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岁女娃去当兵
1929年9月26日,孙立松出生在沂水龙家圈乡小诸葛村,在家中排行老三。 “1943年春,我和一群小孩在村里广场上玩,来了一群人说要征兵,说只要当兵就给白馍吃。我就问,啥样的能当兵呀?有个当官模样的人就说了,只要能提动水桶就行。为了能吃到白馍,我就争着去提水桶。结果,我被选中了!我拿着白馍‘一蹦三圈’地回家,跟俺娘说了,木想到俺娘掉眼泪了,一个劲地说‘不舍得’。可当征兵的人上俺家领俺时,俺娘叮嘱我说,到了部队好好干,八路军是咱老百姓的队伍。”就这样,13岁的孙立松离家去当兵。
孙立松被分配到了鲁中军区第一野战院,当了一名护士。回忆起刚当兵时的情景,孙立松笑得像个小孩,“我刚到医院第一天,是八路军攻打临沂城据点的日子,看着一个个伤员被抬进来,我一下子吓懵了,蜷缩在墙角。一个伤员被送进来时,浑身是血,胳膊、脸上还在流血,医生喊我去给伤员包扎。我慌了神,不知怎么办,医生让我先打来一盆水,让我把伤口周围清理干净。我闭着眼,手也拿不住毛巾。医院的一个老护士过来,握着我的手教我清洗,在伤口处消毒,然后包扎。晚上,我坐在院子里哭,那个老护士就坐到了我身边,她说刚来时,她也害怕,可是如果把这些伤员当成是家里人就不会害怕了!” 孙立松说,正是因为老护士的开导,第二天她便投入到了工作。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是她记住了老护士的话。
孙立松说,战场上子弹“不长眼”,生死只在一瞬间,而医院或许是人生的“战场”,
与死神抗争,与残疾抗争,与生命搏斗。“每天都有伤员死去,每天也有伤员康复,我的心每天像‘过山车’。第一年过年,我哭得‘稀里哗啦’,想家,想俺娘。哭累了,就睡上一觉,醒来该干啥干啥。那个时候,最盼望的事就是早点把鬼子赶出中国,那样就不用打仗了,也不用离开家了!”
在鬼子尸体上“扒”皮鞋 子弹打穿棉裤
“1944年过年的时候,部队每人发了3两捻子,用于织袜子。可是我太笨了,不会织。天无绝人之路,俺娘在家里就经常打草鞋垫子,我也学会了。这回可派上用场了,我就去路边上割草,晚上趁着别人都睡着了的时候起来编草鞋垫子。医院经常需要奔赴战场抢救伤员,一晚上新军几十里那是常有的事。沂水沙地战斗的时候,我被派去抢救伤员,走到半道,我的脚趾头就全部露出来了,在地上走还好一点,在经过一些小水坑的时候,脚趾头扎在冰冻上,浑身都疼。”能有一双鞋,是孙立松最大的愿望。
“沙地战斗抢救伤员是我第一次进入战场,进入战场时,浓烟滚滚,看不到天。我和另一名护士被派往战壕里救伤员,刚走出没几步,我就被什么东西绊倒。我爬起来一摸,是个死尸!当时吓得我只打哆嗦。仔细一看,是个鬼子。鬼子的衣服都比八路军好,而且这个鬼子脚上还穿着一双皮鞋。我使劲拽了下来,将鞋带系起来搭在了脖子上,继续往前爬。”孙立松老人高兴地说愿望实现了,那高兴劲不比过年差。从战场上回来后,孙立松穿上这双皮鞋,由于码号太大,时常掉脚,但是她还是兴奋了很久,因为这是她的第一双皮鞋。
“在进入战场前,医院首长给我们开会。说如果在战场上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人,哪个是鬼子,就看手腕上有没有白毛巾。八路军手腕上都系有白毛巾。只要见着手腕上有白毛巾的,我和另一个小护士就先摸摸鼻孔,如果有呼吸,我们就抬上担架。具体抬了多少担架,也记不清。累得实在不行了,就坐在尸体旁休息一分钟。在我们抬着一个伤员下阵地时,没想到遇到了一个鬼子,那个鬼子看了看我,抬起枪就朝我开枪,幸亏那个护士机灵,喊了一声‘快跑’,但是鬼子还是朝我开了一枪,当时只觉得棉裤里钻了东西,还有点热乎。跑下阵地后,我一看我棉裤的左边开了一个小洞,用手一摸还摸出来一个子弹头。”孙立松说此事过去70多年了,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和日本女医生的不解“情缘”
“1945年初,八路军攻打临沂的鬼子据点,我歪打正着的救了一个女医生,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日本人。多少年过去,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孙立松自言自语道。
孙立松清晰地记得,那场战斗结束后,她和同事到鬼子据点去抢救攻城受伤的战友,在鬼子据点内的一张桌子下面,一个穿白大褂的姑娘在打颤。“当时她吓得脸都白了,全身都在打颤。我问她叫什么,她也不说。我以为她是遭鬼子迫害的‘可怜人’,我就求首长把她带回医院。”就这样,那个姑娘就跟随孙立松回到了医院。
“在医院十多天,她一直都不说话,我以为她是一个哑巴。平时我就带着她,教她包扎、清理伤口等,让我想不到的是,她太聪明了,无论什么几乎一学就会,有时候做得比我都好。一天晚上,周边村子里的一个孕妇难产,家属来求救我们。医院就派我和一个医生前去村子里救助,而她也拽着我央求一块去看看,我以为她不放心我,医生也同意她一起去。我们到达产妇家,产妇已开始出现大出血的征兆。医生也束手无策,家人急得哭成了一片。‘我来试试’,说完她就走进了产房。我一下子惊住了,第一次听她说话,更让我吃惊地是,不一会儿,孕妇竟然生下一个男孩,母子平安。”孙立松说,当时她惊“傻”了!
