬把我拉上了.
我说“别听人家瞎胡说了,根本就没那回事。”
吴翻译狡黠地冲我笑笑。话不投机,略谈几句就结束了。吴再浮甩手而去,我暗暗考虑对策。吴再浮要当特务,要好好地对付。根据县委的指示,我计划着先狠揍他一顿,再把他赶出巨野。我安排通信员文继山说; “近几天你把主要精力放在监视吴翻译身上,看他都是干些什么。”文继山答应说: “中,跑不了他。”
几天之后,文继山向我报告: “吴翻译从‘扫荡’回来的日军汽车上,买了400封火柴,转手卖给东关姓魏的小摊贩了。看样子能赚几个钱。姓魏的正在集上偷卖火柴哩。”当时火柴是日伪控制配给的紧缺物资,吴再浮倒卖“违禁”品,留下了把柄。
我说: “好吧,你的任务完成了。”
打发走文继山之后,我马上找到负责从济宁进火柴的李睦章说: “你把买回来的火柴,偷拿出400封来,对谁也别说,我照样给你办入库手续。”李睦章什么也没问就照办了。等他到仓库交货时,我已经站在仓库门口。仓库保管员见我亲临库房帮助李睦章交货,也就没儆详细检查,马上办了入库手续。
过了没几天,我就组织几个人查库清点物资。有人查出几箱火柴的重量太轻,其他人员都围过来查看,正好少了400封。火柴被盗,大家都犯猜疑。我说:“这事,不可能是外部人员作案。谁要是想不受牵连,就严守秘密。等暗中查访出来,大家都得个清白。”众人都说: “是。”
众人散去之后,我向厚安忠义回报: “咱们仓库里的火柴被盗了。”
厚安忠义说: “快去报告县长。”
“好!”我答应一声去了伪县政府。伪县长曾子南听说仓库被盗,很恼火。指示我: “你马上组织人员,暗中查访,发现线索,及时回报。”
我答应说: “好。一定及时回报。“
回到合作社,我坐在办公室里喝开了大茶。过了几天,才提示别人去姓魏的小摊上买烟,顺便买火柴。 “破案的线索”也就有了。
曾子南听了回报,马上派人把姓魏的小摊贩抓来。命令说:“先揍他20板子。”
姓魏的说: “为啥打我?”
曾子南问: “你卖的火柴是哪里来的?”“是合作社里的吴翻译官卖给我的。”“卖给你多少?”
“400封。”
曾子南看我一限,说: “这不是对上了。”
“就怕吴翻译这个人不好对付。”我故意激他。
曾子南鼻子里“吭”了一声,指示近旁的部下说: “快去把吴翻译官找来,就说我这里有请。”一个部下军官应声而去。
吴再浮这个人,20来岁。按当地的话说,是个“能不够”。平时身穿日本军装,戴一顶鳖盖帽,腰挂日本洋刀,神气十足。有时假装鬼子,狐假虎威吓唬人,连那些汉奸也得让他三分。去找他的人说县长有请,他更来了神气,大皮靴呱呱地响着来了。
曾子南虽说投降了日军,但甚恨那些依附鬼子势力欺压别人的“二鬼子”。望见吴再浮穿一身鬼子皮,耀武扬威的那个熊样,气就不从一处来了。吴翻译不知道深浅,快走到跟前了,那双大皮靴还是呱呱地响着,看样子好象没把曾子南看在眼里。曾子南等他走近了,劈头问道: “吴再浮,是你卖给姓魏的火柴?”
吴说。 “是,怎么着了。”。你卖给他多少?”
“400封。”“还有吗?’“没有了。”“你从哪里搞来的?”
“从讨伐军的汽车上,皇军卖给我的。”
曾子南大火: “你别拿日本人吓唬我,快说是哪个日军部队卖给你的?”
吴再浮说不出来(日军作战部队行迹诡秘,不向任何汉奸暴露部队番号)。
曾子南喝道: “好啊,合作社仓库里的火柴被盗。你还嘴硬,来呀,先揍他50板子。”
两边的人一拥而上, “扑腾”一声把吴再浮摔倒在地上。
吴再浮大喊: “我是皇军的人,不能打我。”曾子南更火:“打,狠打。”
打手们按的按,压的压,实实在在地打了50板子。吴再浮的屁股、大腿都被打烂了,血水从裤裆、裤腿里浸出来。
曾子南得理不让人,大声宣布: “合作社仓库被盗,破案了。把偷盗犯吴再浮押进监狱。”吴再浮不明不白,被押进监狱。
一个星期之后,我出于策略,和厚安忠义商议去找曾子南讲情,要求放回吴翻译。厚安忠义说: “我的人,小偷的干活,面子丢光了,不能讲情,曾县长会看不起我。”
我说: “顾问如果不去要人,一旦被县长杀了,你的面子更难看。”
厚安也觉得是个大问题,就委托我说: “杨君,你去说,我们朋友大大的。”
我说: “顾问有心救他,我自然用力。”厚安感激地说: “顶好。”
我到了县政府,对曾子南说: “……日本顾问不好意思来见县长,那脸也够难看的了。为了下一步和日本人好打交道,县长还是把吴翻译放了吧。象吴再浮这样的人,谅他也没法在巨野混下去了。”
曾子南说: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咱马上放人。”当时曾子南身边没有别人,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一个什么目的,没马上放人,只叫我先向厚安忠义回个话。厚安听了回话,很高兴。
吴再浮前后被押了一个月,放出来了。合作社里的人都知道吴翻译偷火柴,见了也不理他。他去找厚安忠义诉苦,厚安训他: “你,小偷地千活,面子丢光了。”吴再浮被搞得里外不是人,实在没法在巨野待下去了,只好带上他老婆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