回到医院后,孙立松终于解开了谜团。“她跟我说她是一个日本医生,那天本以为死期将至,没想到被我所救,为了保护自己,她装哑巴。但是,她会说中国话。她请求我的原谅。”事实真相犹似“晴天霹雳”,让孙立松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第二天一早,日本女医生便到院长办公室,坦白交待了事实。随即医院上下和伤员都“炸了锅”,很多人都主张杀死女医生。“凭心而论,如果从日本鬼子的罪行来看,我也觉得应该杀了他。可是,她只是一个医生。那些天的相处,我觉得她很重情义,无论为伤员包扎换药还是抢救孕妇,她都实心实意。她不是一个坏人!在心里挣扎了多少次,我还是去找院长说了我的心里话。没想到,院长的意见更是让我吃惊。院长说,如果她愿意走,就给经费让她回国,如果不走,可以在医院里帮忙,毕竟医院里很缺医生。我把院长的意思跟她说了,她一下子就哭了,嘴里直说‘对不起’。她不想回国,她想在医院里帮忙。”在以后的工作中,日本医生竭尽全力救助伤员,深受大家的认可,而她和孙立松也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战友和姐妹。
“抗日战争胜利后,她被遣送回日本。一晃70年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人老了,我经常会想起她,这辈子我们或许再也见不到面了!”孙立松说这段情缘她一直放在心里珍藏。
一句话的承诺一辈子来完成
孙立松跟随部队转战大江南北,也经历了几多生死。“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兵,我思想上开过小差。1947年2月北上,6月到达黄河,1948年在去大别山的路上,我向部队申请回老家。为啥呢?为了和我老伴的一个承诺。解放战争的最后一年我没能参加。这是一个遗憾。”
“孩子他爷(沂水方言‘爹’)是县武工队队长,打鬼子是出了名的‘不要命’,大家伙都叫他‘英雄’。一次战斗中,他受伤了,我奉命去给包扎伤口,照顾他。才知道他也是沂水人,老家还离得不远。一段时间的休养,伤虽然好了,但是也落下了伤残,不能再上战场。医院里的一个护士也是老乡,有一次她开玩笑说,让我跟着他,而她跟着他的副队长,回家种地过日子。没想到,他当了真,天天黏着我回家种地,最后实在没法了,我们四个人便申请转业回家。”孙立松讲到这里低着头“嘿嘿”一笑,1948年他们4人转业回乡,并各自成家立业,“玩笑话”变成了“童话爱情”。
孙立松和老伴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共生有3男3女6个子女,如今枝繁叶茂,四世同堂。“俺娘一辈子好脾气,俺爷脾气不好,每当俺爷发脾气时,俺娘总是嘿嘿一笑,从来没有和俺爷拌过嘴。俺爷身体不好不能干活,都是俺娘干,但是不管干啥活,俺爷也都跟着,在地头上给俺娘说话,逗她开心。再怎么累,俺娘一辈子也没有抱怨过,这一点我们这些晚辈都没有做到,四里八村提到俺娘,老少爷们都竖起大拇指。”孙立松的大女儿介绍说,对于孙立松儿女们佩服至极。
“不用夸我呀,这都是应该做得,没啥可说得。两口子都不互相让着点,那还过啥日子呀。恁爷身体有伤残,在部队木能坚持到1949年,他心里憋屈着呢。发脾气,我就得让着、忍着。”听到儿女们的夸奖,孙立松急忙辩解。
“我今年86了,能活到今天我想都不敢想。多亏了党和国家,每个月还给我发钱,我现在吃药打针小毛病从来不犯愁。日子过得好,国家发展地好,啥都好,死去的那些战友血没白流啊,我们得唱着过!”说起今天的好日子,孙立松老人无比激动。
临沂在线赵思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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